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裡斯-封-姆拉克,溫斯頓帝國中將,侵入聖狐高地的溫斯頓軍總指揮,這是休恩在不久前剛剛送給我們的消息。我不知道這這個消息對於我們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從好的方面來說,這意味著我們不必在像現在這樣處境艱難的時刻與我們的老對手——有著「可以在戰場上繡花的統帥」的美譽的溫斯頓帝國王儲——路易斯太子殿下交手。除了弗萊德,那個人是我們平生僅見的戰場英才。無論是在戰略層面還是在戰術層面,路易斯太子都表現出了極高的素養。我們都還記得當初是花費了多大代價才幾乎將他置於必死之境,可在勝利前的最後一刻,掌握命運的苔絲尼亞女神還是站在了他的一邊,讓他毫髮無傷地全身而退。但真正讓我們擔心的並非是這些,而是他在溫斯頓軍人心中不可動搖的崇高地位。即便是最普通的戰士,只要手握著武器站到他的身邊,就會變成無人能夠輕視的強大勇士,他的確有這樣的魅力和力量。依照我們現在的實力,倘若真的與這個注定會以智略武功名垂千古的偉大將領交戰的話,獲勝的機會實在不大。
而從壞的方面來講,以冷酷鐵血的手段聞名於世的姆拉克中將是個純粹的戰爭狂人,為了達成勝利的目標,他才不介意將更多無辜的人們強拖入這場戰爭之中,這一點從他果決殘忍地驅逐聖狐高地的土著居民就可以看得出。這種事情是寬厚仁愛的路易斯太子絕對幹不出來的。而且,儘管比諸路易斯太子還有所不及,但姆拉克中將仍然不失為一個戰功赫赫的用兵家。他貪功好鬥喜歡誇耀武勇的性格讓他的用兵格外犀利,而他在戰場上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聚集起強大的兵力,以雷霆萬鈞之勢摧垮實力遠不如自己的對手,從中得到某種病態的樂趣。他的一些作為我們也曾在以往的戰爭中曾經有過一些耳聞,這或許算得上是他的破綻,但對於我們來說,這絕算不上是一種幸運。
而他,正是紅焰的族人們正在面對的敵人。
當我們終於趕到戰場上時,有些事已經無法挽回了。
在月溪森林西北方,一場毫無公平可言的戰鬥正在進行著。一些尚且存活著的精靈們被包圍在一個小小的土山頂上,他們的數量已經不多了。形形色色的屍體從山坡零散地鋪到山腳,他們大多是中箭身死的溫斯頓人:在精靈族人傳奇般的箭術面前,溫斯頓人的全身甲冑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保護作用。沒有一個溫斯頓人身上插著兩支以上的箭支,而那僅有的一支致命的羽箭也總是從面門處穿入,直透過他們的後腦,帶著碎裂的骨渣將紅白相間的體液擠出他們的顱骨。
可是這種程度的傷亡對於溫斯頓人來說完全不算什麼,數萬溫斯頓人已經將這座土山團團圍住。那些閃亮的甲冑在日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光芒,就像是一片氾濫著死亡泡沫的冰洋,準備著隨時吞沒眼前這座相比之下十分渺小的土山。
在溫斯頓人的軍陣中,紅焰看見了幾乎讓他喪失了理智的景象:那些溫斯頓人將許多重傷被俘的精靈戰士捆縛在高台上,在戰陣之前對他們施用暴虐的刑罰。他們用小刀剮剔著這些不幸的異族俘虜身上的肌肉,挑斷他們的韌帶,敲碎他們的指骨,割下他們的耳朵,向他們的傷口中撒鹽,用燒紅的烙鐵在他們身上灼燒他們的身體,想盡各種辦法增加他們的痛苦。這僅僅幾十個精靈們痛苦的哀號撒滿了整個戰場,即便是數萬大軍的人聲馬嘶也無法掩蓋得住。有的精靈在鮮血流乾之前就死在了這超越了極限的痛苦之下,而事實上,他們是幸運的,因為他們得到了徹底的解脫。無論那些喪失了憐憫之心的侵略者在用什麼方法摧殘、凌辱他們的屍體,他們都會再感受到痛苦了。
優雅、高貴、文明、美麗……這些經常被加諸在精靈頭上的美好形容此時都已蕩然無存。那些出身於高傲種族的戰士們此時全身血污、無力掙扎,他們痛苦的嘶叫和哀求只能換來溫斯頓劊子手們更無情的對待。這是極可怕的一幕,我肯定你無法想像一具具如名畫雕塑般俊秀英挺的精靈軀體是如何一點點變成一堆污穢的骨肉,讓你就連看一眼都覺得噁心的。
又一個奄奄一息的年輕精靈被捆上了高台,一道恐怖的劍痕橫穿過他的小腹,大量的鮮血流淌出來,讓他的掙扎無力而虛弱。我肯定這道傷口極大地損傷了他的內臟,就算溫斯頓人什麼也不做,他的生命也不會太久了。
