高衙內新傳 第十部 第三十八章 遇險(下)
    梁士傑的煩惱,高強無從知曉,眼下他所忙的,就是要撐過這彗星來臨前這十天半個月的時間,然後藉著彗星經天,藉著他這點「先知」的本領,在任何人都沒有做好準備之前,一舉把蔡京從眼前的相位上下來。如果相位換了一向與他走的近的梁士傑,那麼目前大宋的政壇就不會發生對他高強不利的重大變化,而他更可以趁此加強與梁士傑的結盟,進一步分化蔡京派系的勢力。

    「似乎,梁士傑與蔡攸之間的矛盾,是個可以利用的要素呢……」

    仗著胯下寶馬的腳程,高強趕在日出之際就回到了京城,他前腳進了太尉府,後腳梁師成就帶著御筆駕臨。於是猶如戲文上演過無數遍那樣,一個太監站中間,一群大臣跪下面,高強從御筆中得知,自己的「勾當博覽會職事」權力被大大加強,雖然沒有類似「賜尚方寶劍,代天巡狩」那麼誇張,起碼是大宋目前的絕大多數官方權力都不能予以干涉了。

    事實上,類似的宣旨場面在宋代其實並不多見,絕大多數時候,朝廷的政令都是通過中書和門下省下達,皇帝的旨意也必須經過朝議之後,再經由這類程序執行,那種一個太監一封旨意,一群大臣撅著屁股照辦的情況,只有到了明清以後才成為常態,尤以滿清朝廷為甚——這也就是現在很多人難以理解∥朝的文官權力到底大到什麼程度的原因。

    而御筆手詔這東西,到了宋徽宗趙佶這才開始氾濫,也正是由於其非常態,才造成了歷史上徽宗朝政治的混亂狀況,更給了許多鑽營之輩執掌權力的可乘之機。而在正常情況下,這類人是很難從科舉的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的。

    眼下,身為受益者,高強當然不會抗拒御筆給他帶來的好處,即便要限制。那也是等他穩固地執掌了權力以後的事。宣旨已罷,高強接旨,循例給梁師成送了好處,那是大通錢莊所出的銀票若干,由於面值是白銀,因此並不算在貨幣範疇之內,而這種「見票即兌白銀若干」的票引,現在已經迅速成為官場送禮的搶手貨——隱蔽,便於攜帶,而且數目可以巨大。這正是賄賂的必要條件。

    梁師成收他的賄賂也不是頭一回了,自然笑納,一面道:「賢侄,此番你可謂極險吶,什麼準備都沒做好,居然就敢與你那丈人頂撞,若不是我與令尊商議,請動鄭樞密說動官家出遊,你又怎有機會求得這封手詔?」

    高強連連稱謝。趙佶前日去豐樂樓的遊樂,果然背後有著自己老爹和梁師成的作用,如此手段既給了自己以機會,又使得梁師成能置身度外,這等老滑頭的手段,令高強大開眼界。

    高俅在一旁卻面沉似水:「求得官家御筆,這博覽會的職事是沒人與你爭競了。你那丈人吃了這麼大一個虧,又怎能善罷甘休?倘若真個與太師反目,我看你這官兒也作不長久!」

    高強唯唯應道:「孩兒也明白此節,已經命人快馬催請梁中書回京斡旋此事,有他從中說項,爹爹你穩執禁軍大權,眼下蔡家又沒什麼人能比孩兒更值得栽培的,諒來公相也不至於太過難為孩兒才是,丈人那邊最多送份重禮。自當無事。」

    梁師成見狀,也就出來圓場:「世侄。你這般想法,便是最好,蔡公相如今權勢熏天,弟子門生遍及朝野,咱們都不是讀書人出身,那些官兒是不大賣咱們的賬的,若想榮華富貴,還須抓著蔡公相不放吶。」

    聽說高強已經請了梁士傑出來說項,自己這邊在這次權力遭遇戰中又已經佔了上風,所謂見好就收,正合了高俅的心意,當即面色也緩和了許多,點頭道:「這便最好,咱們一面示威,一面示好,太師縱然權勢滔天,也壓不過官家去,他既然動不得咱們高家,就只能彼此各讓一步。還有一樁,強兒,你那娘子乃是蔡攸親女,身邊又帶著許多蔡府裡來的護衛丫鬟,家中許多行事都在她耳目之中,今番既然惹了你那丈人,從今起可得小心在意。」

    這已經是第二次有人提醒高強要小心他的妻子了,可這事委實令他頭痛無比,一向以來,由於有心提防,蔡穎對他的事業並沒有產生什麼害處,當然好處也談不上,她與自己家族之間的聯繫,基本上處在對高強沒有威脅的程度以下。可這種狀況,顯然不會再繼續下去了……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既然沒什麼好辦法,多想無益。

    「爹爹,梁世叔,小侄這便奉了御筆,去催促博覽會場動工。」

    告辭出來,高強領著一幫親兵上馬出府,李逵聽說要去拆那釘子戶的房子,立時摩拳擦掌要來,高強也懶得理會,只叫李孝忠好生看顧於他,不得號令,不可擅動。

    不片刻,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來到那釘子戶門前,如此動靜一路上驚動百姓無數,等到高強下馬站定,周圍已經密密層層圍了數百人。

    在此之前,高強已經命令石秀帶領手下揭了開封府在那戶「釘子戶」門上所貼的封條,而代之以白粉畫出一個大大的「拆」字。好在強制拆遷的場面過於後現代,在高強的授意下一時並沒有出現,但目睹了開封府的幾名官差在石秀面前點頭哈腰,不敢越雷池半步之後,那釘子戶顯然對於正常途徑的官府救濟也開始絕望了。

    那漢子心傷老父慘死火中,本來是寧死也要抗爭的,尤其在有心人的暗中攛掇之下,一片怒火全都噴向了要拆他家祖產的博覽會職事。眼見大勢難敵,這漢子索性將家人都遷了出去寄居在親朋家中,自己獨個穿了白袍,手持哭喪棒,死守在祖產門前※謂匹夫之怒,流血五步,這一人拚死,也是一件棘手之事,尤其高強又再三叮囑,不可再鬧出人命,因此石秀對他也沒辦法,這釘子戶遷延日久,目下已經成了開封城裡地一大景觀。

    此刻見高強大隊來到,那漢子也曉得怕是到了大戲落幕的時候了,他連日來耗盡心力,到這時也是撐持不住,勉強鼓起力氣,撐著哭喪棒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嘶聲喊道:「花花太歲!我爹爹屍骨未寒,你就要來拆我祖產,今日俺捨卻這條性命,也不容你動我家宅分毫!」

    這場面極為煽情,周圍許多百姓感同身受,個個義憤填膺,望向高強一夥的目光之中,不知夾了多少無形刀劍,人群中已經隱隱有些騷動起來,猶如一堆火藥,只差一點火星。

    在來此之前,高強已經想了幾個法子,怎生與這漢子拉近關係,又怎生提出高額補償,再加上手中的御筆手詔,軟硬兼施之下,諒來並無大礙。但是見到這漢子血紅的雙眼,耳中又傳來周圍百姓的指點私語,高強立時明白自己已經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他不該親自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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