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明史 第十卷 第九節 宣戰
    把奧斯曼帝國的使者趕走之後,朱祁鈺並沒有急著離開總理府,而是與于謙商量了一番之後,讓于謙提筆,給楊天奉寫了封信。信的大概內容就是,讓楊天奉嚴格限制第五軍的行動,不要輕易與奧斯曼帝國的軍隊發生衝突,必要的時候可以稍做忍讓。如果奧斯曼軍隊入侵白羊王國,第五軍就要按照條約的規定,協助白羊王國的軍隊抵抗侵略。當然,重視情報收集,以及戰前的準備工作仍然是很重要的。

    做完了這事之後,朱祁鈺仍然沒有要立即離開的意思,這搞得于謙很是為難。作為帝國內閣總理,于謙雖然已經將很多的事情直接安排給了各個部門去處理,極大的減輕了他身上的負擔,不過他仍然有很多的公務需要處理,不像皇帝那樣,可以集中精力去解決一兩個主要的問題,而不需要經常為繁忙的國務操心。

    「于謙,我們開始說到哪了?」朱祁鈺沉默了好一陣,突然一開口,還嚇了于謙一跳。

    「陛下說的是什麼?奧斯曼帝國的事,還是關於紙幣的事情?」

    「當然是紙幣的事情,奧斯曼帝國現在拿我們沒有辦法,如果他們敢東進的話,朕就有足夠的理由給他們迎頭痛擊了。」朱祁鈺走到了于謙旁邊,「開始我們是不是說到商人利益集團對帝國構成威脅與危害的事情了?」

    于謙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上的文件。

    「必須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朱祁鈺咬了咬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商人追求的永遠都是眼前的利益,朕敢保證,如果有十倍的利潤,恐怕很多商人就會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去追逐了。這與我們的目標是不同的,商人如果過分的追求利益的話,那就是在破壞帝國的基礎,這是對帝國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我們必須要想辦法來限制商人的權力。于謙,你也想想,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夠最有效的限制商人手裡的權力。」

    于謙皺了下眉毛,迅速的思考了一番,就說道:「陛下,臣認為,要控制商人,其實最根本的,還是要控制商人掌握的財富。可以說,財富就是商人手裡的武器,是他們獲得利益,擴大權力的基礎,如果我們……」

    「等等,等等!」朱祁鈺猛的一愣,立即笑了起來,「你開始說什麼?財富,是不是財富?」

    于謙有點不解地點了點頭,難道皇帝又想到一個什麼匪夷所思的辦法了嗎?

    「對,就是這。這就是我們應該想辦法解決的問題。」朱祁鈺說著,就朝門邊走去,剛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轉身對于謙說道,「朕馬上去找丁用與柴匯,你這幾日先把政府的煩瑣事情安排好,到時候,朕會找你詳談的。」

    于謙還沒有反應過來,朱祁鈺已經旋風一般地離開了總理府,見到皇帝如此性急,而且有點興奮過頭的樣子,于謙也就只有苦笑。顯然,皇帝是想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辦法。不過,于謙並沒有感到驚訝,當年推廣新政,在很多人看來都是無法理解的,不過事實已經證明,新政是唯一能夠使帝國強大起來,並且避免列朝列代最終無法逃避的宿命的唯一辦法。也許,這次皇帝想到的辦法確實能夠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呢。

    朱祁鈺確實想到了辦法,而且是兩個辦法。在于謙提到「財富」的時候,他的頭腦中就閃顯了兩件事情,準確的說,是兩部法律。不過,在他給于謙說出這兩部法律之前,他還得首先去找柴匯與丁用商量一下。

    柴匯帝國大商人的典型代表,早在朱祁鈺登基稱帝之前,就已經是帝國的頭號商人了。而丁用則是帝國新興大商人的代表。雖然他之前也是商人,不過只能算是市井小商販,而在朱祁鈺成為了帝國的皇帝之後,他才在皇帝的扶持之下迅速的成長為了大商人,其實力排名並不比柴匯低多少。顯然,這兩人就是大商人集團中兩個派別的典型代表人物,而且是在帝國政府中的商人代表。這次,朱祁鈺考慮到的辦法,就是要對付商人的,因此他必須首先獲得兩人的,沒有這兩人的,他的辦法就行不通!

