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在窗台上一點,借力躍起,安鏡雲就徑直往樓外樹上撲去。
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但安鏡雲還是準確地發現了對方的位置,一掌揮去,「砰」地一聲,兩掌相擊,雙方都是悶哼一聲。
安鏡雲借這一掌之力,身體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上,身形優美。
而對方也同樣從藏身的樹上一躍而下,他一身黑衣,整個人像是與夜色融為一體般,但一雙眸子精光熠熠,在黑夜中越發顯得明亮。
安鏡雲早已恢復了平時的冷漠表情,冷冷地看了那人片刻,然後緩緩開口:「想不到堂堂西炎國主,也會做這種雞鳴狗盜之事?」
他話中譏諷意思明顯,但對方聽了,只是淡然一笑,並不以為意,接著往前走了一步。接著樓上的燈光,只見那人氣宇軒昂,不是衛螭還是誰?
見自己身份已經被識破,衛螭也不慌不忙,雙手負在身後,眼睛看向安鏡雲,目光精明。
「哦?原來小岳安王爺早已知曉了?」
安鏡雲不動聲色,回答:「本王雖隱居岳安谷,但並不代表著一無所知。」
「如此說來,是朕失禮了。」衛螭微笑起來。
「陛下深夜到訪,不知何事?」安鏡雲冷冷道。
衛螭並未馬上回答,目光朝樓上一掃,才再度轉回安鏡雲臉上,細細端詳了許久,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末了,才開口道:「果然和那人長得一模一樣。」
安鏡雲怎麼不知他說的「那人」是誰?當下回道:「陛下口中那人。可是已故的青泓國主元彥?」
「正是他。」衛螭點了點頭,但目光一直不曾離開過安鏡雲面孔。
「與元彥陛下相似,本王也甚感意外。」安鏡雲雖然說話不卑不亢。但帶著明顯的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衛螭當然察覺到了。
小岳安王為人冷漠清高。這是天下人盡皆知地事實,所以衛螭也並不放在心上,只是留意著安鏡雲的一舉一動。
剛才兩人對了一掌,雖然是黑暗中,但安鏡雲能只憑著自己的呼吸之聲。就準確無誤地找到了自己地位置,而且動作迅速,出招奇快,自己居然來不及避開,只能硬碰硬地對上一掌,而且,對方內力陰柔卻霸道,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功夫……
難怪連阿九也會在他手裡翻了船!
衛螭想著,眼角不經意地往樓上看了看。
房門緊閉著。只有窗戶敞開,屋內燈光柔和,帶著種淡淡地。讓人莫名間心煩意亂的曖昧。
「……」衛螭沉默了片刻,目光才再度轉回安鏡雲臉上。冷冷開口:「岳安王向來不問世事。怎麼小王爺卻一反常態,居然接受了北夜的邀請呢?」
「岳安谷向來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本王在哪裡出現,也並非什麼稀罕事吧?」安鏡雲還是不冷不淡地回答。
衛螭聞言笑了笑:「據說北夜魔女與岳安谷淵源頗深,不知是不是真的?」
「只是上一輩有交情而已。」安鏡雲淡淡道。
「原來如此。」衛螭點點頭,倒也沒再說什麼。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說話。
四周靜悄悄的,再加上安鏡雲向來喜靜,伺候地人都離得遠遠的,更是顯得這小院子裡鴉雀無聲,安靜的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還有對方的呼吸。
雖然是不速之客,但安鏡雲並不驚慌。
他岳安谷和西炎素來沒有交往,更談不上什麼恩怨,而且衛螭雖然出現在這裡,但未必就是懷著歹心,更何況……
就算動了手,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唯一不知的,就是不知衛螭這次前來的目的,究竟是自己,還是樓上喝高了已經睡得雷打不動的鳳九?
似乎是猜到了安鏡雲在懷疑什麼,衛螭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個意味深長地笑容來,接著,緩緩道:「那丫頭喝多了很難纏吧?」
語氣裡居然頗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安鏡雲卻皺起眉來。
他和鳳九的一番纏綿,雖然並未做出越軌地事情,耳鬢廝磨的親暱卻也是不少。他雖不知眼前地男人到底看去多少,更不知他對鳳九懷著什麼樣地心思,但是,從他的那句話看來,也許……和鳳九地關係,也未必和外界傳言的那樣,雙方勢不兩立。
靜靜地打量了衛螭一會兒,安鏡雲才慢慢地開口,卻對對方的問題避而不答:「原來陛下今夜是為了阿九姑娘而來?」
「也不全是。」衛螭承認的爽快:「朕不得不承認,她的出現,有點讓朕意料不到。」
他說完,又像是自言自語般小聲說了句:「雖然她的行動,向來都出乎朕的意料之外……」
安鏡雲耳朵尖,聽倒是聽見了,並沒出聲,目光如電,冷冷地掃向衛螭。
衛螭還是之前那意味深長的笑容,神態隨意,道:「夜色已深,朕就不打擾小王爺了,告辭。」
說完,轉身就往院門處走去。
「告辭?」安鏡雲冷笑一聲:「只怕陛下的醉翁之意,並不在本王這小小的院子裡吧?」
衛螭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笑得越加開心:「既然是醉翁之意,如果不是另有所圖,又怎麼叫醉翁之意呢?」
「可是為了阿九姑娘?」安鏡雲皺起眉頭。
「這個嘛……」衛螭悠閒地打起了啞謎:「誰知道呢?」
說完,竟是不再看安鏡雲一眼,就轉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安鏡雲卻還靜靜地站在當地許久,看不出到底是什麼表情,只是看著衛螭離去的方向。目光深沉得可怕。
鳳九現在真是撞牆的心都有了!