一個劊子手獰笑著走近,他空著手,什麼凶器也沒有拿。受傷的精靈驚恐地看著他,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兩隻強壯的手臂按上了精靈的傷口,它們在鮮血迸流的地方用力地撕扯、掏挖著,把那道傷口撕得更大更深。原本瀕死的精靈此時發了瘋一樣掙扎起來,巨大的痛楚以生命為代價,挖掘出了他最後一絲力量。他竭力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幾乎連兩旁的溫斯頓士兵都按不住他。他的哀嚎聽起來就像是布帛撕裂的聲音,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根本無法想像這種恐怖的音響居然發自一個生物的口中。
「培林……」山頂上傳來一聲絕望的叫喊,一個精靈戰士哭嚎著衝下山坡。他腳步踉蹌,手裡拿著尖細的刺劍,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根本沒有機會使用自己的武器,數百支利箭淹沒了他的身體。雖然沒有擅射的精靈們那樣的技巧,但成隊弓箭手的齊射同樣可以滅絕一個生命生存的希望。
高台上,痛苦的尖叫聲突然停止了。雖然戰場上仍然嘈雜喧鬧,但我忽然覺得整片空氣變得空蕩蕩的,就好像什麼東西忽然斷裂了。
斷裂的,是一個年輕精靈的生命。
那個施刑的劊子手此時哈哈大笑地站起身來,他的手中拿著一塊猩紅色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個破裂的包裹。
這是那個精靈的胃囊,它已經被空手挖了出來。
紅焰在我們身邊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他幾乎要像先前那個為了拯救朋友而赴死的精靈一樣魯莽地衝出去了。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們死死把他按在地上,他一定已經這樣做了。任何一個良知尚且沒有完全喪失的人都不會對這樣的景象無動於衷,更何況身為與被害者血脈相融的精靈同族,更何況紅焰還是這些精靈的領袖、是他們的兄長、是對他們的生命和前途負有責任的人。
紅焰的眼眶中佈滿了經絡和血絲,簡直要讓人擔心他是否會自己僅有的一隻眼珠瞪出來。他碧綠的瞳子幾乎收縮成了一個小點,死死地盯住高台上那個得意狂笑的劊子手。
「我要殺了他!」他高喊著,「我要殺了他們,放開我!」
「紅焰,他們已經沒救了!」弗萊德揪住紅焰的衣領,嚴厲地對他說道,「我們只能救你山頂上的族人,或者和他們一起死在這裡!你想選擇哪種方式。」
紅焰愣住了,片刻之後,他狠狠地一頭撞在草地上。他的右手抓起一塊乾燥的土塊,然後用力把它捏成碎末,就好像那是仇敵的頭顱。
「你聽著,紅焰,我和傑夫率領一半騎兵從這個方向殺過去,清出一條通往山頂的通道。你和凱爾茜率領剩的騎兵隨時準備從側翼接應我們。我們的生命、凱爾茜的生命、你族人的生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絕對不能貪功戀戰,聽到了沒有?」
紅焰緊咬著牙關點了點頭,幾絲血痕從他的齒縫中流出來。
「艾斯特拉先生……」弗萊德繼續說道,「你現在是我的步兵指揮官了。如果溫斯頓人追趕我們*近樹林,你就下令放箭逼退他們,掩護我們回來。或許我沒有這樣的權力,但我還是要命令你不許和他們交戰。聽到了沒有?我不許你因為自己的感情讓我的士兵喪命!」
艾斯特拉同樣艱難地點了點頭。作為一個智慧的精靈,他能夠分辨對錯。但感情上的矛盾絕不是簡單的一句對錯能夠克服的。
「那麼,為了我們精靈族的兄弟,為了喪失的國土,為了我們親人的血仇……」弗萊德翻身上馬,擎起了他的戰刀……
「殺!」
「殺!!」
「殺!!!」
一個人的喊殺聲變成數千人的喊殺聲,從我們所處的月溪森林的邊緣傳了出去,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息,向著我們的敵人飄去。
當一支流光溢彩的騎兵部隊從溫斯頓人背後衝出時,他們還沒有料到發生了什麼。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就像是一柄蘸滿了劇毒酸液的匕首,從背後深深扎入溫斯頓人的背心,瞬間腐蝕了他們的皮膚,然後一層層地穿透他們的肌體。