    至少,朱祁鈺從來沒有懷疑過柴匯與丁用對帝國,以及對他的忠誠。不然的話,朱祁鈺不會想到去與這兩人商討,而不是首先跟于謙討論。要擊敗商人集團,就得從商人集團內部著手,而柴匯與丁用就是最合適的兩個人選了!

    在返回新宮的路上,朱祁鈺就派內侍去找柴匯與丁用兩人,在他回到家之後不久,兩人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看樣子,他們都是立即趕來的,而且都很匆忙。

    「柴匯,丁用,這次朕急著找你們來,是有兩件事情要跟你們商量。」沒等兩人喘過氣來,朱祁鈺就說了起來,「件事情,就是紙幣的問題。」

    「陛下……」柴匯的神色很不是好看,畢竟他與其他商人的接觸很多,而且在這些日子裡,他已經從很多商人那裡瞭解到,絕大部分商人都是反對發行紙幣的,甚至有一部分商人表示,如果帝國政府強制發行紙幣的話,他們將聯手抵抗。現在,皇帝再次提到了紙幣的事情,讓柴匯很是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

    朱祁鈺壓了壓手,說道:「發行紙幣是必然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們卻需要解決一個新的問題。相信,你們兩人都應該知道商人集團的態度了。可以說,現在發行紙幣的最大障礙就是商人的反對。他們都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而反對發行紙幣,這讓朕感到很寒心。朕承認,當年若沒有商人的,朕的新政根本就無法推廣。不過,朕難道沒有給商人們好處嗎?柴匯,你說說看,這十年來,你的財富擴大了多少倍,十倍,還是百倍?你的權力增加了多少倍?你在帝國的地位提高了多少?這些,都是朕給予商人們的好處,難道其他的商人沒有得到這些好處嗎?難道朕虧待了他們嗎?發行紙幣是關係到帝國未來千秋萬代的事情,商人們不但不,甚至要集體抵制,這確實讓朕感到很寒心!」

    柴匯沒有開口,本來他自己在發行紙幣方面也是搖擺不定的。當然,作為皇室的姻親,他是肯定皇帝的。畢竟他與普通的大商人不同,他的利益完全與皇帝的利益是捆綁在一起的。不過,想到皇帝要用強硬手段來壓制商人,這就讓他感到很不安了。

    丁用也沒有開口,發行紙幣的事情是他提出來的。最初的時候,丁用只考慮到了解決國內通貨膨脹,而沒有想到發行紙幣竟然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不過,丁用的態度也很堅定。發行紙幣是必然的,即使要損失一部分的利益,那也必須要做。只不過,他與柴匯的態度一樣,並不用過於強硬的手段來壓制商人。畢竟,現在商人集團的影響力已經非常大了,如果皇帝真的一怒之下,要對商人集團下手的話,就算能夠取得勝利,那也是慘勝。結果就是,帝國內部經濟體系崩潰,民不聊生。帝國陷入到內亂之中,十多年的積累付諸東流!

    朱祁鈺很細心的觀察著兩人的神色變化。在沉默了好一陣之後,他才說道:「現在,朕需要知道你們兩人的立場,你們是決定與朕站在一條戰線上,還是……」

    「陛下,臣等能有今日,全是陛下所賜,臣絕不敢有二心!」兩人立即就跪了下來,連說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

    「那就好,朕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的忠誠。現在,朕也最需要你們的!」朱祁鈺笑著扶起了兩人,他的神色變化也是很快的。「這次,朕已經決定了,要向商人利益集團宣戰,為了帝國,為了帝國的百姓,為了我們的子孫後代,朕必須要向那些正在危害帝國的商人利益集團宣戰。不過,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持久的戰爭,是一場沒有硝煙,不過必然將血流成河的戰爭。你們倆能站在朕的這邊,朕感到很欣慰!」

    「我們對陛下的忠誠是經得起考驗的,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跟隨陛下前進,絕無半點私心!」丁用這話說得很誠懇,在他投靠朱祁鈺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朱祁鈺的手上。在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雨之後,他的態度依然如此的堅定。顯然,他在帝國軍隊服役的時候,軍隊給他烙上的軍人痕跡,讓他的忠誠顯得很徹底,很直接!

