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這頓難得的工作餐,高強告辭回府,此時天過二更,汴梁城的夜市卻正是最高潮,大街小巷都是各色小商小販,摩肩接踵繁華異常,燈火通明處幾疑不似人間景象,令策馬緩行其間的高強忽然有些恍惚起來,卻又感到無比的真實←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樣最鮮活的人間空氣,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自己奔波南北,勞心勞力,看見眼前的這一切,正是中國歷史上老百姓生活最為富足安定的時候,還能有什麼怨言呢?
「大觀第四年∼∼那是一個春嗯嗯嗯天∼有一個衙內∼在中國的北邊畫了一個圈∼」
哼著改編的小曲,高強優哉游哉地回到太尉府,忙了這麼一整天,他也著實有些疲倦了。哪曉得今天似乎注定要成為高強最忙碌的一天,一隻腳才下馬,門房裡就迎出來一個人,標誌性的大嗓門立時向高強表明了他的身份:「衙內,怎的這時方回?小將等的好苦!」正是劉琦。
高強先是一怔,隨即漫應道:「不妨不妨,中書相公相請飲酒,回來晚了些。這汴梁城中,有甚叵測?你也恁地把細了。」
他甩手將韁繩交到劉琦手中,正要邁步入府,瞥眼間看見劉琦神色焦急,欲言又止,不由好生奇怪:「看這樣子,好像不是在為本衙內的安危擔心啊?否則的話,我人都好好回來了←幹嗎還一副著急上火的模樣?」
倘若不是在為自己擔心,那麼劉琦這麼苦等自己就有點說道了,高強停下腳步,向劉琦道:「信叔,有何要事?」
劉琦遲疑了一會,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撲通一下就跪下了:「衙內。劉琦斗膽,要請衙內救一個人,衙內若是不允,劉琦長跪不起!」
「咦,有這麼嚴重?」高強心中納悶,臉色卻已經沉了下來:「那你就跪著吧!」
劉琦一愣,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高強硬邦邦丟下一句話:「該救的人,不用你求我也救了,若是不該救的。嘿嘿,你以為本衙內是那等婦人之仁麼?你跪一跪就有用了?」
劉琦鬧了個大紅臉,卻也看出高強現在心情不錯,忙跳了起來,賠笑道:「是小將短了見識了,衙內恕罪則個,此人英雄無比,衙內向來愛才,必定願意救他。」
高強這才開顏。心說找我辦事沒問題,這種毛病不能慣,個個都來講人情不講道理,以後我不要做事了:「進來說話。」
不想劉琦牽著韁繩不放:「衙內,事已急,請衙內速速與我前去會見此人。」
這下勾起了高強的好奇心,劉琦雖然還年輕,但將門之後,眼界之高不必說了,此人能得他這樣推崇。又是這麼不管不顧地央求自己,真不知是哪路英雄?「罷了,帶路!」
劉琦上了自己的坐騎,領著高強三彎兩繞,走了盞茶時分,到了一處民房。二人下了馬。早有人出來接過韁繩,高強燈光下看去,那牽馬人一身的紅色軍衣,長相卻是高鼻深目,顯然是西域番人。
他沉住了氣不作聲,劉琦領著進到院內,院中又有七八個軍士,或站或坐,雖然神情鎮定。卻有些隱隱不安。再進了屋中,迎面坐著一人。泰然自若,向劉琦笑道:「信叔,你這是給某家帶了什麼人來?」說話和劉琦一樣,是西北的口音。
高強瞪了劉琦一眼:原來這位根本就不知道你來請我,你劉信叔唱地是哪一出?
劉琦也是逼於無奈才出此下策,到這時算是豁出去了,硬著頭皮向那人道:「種使君,這位便是劉琦眼下的上官,青州高知府。」
「種使君?」高強有些明白了,果然劉琦轉過身來低聲道:「衙內,這位乃是老種經略之後,今日御封的忠州刺史,涇原都鈐轄,御賜名諱師道便是。」
高強點了點頭,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位宋末名將,見這人年紀大約與宗澤相仿,相貌舉止不似赳赳武夫,於沉靜中透出幾分威嚴來,氣度乃是平生所見人中的翹楚,油然生出一股敬意,忙搶前施禮道:「種鈐轄,久聞大名,一見幸甚!」
種師道聽見這人就是高強,他與劉琦的父親劉仲武兄弟相稱,也曉得劉仲武與高俅的關係,之前劉琦也曾多次說起高強,又見他舉止恭敬,便也以禮相待,只是言辭中淡淡地,並不如何熱誠。
高強熱臉貼了冷屁股,不由看看劉琦,心說你火急火燎找我來救人,到底要救誰啊?不會特意拉著我來和這位種師道拉交情吧,看人家的意思,好似不大領你我的情呢!
看見種師道這麼隱隱的拒人千里之外,劉琦在一旁也急了,顧不得許多,向高強道:「衙內,種使君今日面聖,原本頗得聖眷,御賜了姓名,眼看將有大用。不料童節帥今日向官家奏本,要調山東河北各路弓箭手入西北參戰……」
劉琦剛說到這裡,種師道重重咳嗽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向高強道:「高青州,深夜過訪,足見誠意,只是夜深不便肅客,還請青州相公見諒。」說著抬手一禮,竟是下了逐客令。
高強這時倒不忙著走了,聽見劉琦提到童貫,他也有些明白,童貫要調各路弓箭手到西北參戰,大概這種師道向皇帝表示了異議,結果顯然胳膊擰不過大腿,身為西軍將領得罪了童貫,哪裡有好果子吃?劉琦這麼著急,也不是沒道理。
他原本與種師道並沒交情,只是從史書上知道他曾經參與了徽宗朝的許多重大戰役,有名將之聲,現在有個機會結識一下,也是好的,索性老起面皮,將種師道的逐客令當作耳旁風,自說自話起來:「種鈐轄,不知麾下可有一員將佐,東京人氏,喚作王進的?」
種師道不意他有此一問,微微一怔,隨即揚聲道:「王教頭入來!」
高強心中暗喜,他原本從水滸傳上知曉,史進的師父王進當日得罪了自己老爹高俅,逼得遠走西北投托種師道麾下,不想這人真的在此,倒是個表現的機會。
一員武將應聲而入,見了種師道施禮,口稱末將王進。
高強一見,不待種師道開言,搶上唱個肥喏,道:「王教頭,下官高強,家父便是當今三衙太尉,尊諱不敢妄稱。當日家父有負教頭,今日下官這廂賠罪,王教頭恕罪則個。」
王進先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忽聽高強自報家門,眼中立時閃出一片怒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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