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最終能夠平安的將摩尼教的叛亂化解於無形,挽救了東南半壁江山和數十萬百姓,額外還撈了三萬貫外快,說起來也是功德一件,只不過,許貫忠的心裡終究是覺得,這麼做實在是事倍功半,高強的頭腦未必是那麼不好使的,也未必就那麼熱心於作功德求身後安寧,那麼這麼作的初始出發點究竟是什麼?
「貫忠啊……」被問及了心中的最深處,高強的頭腦總算又轉動了起來,他微微點了點頭:「你說的一點也不錯,單單為了我自己的仕途著想,根本不用如此大費周章,我只消與家父串通好了聯絡,卡准了摩尼教起事的時機,亂初起時大軍掩至,自然迅速蕩平,又落得大功一件,何樂而不為?只不過,對於我大宋來說,這一場內亂實在是承受不起的啊……」
他屈起手指,跟著一根根舒展開,歷數著自己的計算:「東南五路,乃是我大宋根本所在,目前全國各處,西北戰事連綿,仰賴中央財賦接濟,山東、河北、秦川與中州等處僅足以自保,四川雖然富庶,無奈蜀道難行,財賦難以運出,唯有這東南五路的財賦可以憑借運河之利源源不絕供給五京,並遠達西北。因此,說東南五路是我大宋的心腹要害,一點也不為過。」
「而摩尼教倘若這麼一亂,首先就將東南各地的地方組織破壞殆盡,兩浙又多密林山地,有利於摩尼教負隅頑抗,朝廷就算有所準備,起碼兩年才能完全平定,三年之內是不用指望從東南收到一個子的賦稅了,更不用說還得支付大筆的平亂軍費。如此一來,叛亂之後的第二和第三個年度,朝廷財政勢必處於崩潰的地步,那是傾全國之力也無法填補的窟窿!」
漸漸進入了狀態,高強回想著自己原先爛熟於胸的歷史,方臘起義地歷史評價暫且不論。但這場災難根本就沒有一個受益者,中央原本就緊張的財政因此而瀕臨崩潰。其後的兩次征遼失利更是血上加霜,由此而引發的一系列飲鴆止渴的行政措施,最終導致了亂象波及到全國,以至於在面對區區數萬金兵的入侵時。偌大中國竟組織不起像樣地力量予以抵抗,有弱國始有弱軍,豈能全然歸咎於戰之罪?因此高強來到這北宋時代,既然下了決心要扭轉這歷史的悲劇。第一步就要從壓制東南地摩尼教叛亂入手。
只是穿越時空帶來的根深蒂固的痛苦,哪裡能大聲告訴別人,自己已經知道了將要發生的事?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無法預計之後的反應,風險實在太高了,還是將這秘密永遠的埋藏在自己心裡的好啊……
許貫忠也不知道高強心裡最深處的秘密,單單這番財政分析就讓他大開眼界,相對於這時代尚未成熟的財政理論,以及很大程度上仍舊停留在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財政制度而言。高強那「深邃」地目光和「高瞻遠矚」的見識足以振聾發聵,他簡直忍不住要說一句「高衙內,高啊,實在是高!」
當然由於時代所限,身為古人的許貫忠並不知道這句經典台詞,只是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衙內為我大宋全盤著想,這才如此費盡周折,如此化解東南的叛亂,確實是付出了最小的成本,為我大宋立下不世的功勳!只不過,衙內自身從這件事上所得地,可就太有限了一些罷!」
高強深有同感:「說的就是啊!我也為此籌算良久,只是畢竟大事為先,區區私利可以放一放再說,橫豎這件事就算作不成,本衙內也沒有什麼大損失不是?」
「非也非也!」許貫忠大搖其頭,說的高強一個愣神:「衙內既然在官場廝混,須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雖說衙內藉著令尊太尉與岳家蔡氏的光,陞遷的已是極快,無奈衙內的起點太低,又未經科舉正途,始終要比那些太學生吃了不少虧。因此上衙內趁這三年科舉的間隙來此東南任職,說的上是一招妙棋,而既然有如此有利的形勢,又怎能不趁機謀取更大的利益?」
「你的意思是……」
許貫忠一笑,心說雄才大略算你有兩把刷子,不過玩這些小把戲還是看我的罷:「這便又回到適才貫忠向衙內的發問上來了,敢問衙內,這東南究竟是太平無事了呢,還是從此多事?」
「嗯哼」,高強又晃了晃腦袋,還是想不出來:「貫忠快請直言!」有話快說!
「此次摩尼教叛亂,首謀者乃是汪公老佛和方臘二人,這二人如今安然無恙,隱患一也;而摩尼教因為有了此次杭州聚會,無形中加強了各方的聯繫,也即增強了組織的力量,隱患二也;衙內因為與方家關係趨於親密,也答應了要幫助采冶清溪銀礦,又增加了摩尼教的經濟實力和政治影響力,隱患三也;朱沖雖然借助與衙內的聯盟回位家主,雙方只是利益與形勢的聯合,如今時過境遷,自朱衝將橘氏二京丟給衙內的那一刻,舊盟已經不復存在,而獨生愛子死於昨夜,瞧情形多半是有人下毒,這筆帳朱沖早晚要算的,餘波恐怕更大,隱患四也。」
許貫忠豎起四根纖長的手指,向高強晃了晃:「有此四大隱患,衙內就算回了蘇州,還能安枕無憂麼?」
「說的是!」高強一一尋思,不覺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實在是太過放鬆了,竟然沒看出這端午節的危機雖過,卻不是一個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奇怪,怎麼這麼耳熟,是廣告詞麼?」
顧不上想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問計:「依貫忠所見,該當如何善後才好?」
許貫忠不慌不忙,疊兩根手指,說出幾條計策來,直聽得高強目瞪口呆,一股寒氣從後脊樑直升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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