溫斯頓人試圖抵抗我們,但這毫無用處。倘若他們的數萬大軍聚集在一起,那就絕不是我們這幾千魔法騎兵能夠正面對抗的力量。但是,為了包圍海倫娜他們據守的土山,他們把自己的兵力分散得太開,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很快,我們衝開了一個狹長的缺口,直向山頂衝去。
「跟上,精靈族的朋友們,跟著我們衝出去!」在土山頂上,弗萊德揚刀躍馬,對著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精靈們大喊道。看見我們的到來,這些幾乎絕望了的精靈們紛紛回過神來。他們喜悅地呼喊著跑出山頂的小樹林,來到我們的馬前。他們很少有身上不帶傷痕的,每個人的衣夾上都沾滿了泥漿和塵土。有些精靈受傷不輕,被自己的同伴攙扶出來的,口中還在不住呻吟著。幾乎整整兩天的戰鬥讓他們損失慘重,現在還能活著見到我們的精靈,總共可能還不到一千人。他們看起來十分疲憊,就連手中的刺劍和弓箭都拿不穩。
「都在這了嗎,活下來的人?」我揪住一個精靈,衝著他的臉大吼。
「海倫娜在裡面,她還在裡面……」那個精靈伸手指了指山頂。
「該死的女人,她還在磨蹭什麼!」我低聲咒罵著,回過頭來對著弗萊德喊了一聲:「弗萊德,等一會!」向著山頂奔去。
一看見海倫娜的樣子,我就憤恨不已。她現在正拿著一把輕刺劍,站在山頂的一塊岩石上向下看著。她的表情依舊冰冷高傲,一點也看不出畏縮和害怕的樣子。如果不是知道她幹了多少愚蠢透頂的事情,你或許真的可能會把她當成身經百戰臨危不懼的女英雄了。
「海倫娜小姐,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你還在磨蹭什麼?」我大叫著走向她,「快跟我們離開,馬上!」
「走開,人類!」她忽然轉過臉,冰冷地對我說,「你們殺死了我的父母,殘害我的族人,你們還打算幹什麼!」她的目光中帶著幾許不正常的寒意,就好像在看著她的殺父仇人。
「還要救你的命,你這個蠢女人!快點,我們就要沒有時間了!」真他媽的,我想,這個女人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發瘋,她以為她是誰?我抓住她的胳膊就要向山下跑。
「放開我,放開你骯髒的手!下賤的人類,我不允許你碰我!」她奮力掙脫了我的手臂,忽然對著我歇斯底里地大喊著,「我是精靈,高貴的精靈。我要殺了他們,用他們的鮮血祭奠我的父母和族人!人類都是卑鄙的,就算是吃人的野獸也不會比你們更卑劣,你們……」
「把這些混帳話留到回去以後再說吧!」我的胸口一陣翻江倒海的翻騰。真的想不到,我們冒著生命危險衝破數萬溫斯頓人的防線來援救她,得到的居然是這樣的一番話。我真想就這樣把她留在這裡,隨她去自生自滅好了。可是我不能。儘管我很討厭她,可她畢竟應該算是我們的盟友,是紅焰的姐姐。更重要的是,我的心中總是隱約覺得溫斯頓人是我們引到這片高地上來的,我們應當為精靈族的死傷負責。我無法看著海倫娜就像那些可憐的精靈們一樣慘死在我面前,我的良心不允許。
「殺戮、嗜血、愚蠢、骯髒、貪婪、虛偽……所有種族的卑劣本性都能在你們身上看得到影子。你們是整個法爾維大陸罪惡的根源,要我接受一個人類的救助,我寧願死……」她仍然自顧自地囉嗦著,絲毫沒有接受幫助的意思。山腳下,溫斯頓人已經在集合。弗萊德的聲音帶著很大的火氣傳了上來:
「傑夫,你在磨蹭什麼!快下來,我們要離開了……」
「好吧……」我咬咬牙,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大步走上前去。海倫娜看起來有些慌張,她把手中的輕刺劍對向我。
「你想幹什……」她的斥責還沒有說完,我的拳頭已經重重地擊在她的小腹上。一陣厚實卻有帶著幾許輕柔的感覺透過我的指根傳遍我的全身,讓我的感覺很不好。
「……麼……」她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
「該死的女人!」我扯起她的腰帶,重重地把她掀在我的肩膀上。她的份量很輕,幾乎和一個十六七歲還未發育完全的人類孩子一樣。隔著堅硬的輕騎皮甲,我仍然能夠感覺到一層柔軟溫暖的觸覺。
