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使者何弼何將軍,突然住進了塔合兒的安陵郡主府這件事,還是在永安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
畢竟,他國來使,按例都是住在驛館的,何弼這個決定,也實在太出乎別人的意料了一點,頓時滿城議論紛紛,其中傳得最多的說法,就是說塔合兒心懷叵測,與西炎勾結,暗地裡圖謀不軌。
為了這事兒,臥床很久的北夜國君伊裡可汗,也特地將塔合兒召進了宮裡,詢問此事。
無論朝臣如何議論紛紛,塔合兒也只是一口咬定,說自己和何將軍交情深厚,如今想一盡地主之誼,不料卻被小人中傷,實在委屈,還請可汗做主之類的。
伊裡可汗膝下無女,向來把塔合兒當成自己女兒一般看待,哪裡禁得起她撒嬌?被塔合兒幾聲嬌滴滴的「可汗~~」、「可汗為塔合兒做主啦~~」一喊,就不單不追究,反倒還下旨不准任何人再議論此事,頓時將那些看塔合兒不順眼的人,噎得差點沒消化不良,氣得跺腳。
於是,在外人看來,何將軍住進郡主府這件事,往小了看,是何將軍與安陵郡主交情深厚郎才女貌(?),那堅固的友情(?)跨越了地域跨越了國界,實在是自伯牙子期之後最感人的友情了。而往大了看,這件事深刻體現了西炎與北夜兩個國家的未來,多年征戰之後,終於要畫上和平圓滿的句號,從此兩國人民安居樂業永享太平。
這些話傳進郡主府那些人耳朵裡的時候,全都笑得抽筋。
無視掉謠言男主角何弼抽搐的嘴角,楚羽笑嘻嘻地靠近塔合兒,開口道:「你就不怕你的郡主府被拆了?」
塔合兒眉毛都沒動一下:「拆了正好,趁機可以把郡主府擴建。」
鳳九和元鈞坐的遠遠的,盡量不要靠近那混亂三角,以免被波及。
不知道楚羽又和塔合兒小聲說了什麼,塔合兒突然笑起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更伸手放肆地挑了一下楚羽的下巴,兩人笑得更加燦爛,然後,正眼也不瞧何弼,塔合兒就拉著楚羽往內室走去了。
花廳之內,頓時只剩下鳳九、元鈞,還有那被刻意無視掉的何弼。
看見何弼目送二人離開的眼光跟殺人似的,元鈞突然覺得,眼前這位看起來英俊瀟灑的何將軍,其實也並非看起來那麼瀟灑,甚至還有點……可憐……
基於同情的心理,元鈞小心翼翼地靠近何弼,猶豫著嘗試安慰他。
「其實……其實……你也不要太難過……那個……那個塔塔姐姐……和楚先生……」他吞吞吐吐半天,才想到說什麼,連忙對何弼道:「其實他們很多時候只是在聊天,雖然有時候塔塔姐姐會摸楚先生的臉,不過他們真的在聊天——」
元鈞話音未落,只聽見「卡嚓」一聲,何弼手裡的青瓷白底杯子已經被捏成了粉碎。
「……」元鈞默默地躲到了鳳九身後,蹲地畫圈圈。
嗚……葡萄架又倒了,好嚇人哦~~~嗚嗚嗚~~~~人家想回家……
至於鳳九,則是放下茶杯搖了搖頭,然後幽幽地歎了口氣,繼續思考那個難解的問題。
何弼到底是在吃誰的醋啊?
一轉眼,鳳九住進安陵郡主府,已經整整三天。
整整三天啊,就看著那「蛇、青蛙、蜈蚣」相生相剋三人組什麼事情也不做,只忙著猛倒葡萄架,砸得那安陵郡主府是滿地大坑,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楚羽看起來像是玩得不亦樂乎,把自己北夜之行的目的徹底遺忘了,她可沒忘。
趁著有空,鳳九也曾向塔合兒委婉地提起過聯軍一事,可塔合兒看起來笑嘻嘻的,在這件事上卻是口風極緊,每次都若無其事地岔過去,一字也不提,倒讓鳳九忐忑起來。
這次北夜之行,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不論是塔合兒的突然出現,還是楚羽與塔合兒那親密到不可思議的關係,都讓她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
她和楚羽雖然從小青梅竹馬,但對他,鳳九也不敢說全然瞭解。至少,他和塔合兒的關係,就是明顯瞞著自己的!但是,從目前事情的發展來看,楚羽卻是不動聲色地就將自己送到了塔合兒身邊,不是嗎?
雖然塔合兒目前還避而不談聯軍之事,可是,她已經見到了北夜真正掌管大權的北夜魔女了,而且還朝夕相處,關係十分親密,不是嗎?
距離她的目的,已經前進了好幾步!
只要再繼續下功夫,只要塔合兒鬆口,那青泓的危機,就有法子解決了……
鳳九心裡擱了心事,再加上待在郡主府裡,耳根子都不得清靜,終於忍耐不住,決定出府走走。
楚羽倒也沒阻止,只是叮囑了一句「萬事小心」,就繼續和另外兩人「相生相剋」去了。
鳳九搖頭歎氣,慢慢地出了郡主府。
永安是北夜都城,繁華不下青泓國都,商旅來往,熱鬧喧騰。不比青泓江南水鄉的秀逸綺麗,朱燈綻彩,彷彿淮水一般婀娜多姿,梨花似雪草如煙,卻也是塞外風情,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別有一番壯闊。
即使鳳九久居邊關,見慣了邊疆風貌,也不禁讚一聲,天地造化,非人工所能比擬。
在昭陽樓二樓臨窗的桌前坐下,鳳九點了幾味小菜,正吃得興起,眼睛不經意間往下一掃,卻看見街道那邊,緩緩過來一輛馬車。
車身普通,可那兩匹拉車的馬兒卻極為神駿,通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而看似普通的車身上,在不顯眼的地方紋了個紋章,顏色與車身近似,若不是鳳九眼睛尖,也發現不了。
「小岳安王的馬車?」鳳九心裡嘀咕。
那個標記,分明就是岳安王的紋章。
一想到那酷似元彥的小岳安王安鏡雲,鳳九隻覺得臉上一燙,火辣辣地直燒上來。
那晚的事情,她雖然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可每當想起來,又是尷尬又是羞澀,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兒了。
也許……是因為他太像元彥了吧?
鳳九這樣告訴自己。
畢竟她曾身為人妻,畢竟她也有過丈夫,雖然現在是光速三級跳從少女變少婦,少婦變成了寡婦,但畢竟還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女孩子,尤其是那人長得又和她最愛之人一模一樣,怎麼怨得她一顆心撲通直跳?
鳳九連忙收回目光,可就在這時,突然想起一事來。
元彥送她的飛星劍!之前就發現遺落了,後來細細想過,還是掉在安鏡雲那裡的可能性最大……
要去拿回來嗎?
鳳九有點猶豫。
她怕自己見到安鏡雲,會下意識地將他看成元彥,但飛星劍,卻是元彥送給她的禮物,是她最珍惜的東西,怎麼能一直流落在外呢?
思前想後猶豫了很久,鳳九一咬牙,還是朝向馬車離開的方向,迅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