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新傳 第十部 第二十九章 談兵(上)
    這屬於沒話找話,種師道世代名將,又是張載的子弟,故舊同窗遍佈關中,又是知兵的人,童貫想要用兵,縱然不知會他,種師道焉有不知之理?不過嘛,陌生人之間的溝通,多數都是從廢話開始,例如「今天天氣哈哈哈」「你的手錶幾點鐘」之類,因此高強這也不算是純粹沒用。

    種師道也算聞絃歌而知雅意,他想的又深一層:高強開口提到童貫,又說西北兵事,顯然已經有所瞭解,那麼自己不如開門見山,把問題解決了,省得大家在這磨牙:「青州相公,來意某已盡知,童帥銳意進取,其心可嘉,但種某以為時機尚未成熟,恰好官家垂問,便據實以答,冒犯了上官,卻也顧不得許多了。」

    明白人就是好說話,既然觸及核心問題,高強也就順水推舟:「種鈐轄,實不相瞞,童帥來時叮囑本府,說道種鈐轄文武全才,兵事熟稔,既然不贊同他的方略,應當暢所欲言,不可存了私心,大家都是為國盡忠而已。」

    種師道看了看高強,心下頗為意外←因為受到業師黨籍案的牽連,原本蓬勃向上的仕途強行腰斬,三十多歲年富力強的時候卻被迫賦閒家中,那種滋味可想而知。因此童貫拿著天子御命請他出山的時候,儘管對方只是一個宦官,種師道還是決定盡力相助。

    不過呢,想法是一樣,作出來就是另一樣了。童貫雖然是宦官中少有的知兵者,卻終究是半路出家,和種師道這樣浸淫多年,又有相當天分的將門虎子是不能比的。偏偏種師道自視甚高。倆人之間有點外行領導內行的意思。漸漸就生了嫌隙。此外。西軍中種家和關學的勢力又極龐大,種師道這一出山,短時間內就在他身邊聚集了一批人才。這種人心所向是童貫無論如何都及不上地。

    身為大軍統帥,又是個心理比常人更敏感地宦官,童貫對這種情況地不滿可想而知,不過用人之際←還是極力隱忍,種師道也是個懂得世務的人,倆人還算相安無事。可是童貫要求調派內地弓箭手入陝參戰,種師道極力反對也沒有效果,這種矛盾終於在皇帝趙佶面前爆發了出來,才弄得這步田地。

    「高青州,某家進京僅只幾日。卻也知曉青州相公乃是當朝公相之孫婿,不知青州相公對崇寧初的黨籍案如何看法?」元佑黨籍案是皇帝欽點,御筆書寫地黨人碑,就算入籍的黨人有意見也不敢直說。現在這麼直接提出來,種師道也是不想再多費唇舌了。事實上他下定決心歸隱,弓箭手一事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

    高強心中一跳。知道是要害問題了,硬著頭皮道:「種鈐轄,本朝黨爭之烈,實在叫人扼腕,似令師橫渠先生,洛陽二程先生,王荊公,司馬溫公,三蘇學士等,若能戮力同心,為國盡力,我大宋豈是今日模樣?偏生你有你的法,我有我的法,一人行一法,弄得百姓不知所從,國力都在這內耗中損盡了,豈不可惜?」

    種師道大為驚訝,高強的立場竟是比較中立的,出乎意料之外。也幸虧他是將門出身,對於學統之爭不那麼堅決,否則高強這麼一說,必定要遭到當頭棒喝「邪法豈足為法?」所謂邪法,當然是不符合他關學理論的了。

    但學統不必爭,是非可要爭:「青州相公這般說,足見是辦實務的人。既是如此,公相只因治國之念不同,將我關學同窗盡數屏廢,不得為官,何以至此?」

    高強這時再看種師道,已經不復平時那種淡然自若的模樣了,鬍鬚微微顫動,雙眼透出悲憤之色,顯然這份怨毒極深,而情願退隱林泉,多半也是因為現在仍舊是蔡京當國,怨憤難消的緣故。

    實際上在高強看來,元佑黨籍案雖然陰損毒辣,換作他在蔡京這個位子上,很有可能還是採取這種辦法。當時的情況,是大家都有理,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拿實踐結果來說話。神宗登基決定變法的時候,也曾經咨詢過張載的理論,但是王安石一上台,張載就回家種田,這是典型的儒家作風「窮則獨善其身」,司馬光隱居洛陽不問朝政,也是這種姿態←們是道德文章的大家,能夠沉下心來,讓王安石實踐他的新學,其餘門生弟子可不答應,因此王安石變法在執行過程中,舊黨官員使絆子穿小鞋的行為層出不窮,本來就有缺陷的法律,就更沒法推行下去了。

    那麼,怎麼辦呢?以現代改革的經驗來說,改革總是有錯誤的,不管有什麼錯誤,有一點不能變,那就是堅持深化改革,XX年不動搖,認準一條道,就要堅持走下去。結果呢?神宗一死,司馬光上台,半年時間就否定了神宗朝十幾年建設的成果;而高太后一死哲宗親政,元佑法又被全部廢止,他們你來我往折騰的痛快了,損失的是民力,是朝廷的信用,是寶貴的發展時間。

    因此,真正要做事的話,乾脆把這些有可能搗亂的人統統清理乾淨,蔡京用黨籍案這樣的手段,部分原因是向當初同樣迫害他的舊黨報復,部分也是為了消除隱患′然舊黨中有很多人才,廢了可惜,然而留著這些人在官場中的話,風險卻更大了△性讓他們回家種田,哪涼快哪待著去,當然了,隨著時代的進步,引入選舉制才是更好的選擇。

    「其實你們很幸運了,要是在元朝以後,對待政敵何止是罷官貶黜?直接安個罪名將你滿門抄斬了!」高強心裡嘀咕,嘴上可不敢說,面前這位是受害者呢!

    張載的學問他一竅不通,要評論也無從說起,只得說道:「種鈐轄,本府少時頑皮,不曉得潛心向學,這治國的道理,你師從橫渠先生,想必比我懂得多些。只是有一件事,本府不解,你種鈐轄一身的本事,有用之身,到底是為我大宋的社稷百姓出力呢,還是為了當朝的哪位相爺?」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種師道也聽得進去,但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被蔡京整了一次,他是不想再被整第二次了,那種躊躇滿志正要一展抱負,卻被人一棒子打落深淵的感覺,誰能受得了?

    「青州相公,你拳拳心意,種某盡知,只是某心意已決,休得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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