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的年紀比梁師成還要大了幾歲,相貌有些陰沉,卻不大猥瑣。
事實上,大概是出於趙佶這位藝術家皇帝的品位,他所簡拔的大臣很少有長的不好看的,自蔡京以下,朝堂上姿容英偉、相貌儒雅的官員一把一把的抓,御史中丞張商英也是出名的美男子。這楊戩近年來很得趙佶的歡心,相貌自然差不到哪去,這相貌雖說陰沉,不過掛上一張諂媚的笑臉的話,估計也夠瞧的。
高強心裡嘀咕著,面子上可得作足,依足了禮數與楊戩相見,跟著高俅將楊戩迎到內堂說話。太尉府歷來交結宮中內侍,楊戩平日得的銅錢裡面,姓高的著實不少,因此對著高家父子也是和顏悅色。
將來意一說,原來趙佶已經知道高強回京,帝躬甚喜,叫楊戩來發個話,晚間官家要微服前往豐樂樓,高俅父子御命幫閒。
高強連聲答應,這活他也不是頭一回干了,當初豐樂樓剛開的時候,就勾引著趙佶前來聽曲,順便給蔡京復相還出了一把子力氣;據說燕青去了杭州之後,這豐樂樓由鐵叫子樂和主持,生意依舊興旺,行首白沉香的名氣越來越大,和趙佶的關係也一直保持親密,甚是可喜,趁著這機會,正好去巡查一番。
楊戩消息帶到,趕著回去準備晚間聖駕出遊的事,也不多話,告辭而去。
這邊高家父子約略準備一番,高強吩咐石秀調集精幹人手,保證晚間豐樂樓的安全,其餘人等俱都帶去豐樂樓,也算犒勞一下這些跟在身邊的忠心之士。
到得晚間酉時,華燈初上,豐樂樓依舊客似雲來,擠的滿滿當當。那架勢,看得高強很有一股開賣「掛票」的衝動。趙佶來的卻早,離白沉香登台還有半個時辰,這位大宋天子已經進了豐樂樓。——那條傳說中從皇宮直通豐樂樓的地道,早兩年就挖成了,官家到此,不過是閒庭信步而已。神不知鬼不覺。
君臣禮畢,各自落座,趙佶心情顯然甚好,高強小心應對著,撿些這幾年所經的可笑事說說,大眾都笑。
等到高強說起白沉香正在後樓梳妝準備登台,少停便來伴駕時。趙佶卻說不忙:「高小卿家,此次朕調你回京,乃是因為卿家以沖齡而守北京,開國朝未有之局面,恐有人心不服。故而朕有此命。」
高強趕緊謝恩,一面大拍趙佶馬屁,說道「國有英主,下有忠臣」,趙佶聽了連連點頭,高俅身為老子,也得跟著稱謝。
虛文一過,便到正題:「高小卿家,朝野多有人傳你雅善理財,去年明堂造作一事。足見傳言不虛,朕今日有個題目,想要考一考你。」
「官家請出題,臣盡力而為。」
「甚好!國朝自真宗皇帝之後,敬禮天地,寵信道教。每逢郊祭之時,須得鄭而重之,遍禮神明,恩澤百官宗室,這你也是知曉地。只是適逢災年,朕憐憫百姓,大開府庫賑濟,如今這賑濟的錢糧不敷支用,若是你為戶部。有何良方?」
高強心說你倒直接,開門見山啊!說起來。趙佶選擇在這種場合向高強問計,卻是比較合適,郊祭是臉面上的事,要是皇帝因為辦這事缺錢而向臣子求助,說出去好沒面子。
先是裝模作樣客氣兩句,高強話鋒一轉,進入正題:「官家,國朝府庫充盈,宰執都是治世能臣,料來必然應對無礙。只是官家既然出了題目,臣便盡力一答。」他之前與許貫忠商議過,已經有了些大約的腹案,這時便斟酌著說了出來。
要說郊祭這件事,在高強看來完全是沒事找事,大張旗鼓地拜祭天地和各路神仙,這也就罷了,卻還要下一回金錢雨,來顯示皇家的澤被蒼生,這又是什麼道理?完全是粉飾太平收買人心的伎倆。
既然是收買人心,這出手就不能小氣了,祭祀典禮有嚴格的禮儀要求,這一塊是沒法動地,而且也不是大頭,高強不去管他:重點是對百官和宗室的封賞,宰臣賜錢兩千貫,絹兩千匹,以下各級官吏皆有賞賜,最低的書吏也有兩貫錢拿,大宋現在的官吏幾十萬,再加上十幾萬宗室,規格比官吏更高,這麼算下來,絕對是個天文數字。
想要剋扣,那是下下策。在現代時高強就明白這一點,工資福利這玩意,屬於剛性支出,只能漲,不能扣的,一扣就得人心惶惶,若是像後代日本備戰那樣,全民勒緊褲腰帶搞軍備,那是另當別論,如今北宋徽宗朝正是大搞形象工程的時候,萬萬減不得。
既然減不得,那就得另外想辦法,而高強從後代的公務員福利中吸取經驗,就想了這麼一個法子:「官家,郊祭的賞賜,那是天家的恩澤,這一節儉省不得;只是臣以為,這賞賜依然照舊,卻可以換個法子,一部分錢絹照發,另一部分則先發給貨鈔。」
「貨鈔?」趙佶大惑,一旁的高俅則捏了一把汗。
「正是。臣以為,宗室百官得了賞賜,總是要花用的,這錢絹麼,倒有一多半要流進商賈的手中。既然如此,臣索性將一部分賞賜換作貨鈔發下,一面延請四方萬國的商賈前來汴梁,於郊祭之前開一個萬國博覽會,會中有飲食玩樂,有諸般珍奇,百官宗室在其中遊玩宴飲,處處皆可以貨鈔支給,眾商賈持了貨鈔,再與朝廷算清錢絹等物。」
這主意放到現代一點也不新鮮,哪個商場到了年底不發代幣券購物卡什麼的?中央雖然三令五申,這玩意也禁止不絕,這郊祭既然屬於福利,自然也用的著這一手。
不過趙佶身為宋朝人,聽在耳中可透著新鮮,皺起眉頭道:「高小卿家,如此說來,朝廷只是將一些錢絹支給了各路商賈而已,並未儉省用度,貨鈔有何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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