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場球,居然打平,鬱悶!
只聽宗澤續道:「當日下官乍聞此大逆之語,心下驚怒異常,情知此事干係重大,便仍循原路退出洞外…知當地山林中有土人所設的窩弓藥箭,下官的那部屬便誤中藥箭身亡,也驚動了明教中人。下官被方臘帶回幫源洞中,問明來意後那方臘便有些猶豫,據下官看來其人必是怕下官對其圖謀有所察覺,有殺人滅口之意,因此便獻上這與朝廷合作開發銀礦之策,又自請以下官名義送明教使者進京,如此一來,方臘眾人貪圖此利,便不生加害之心,下官這才得以脫身。」
高強這才恍然,敢情宗大叔是以銀礦之利為餌,吊住明教的胃口,給自己增加了些利用價值,這才得以脫身。只是這脫身之計也實在是高明,自己看了都覺得心動,也難怪明教這些窮慣了的教眾們會上鉤了。
只是聽到這裡,覺得有一件事不對,忍不住問道:「宗作邑,然則你回來之後,為何又不見上報明教謀反之事?」
宗澤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喟歎一聲道:「高大人有所不知,明教自唐則天女皇延載元年波斯人拂多誕持《二宗三際經》前來中土傳教,其勢日張,當時稱為摩尼教。至唐會昌年間武宗禁佛,並禁諸外來宗教,摩尼教亦在其中,這便是所稱的『會昌法難』,當時摩尼教護法呼祿法師持其教中經典《二宗三際經》,來到泉州郡避難,從此該教漸漸轉入民間,與中土民間各秘密結社相融合,數百年後便演變成今日之明教了。」
這幾句「中土明教發展史」聽的高強暈暈忽忽,除了那傳法者拂多誕的名字讓他想起某著名玄幻小說裡的大反派以外,餘下的全是一頭霧水。好在頭腦尚算清醒,知道宗澤接下來才要說到正題,忙問道:「今日之明教,其勢究竟如何?」
宗澤回身看了高強一眼,微然一笑道:「高大人雖然年輕,這份見識可讓下官佩服的很哪!不錯,下官之所以如此謹慎應對,正是與今日明教之形勢有莫大關係。」
「明教自與南方民間原有的各結社相結合後,其教義也漸漸變化,不但信奉明尊善母,更將漢時太平道妖人張角奉為初代教主,其教義中的二宗相爭、三際交替等理論也被用來解釋為此世當滅,盛世當興,凡明教教眾當戮力同心,奮不顧身與暗魔爭鬥,直至驅走五類暗魔,迎回五光明子,重現光明境界……」
「呃,宗大人……」高強實在頭暈,不得不再次插嘴:「本官才疏學淺,可聽不明白這些神啊魔的,宗大人可否直言今日明教之形勢?」
宗澤一拍自己的腦袋,笑道:「下官這可忘形了,只因近來沉迷於明教研究,說起來便有些得意忘形了,簡言之,即這明教已被人改造為貧民百姓結社互助的教派,其眾散佈兩浙福建各路,彼此間聯繫雖不緊密,然亦互通信息,人數恐不下百萬。再加上其教義重爭鬥,崇殉教,為爭光明境界可使教徒泯不畏死,倘若出一個有野心、有雄才的教主主持,為禍之烈恐怕不堪設想!」
高強聽了呆然,明教勢力大他是知道的,不過具體大到什麼地步可就不清楚了,至於教義被改造,用來驅使教徒反抗官府、悍不畏死云云,不是宗澤這般解釋又那裡能想到?
