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兒!無需如何,只要乖乖嫁給本官,就萬事大吉了!哈哈哈∼」不遠處忽然冒出這麼一把聲音,乍聽上去很是雄渾有力,細聽下又覺有絲絲尖利聲線夾雜其中,叫人聽來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斜刺裡殺出個程咬金,眾人都很是意外,大多轉過頭去,內中石秀原是認得這個人的,心裡頓時「咯登」一下:不好,這竟是朱勉!按照衙內事前的佈置,此刻該當是陸謙已經在橘右京的引路下救出了朱沖,與楊志兩路合圍,攻打都監府前院,擒拿朱勉才是,怎的現在前院毫無動靜,朱勉卻已到了此處?莫非出了岔子?
一想到高強原定便是跟著這一路行事,石秀登時急得面紅耳赤,衙內對自己信任有加,派了自己先鋒之責,要自己救出方百花,其餘相機行事。現如今方百花是救出了,卻也折損了石寶,還不知功過究竟如何,那一個頭號目標之一的汪公老佛還沒拿下,這卻又殺出個朱勉來,如何是個了局!
原本石秀還暗暗存了個心,想要尋機活捉汪公老佛,此人若是被擒,對於兩浙摩尼教打擊重大,衙內大業大大有利,故此剛才並沒有命部下群毆,待到變故迭生,石寶隕難,石秀恨得牙癢癢,再要下令格殺汪公老佛已然不及。
若是高強在此,聽了他這番盤算定要大大不以為然,並且諄諄告誡:邪教組織與尋常江湖幫派是不同滴。不同之處在於有大批教徒被或睿智或愚昧的教義洗了腦子,尤其是摩尼教這等教派,教眾重死輕生,你若是捉了他們的精神領袖,那就是惹上了無窮無盡的大麻煩,人家說不定出來一個無名小卒。振臂高呼一聲什麼聖戰的口號,自有萬千教徒不要命的與你來搗蛋,有如現代的反恐戰爭一般,誰對誰錯姑且不說,總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了結的。
不過高強現在不在,石三郎自然也就很遺憾地錯過了一次宗教問題處理辦法教育課,當下目光自然又移向圍在圈中的汪公老佛,暗暗尋思:若是這老賊趁機突圍,自己要不要立刻下令,趁著這人還在自己軍士地包圍之中。大夥兒併肩子齊上,給他來個亂刀分屍?
他這裡轉著毒念,那汪公老佛也不知是不是看透了石秀的心思,竟給他來個巋然不動,腳下半步也不向朱勉那邊移動,甚或身子也不轉過來,生似朱勉與他不是盟友。倒像仇敵一般,黃澄澄的眼珠溜溜地只在方百花身上亂轉。
石秀見狀,那一道格殺令便發不出來,心念在胸中這麼一轉,便恍然大悟:適才那方百花說什麼汪公老佛教她假意嫁給朱勉,恐怕這話已經被朱勉聽在了耳朵裡,那色鬼對美人還有些好臉色,卻哪裡會好待見這汪老兒?汪公老佛若向朱勉那方向突圍。只怕是才脫虎口便進狼窩了!
想通了這一節,石秀卻並沒有輕鬆一些,眼下敵我三方都撕破了臉,卻都不知情勢究竟如何,更不曉得敵人到底掌握了多少局面和實力。貿然行動恐非上策。左思右想,石三郎無可如何,只得向部下發個號令,十餘名軍士各上一步,挺起手中刀槍隔空對準汪公老佛週身各處要害,教他動彈不得。自己脫身到了圈外,面向朱勉的方向,拱手道:「東京殿帥府帶刀虞候石秀在此,請朱都監現身說話!」這是石秀今晚第二次報名。
「大夥兒現身!」朱勉在黑暗中高聲號令,就聽隨著這一聲號令,呼啦拉一片火把舉起,照得一面院牆上下通明瓦亮,同時朝著那方向的院門轟然倒下,顯然是被大力撞開,石秀本來派了兩個軍士把守那道院門,這時早已知機後退,將院門讓給對手。
院門倒下塵土飛揚,迷茫中只見大群人眾蜂擁而入,多數手持火把燈籠,小院中登時亮如白晝,照到來人手中的諸般軍器上閃爍發光,一時聲勢甚為驚人。
小院中原本有百十名被石秀帳下軍士擒住的都監府士兵,這時刻見自家將主爺到來,自然是軍心士氣一齊大振,雖然手腳還是被捆住動彈不得,口中卻早已大呼小叫起來:「將主爺,將主爺!小的們受委屈了,這般廝烏不知哪裡來的,倚眾欺寡對付小的們,將主爺給小的們作主啊!」一個個從剛才的剪嘴鴨子一轉成了趾高氣揚的模樣,全然不顧自己百十人繩捆索綁坐在地上,而對手連已經躺在地上的統統算上也不過三十來人,何來倚重欺寡一說。
燈火照耀處,一人越眾而出,一身緋色官服燈光下耀眼異常,幾百人的燈球火把照得院子裡亮如白晝一般,那官人的臉上幾道皺紋也看得一清二楚,瞧模樣正是杭州駐泊兵馬都監朱勉無疑。
朱勉這一出場,周圍的眾軍兵無不湊趣,齊聲歡呼,襯得朱勉燈光下地形象威猛無比,倘若對手是駐泊司官兵日常面對的蟊賊鼠寇,這一下大可收先聲奪人之效,而後再行攻擊,多半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只是今日不巧,對手人數雖少,卻個個都是禁軍精兵和西北戰場經行的勇士,視這等小兒科的把戲直似無物,不但無人出聲,連手腳都不搖動半下,給他朱都監來了個視而不見,看你有什麼把戲。
朱勉滿擬自己「大軍」到來,這一夥小小敵人自當退散,哪知煊赫的出場成了自討沒趣,換了無謀之人,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不過朱勉能取代其父朱沖,坐上家督之位,卻也不是全然草包一個,看這形勢情知眼前不是尋常小敵,又聽那出頭說話的自稱是「東京殿帥府虞候」,更加不可小覷了′說虞候不是什麼大官,他朱都監麾下也有十幾位行走,不過殿帥府的虞候自然又是不同,有道是宰相家人七品官,照這個位階推算下來,殿帥府的家人怎麼也夠地上是個從八品上的武官,何況是原本就有軍職的虞候?
當下不敢怠慢,也向石秀拱了拱手:「我當是誰,原來是東京石虞候,敢問高殿帥一向可好?石虞候到此有何公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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