這是我人生的二十三年來第一次和女性如此親密地接觸,而且還是個特別美麗的精靈女性。看著她纖細的長腿和精緻的臀部擦著我的臉在我眼前不住地晃動,我心裡有很多想法,其中最強烈的一個想法是:他媽的受騙了,這根本不像流行的騎士中描寫的英雄救美那麼美好。如果能夠選擇,我情願扛在肩頭的是一隻裝滿美酒的酒桶,而不是一個裝滿麻煩的女人。
「這是你逼我的!」我一邊走一邊破口大罵,「我最他媽討厭打女人的人了。該死的,這感覺真糟,哦,媽的……」
在精靈和士兵們有些詫異地目光中,我把昏厥了的海倫娜扔上馬背,大聲下命令道:「都他媽的給我上馬,兩人一騎,單騎的士兵在外側,突圍!」
我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執行。很快我們衝下山坡,和正與溫斯頓人糾纏在一起的弗萊德會合了。
這時候的情況已經開始變得危急起來,溫斯頓人的部隊迅速地集結,已經整理好隊列的溫斯頓人排成緊湊的陣線,把我們和月溪森林隔離開來。一撥撥箭矢帶著風聲襲向我們,試圖阻住我們的腳步。
這不是遲疑的時候,緊急中,我們迎著利箭再次撲向溫斯頓人的防禦線。一波箭雨淋到了我們的身上,即便是膩滑術也無法完全抵消弓箭的攻擊,有些不走運的士兵中箭落馬,更多的人受了些輕傷。一支箭插在了我的左肋上,我沒有感覺到疼痛。
「殺出去!」我聽見我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當回音還在我的頭腦中搖蕩時,我們已經重新射入了溫斯頓人的軍陣。
再一次的相遇,我們感覺到了和剛才不一樣的壓力。我們仍然在前進,可是速度比剛才衝進來時慢了不少。成排的重裝步兵像一堵堵移動的壁壘,承受著我們的正面撞擊。我們好像楔子一樣敲入了溫斯頓人的陣列中,可溫斯頓人的軍陣卻像一塊大海綿,儘管深深地凹陷下去,卻沒有被突破,而是把我們裹在了中間。
正當我們開始和溫斯頓人膠著在一起時,紅焰率領著剩餘的騎兵衝出了森林。他來的正是時候。如果說,我們的出現大亂了溫斯頓人的陣腳,那麼紅焰的出現就開始動搖了他們的信心。一些包圍著溫斯頓士兵們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不遠處那片黑壓壓的森林,或許是不知道在那片未知的幽閉叢林中,究竟還埋伏著多少敵人吧。
一馬當先的,仍然是武勇過人的精靈遊俠。他不是在戰鬥,而是在用殺戮傾瀉著自己的仇恨。被他衝破的溫斯頓陣地,都會留下一條鮮紅的道路。隨著他的不斷突,這條道路越鋪越長,直鋪到我們的面前。
「你們快走!」紅焰對我們大叫著,可他自己卻絲毫沒有放慢坐騎的速度,直向著我們身後衝去,與我們擦肩而過。
「紅焰,回來,你想幹什麼?」凱爾茜在後面追趕著,弗萊德也轉身對著他的背影高叫,「還記得我的話嗎,紅焰?回來!」
「我記得,弗萊德!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狠狠地一刀,風影飄紅,刀頭染血。浴火般的豪烈精靈看也不看一眼死在自己刀下的亡靈,逕直向著捆綁著自己族人的高台奔去。在已經混亂不堪的戰場上,他單人獨騎,奔行如飛。他的面前只有死人,沒有對手。
轉瞬間,他的坐騎已經躍上高台。還沒等高台上的士兵們舉矛反抗,烈焰遊俠的雙刀已經斷送了他們的生機,為自己慘死的族人報了仇。
然後,紅焰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事情。
他催動著坐騎在高台上繞了半圈,來到高台的一側,忽然大聲吼叫起來。他的表情很痛苦,聲音悲愴艱澀。
隨著紅焰的呼喊聲,他跨下那匹健騾嘶鳴了一聲,擦著捆縛著被俘精靈的那排木樁奔跑起來。
紅焰亮出了他的刀。
刀鋒滑過,一個精靈的的頭顱跌落在高台上。他的雙目緊閉,面頰已經露出森森白骨的臉上帶著滿足安慰的笑容。
他不必再忍受溫斯頓人滅絕人性的虐殺了。
所有的精靈,都不必了。
他們的詠者解脫了他們的痛苦,永遠地……
「啊……」紅焰慘痛的呼叫聲在戰場上迴盪。那是一頭受傷野獸含淚的叫聲,他用自己的刀鋒,切碎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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