一覺起來頭痛欲裂也就罷了,發現躺著的床不是自己房間的已經很糟糕,被子下地自己衣不遮體。這就更加糟糕,而且最最雪上加霜的是。床邊的人,正是讓她心煩意亂地小岳安王安鏡雲!
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像個粽子,鳳九這才瞪著安鏡雲開口:「我做過什麼?」
不說「你做過什麼」而是「我做過什麼」,說明這丫頭還算沒糊塗,至少記得昨晚想霸王硬上弓非禮別人的是她自己。雖然未遂……
安鏡雲感慨地心想。
見安鏡雲不答,鳳九一張臉紅得就像是要滴下血似地,尷尬的要死。
她當真是醉糊塗了!怎麼會半夜跑到一個大男人房間裡?而且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其次,如果沒記錯的話,昨晚可是自己揪住眼前的人又哭又鬧,還把他看成了元彥,差點就做了出軌的事情!
要真是那樣,自己可沒臉去見九泉之下地元彥了!
雖然現在……也說不上什麼有臉沒臉的了……
都是楚包子害的!誰叫他什麼事情不做偏偏喝酒?喝酒也罷了,怎麼就叫起了元彥的名字?然後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再然後借酒澆愁,再再然後就差點酒後亂性……
嗚……真是一世英明一朝喪!
鳳九將自己的臉都縮進了被子裡,鴕鳥一般不敢看向外面。
難得見到鳳九這般小女孩似的模樣。安鏡雲越加覺得有趣,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等下這丫頭的羞澀升級成了惱羞成怒。遭殃地可是自己!於是微微笑了笑,將一樣東西放在床邊。就起身離開了房間。
聽見腳步聲消失了,許久,鳳九才從被子裡將頭探了出來。
四下無人。
床邊放著自己的衣物,早已弄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還有……
飛星劍!
鳳九一怔。
她來的目地,本就是為了飛星劍,如今完璧歸趙,卻不知為什麼,心裡竟有點失落的感覺……
穿好衣物,鳳九幾乎是落荒而逃,腳下一踩,就逃跑似地離開了驛館。
天色還較早,街道上空蕩蕩地,幾乎看不見行人,倒也正適合鳳九現在的心情——
心虛、愧疚、以及說不清道不明地心煩意亂……還有……心動……
腳步一轉,鳳九拐進一條小巷,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衛螭正面帶笑容,好整以暇地站在十步遠的地方。
片刻的驚詫之後,鳳九旋即恢復了鎮定,開口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衛螭避而不答,只是抬起頭,看向不遠處安陵郡主府的方向。
過了這條小巷,就是塔合兒的郡主府……
見衛螭這副神色,鳳九更加戒備:「你竟然還敢留在北夜?」
「……」聽了這話,衛螭才轉過頭來,雙眼精光湛湛,眨也不眨地看向鳳九,看了很久,像是要看到鳳九心裡去似的,過了半晌,才道:「我還沒恭喜你呢。」
「恭喜我?恭喜什麼?」鳳九裝糊塗。
「不動聲色就讓北夜撤兵,這本事,果然只有鳳大小姐才有。」衛螭微微笑著,說道。
鳳九聞言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精光一閃,過了一會兒,也是笑了起來。
「那你豈不是很失望?」
「當然失望。」衛螭道:「你逼得我不得不退兵了。」
「那正是我的目的。」鳳九毫不相讓。
衛螭聽了,眸子越發幽暗起來,臉上的笑意也轉為深沉,低聲道:「成王敗寇,也說不得什麼不甘心,只是……」
他目光飛快地掃了鳳九一眼,然後再次看向不遠處的安陵郡主府,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口:「禮尚往來,如此而已。」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卻讓鳳九心裡猛地湧上不好的預感,厲聲喝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衛螭卻笑而不答,轉身走出了巷口。鳳九連忙追了上去,卻已經不見了對方的身影。
「禮尚往來……」
一邊念叨著這四個字,鳳九一邊往安陵郡主府走去,卻百思不得其解。
衛七那傢伙!打什麼啞謎?
他到底想做什麼?
剛跨進大廳,塔合兒就迎面撲了上來,差點沒把鳳九撞個踉蹌。
「怎麼了?」她甚少見到塔合兒這樣驚慌的樣子,連忙問道。
塔合兒漂亮的面孔上如今滿是慌亂的神色,見到鳳九,就一把緊緊地拽住了她的衣袖,急忙忙地開口。
「元鈞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