宗澤看他一臉的怔然,還道他不信,繼續道:「明教原本是外來宗教,縱然與中土佛道等不同,亦無非勸人向善、生時互助、死後入極樂境界等義,只是來到南方後沒,不知如何與中土民間結社相結合,此輩上承漢時搖動天下的太平道張角,世代孜孜以謀反為務,歷代剿禁不絕,再與明教這等天生適合貧民信奉的教義一相結合,為禍始烈。前朝陳妙真起事,據事後調查就是以明教相互聯絡串通,一時荼毒了三州百姓。」
高強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心說宗大叔果然厲害,把一個秘密教派研究的如此透徹,不過本衙內不是搞理論的,這些東西一概不關心:「以宗作邑之見,如今當以何計策應對明教逆謀?」
宗澤搖了搖頭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之所以久久不向朝廷報告,正因這其中千頭萬緒,幾有無從措手之慨!明教徒眾之多,遍佈兩浙、福建路,其中不乏軍士、官吏、士紳者,現其反跡未彰,下官又人微言輕,這麼貿然上報,一來恐怕被其黨羽偵知,打草驚蛇,迫使其提前起事,此刻朝
未備,措置未整,不免州縣塗炭;二來下官這一道札朝中倘若有有識之士,當可從中窺見端倪,暗中從容部署,可操萬全矣!」
說著向高強又是一揖:「今高大人到此向下官問計,足見下官此慮不差,朝中果然有人,則大宋江山幸甚!東南百姓幸甚!」
高強急忙還禮,心中卻明鏡似的:「這第一條是真的,東南是朝廷的命脈所在,倘若沒佈置好以前就被明教起事,代價確實太大,非到萬不得已不用;這第二條可就是虛言了,表面是給自己拍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馬屁,實則是因為宗大叔朝中無人,就算要找人密報也無甚可靠的渠道,沒奈何只得出了這麼一招吧?可見朝中無人莫作官,實乃至理名言。」
這番思量自然是不宣於口的,彼此做惺惺相惜狀,高強還是繼續自己的問題:「以宗作邑大才,又對明教的虛實瞭如指掌,這些時日又日夜籌謀,想必有以教我?」
宗澤疊起兩個手指,在茶几上輕敲了幾下,緩緩道:「以下官看來,這對付明教之計,當有八字,曰以靜制動,曰斬其腹心※謂以靜制動,即是朝廷當不動聲色,一切如常,以免驚動方臘;所謂斬其腹心,即以官民合作開發幫源銀礦為名,以精兵扮做礦工匠人等,趁其不備一舉搗毀明教總壇,擒其首腦方臘等人,則蛇無頭不行,其亂必敗矣!」
高強精神一振,心想宗大叔果然厲害,當日獻計雖說是為了脫身,其中居然還伏下了如此狠辣的後著,這一著直衝肺腑,又是投其所好,真不由得方臘不中計!不過他仔細一想,卻覺有些不妥,這明教反叛不同於尋常謀反之人,首先用現代的話說叫做有深厚的群眾基礎,北宋對貧民百姓是百般刻剝,逼得百姓都快沒了活路,對現狀是強烈不滿,這情緒恰好被明教利用了;其次這明教雖說是有個教主,但其教一來組織鬆散,沒有什麼核心機構,二來反跡未彰,這麼殺了算是不教而誅,恐怕恰好給了餘下的各地教徒以起事的口實,屆時兩浙江河烽煙四起,局勢怕是要比方臘大起義更為糟糕了。
何況這樣的行動以現代的觀點來說屬於特種作戰了,以目下宋軍的精銳程度,要完成任務恐怕有些勉強。倘若斬首不成被方臘跑了,那可就一發不可收拾,遠的不說,現今在阿富汗山裡捉迷藏的某位大叔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根本不用出面就把全世界鬧了個天翻地覆。
高強將這番思慮向宗澤一一道明,宗澤也是愣怔:「確有此慮,然則以高大人之見,當如何處?」
高強背著手,在廳堂中走來走去,一時不得要領,驀地抬頭,卻見許貫忠嘴角微有笑意,當即停步道:「貫忠可有所得?快快道來我聽!」
「兩位大人在前,哪裡有小人……」許貫忠循例要推辭一番,卻被高強一句話頂了回去:「快說快說,休攪這些虛文!」
許貫忠一笑,也不在意:「以小人看來,兩位大人所慮皆是,何不並行不悖?高大人在蘇州以整軍為名,大可暗中揀選銳卒,由宗大人將幫源地形繪明,秘密操練,一面遣人與那方臘聯絡,約期前往;同時高大人當設法與明教中人取得聯繫,曉以害,誘以利,力圖將其教分化,而後擒拿方臘,扶植起一個較為溫和與好控制的教主來,其亂自然瓦解了。」
高強與宗澤聽的呆了,此計簡直匪夷所思,培植一個明教教主出來?還是高強先反應過來:「貫忠,你的意思,莫非是指方天定?」
「正是!此人當日在京城與衙內訂交,彼此多有惺惺相惜之名,倘若衙內能與他聯繫上,以起事之利害說之,再一力擔保於東南行仁政,這方天定年輕熱血,倒有七八成會信了。如此待方臘成擒,迫其傳位給其子,則反謀已散,再要籌謀所須費時,朝廷盡可從容佈置了。」許貫忠此時的微笑,看上去就像一條響尾蛇一般。
高強暗裡打了個寒戰,又想起一事:「本衙內如今官階低微,有何仁政可行於東南?」
許貫忠大笑,長揖道:「彼時明教眾心已散,衙內只須向朝廷求個減賦詔書,再將這銀礦收益隱瞞一些,用來收買人心,這些教徒哪裡還有什麼反意?其後一切,還不是盡在衙內掌心了麼?」
高強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這二月料峭春寒,逼的人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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