    「陛下,對付商人利益集團需要小心謹慎,我們都誓死追隨陛下,陛下要怎麼做,我們將盡最大的努力,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協助陛下!」

    「很好,其實這次朕找你們來,要說的第二件事,就是對付商人利益集團的。」朱祁鈺請兩人坐了下來,這才說道,「商人的武器是什麼?是財富,他們利用巨大的財富,滲透到了帝國的各個角落裡去,就如同蜘蛛的網一樣,將整個帝國籠罩了起來。如果我們能夠剝奪商人的財富,就能控制住商人的權力,自然也就能夠打垮商人集團了!」

    一聽到皇帝說到這,兩人的神色頓時尷尬了起來。說白了,柴匯與丁用也是商人,他們的利益也表現在財富上,如果皇帝要剝奪商人的財富的話,那不就要把他們也打入地獄嗎?

    「不過,朕說的,是那些不聽話,不服從帝國指揮的商人,當然與你們無關。」朱祁鈺笑看著兩人,「放心吧,朕對你們並沒有什麼想法,你們的財富,其實就是帝國的財富,你們都在為帝國做貢獻。所以,我們也要把商人集團分成兩部分。一直為帝國效勞的,那麼就應該得到扶持。而那些與帝國作對,只想著自己好處的,那就應該嚴厲打擊,絕不手軟!」

    「陛下,那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做到這一點呢?」丁用總算是放心了一點,不過他本人對財富看得並不重,不然的話,朱祁鈺也不會讓他帶管皇家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了。而朱祁鈺沒有讓柴匯來管理這個公司,就是考慮到,柴匯是正統的大商人,對利益更為看重。

    柴匯也有點急切地看著朱祁鈺,顯然他也很想知道皇帝想到的到底是什麼辦法。

    「你們從商人的角度來看,我們如果要對付商人的話,那麼最有力的武器是什麼?」

    兩人一愣,都沒有馬上明白皇帝的意思。

    「我們手裡,最為有力的武器就是法律!」朱祁鈺冷笑了一下,「這些年來,帝國推廣法治。在政法分家之後,法制的效果已經體現了出來。可以說,大部分帝國百姓都已經接受了現在的法制社會,特別是對年輕一代來說,公平的,公開的,公允的法律,是他們獲得社會地位,並且獲得安全利益保障的基礎。法律是控制在我們手裡的最為強大的武器,我們只要利用法律這把利劍,就能讓商人們嘗到苦頭了。」

    「陛下的意思是,我們通過立法來限制商人的財富?」丁用個反應了過來,作為經濟大臣,他與法律的接觸是比較多的,特別是很多經濟法案,法規,他都參與過立法活動,並且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

    「對。這就是朕的想法。」朱祁鈺咬了咬牙,「只要能夠通過立法,讓法律來約束商人的行為,來控制商人手裡的財富,特別是個別大商人手裡的財富,那就能夠限制商人的權力。也許,在場戰鬥中,我們會遇到很多的困難,不過,只要我們獲得了場戰鬥的勝利,那麼,今後當我們舉起法律這柄利劍的時候,那麼商人們就都得老實下來,為帝國做貢獻,而不能只圖追求眼前的利益!」

    兩人這時候也明白了過來,同時也發現,皇帝想到的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在大部分帝國百姓都認同了法制的情況下,通過使用法律的手段來對付商人,不但能夠站穩腳跟,得到百姓的,同時還不至於引發國內混亂,穩定國內的情況。顯然,皇帝並沒有採取極端的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這也是讓兩人最為寬心的地方了。

    「朕現在只想到了兩部法律,今後肯定還有更多的法律可以限制商人手裡的財富,當然,這就得靠我們的官員,在今後去努力的思索與尋找這些新的法律了。」朱祁鈺站了起來,「部法律,就是以限制商人壟斷經營的法律,暫且可以稱為《反壟斷法案》。第二部法律就是限制商人通過一代代累積而擴大財富,暫且可以稱為《繼承法》。這兩部法律一個是針對當前的矛盾,一個是為今後打下基礎!」

    兩人都沒有吭聲,在明白了這兩部法律的實質之後,兩人都是心驚不已,而且不得不佩服皇帝的想像力。

    很多帝國商人能夠獲取暴利,並且在短時間之內聚集大量的財富,一個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壟斷。而且,在數年前,朱祁鈺甚至鼓勵商人進行壟斷性經營,特別是在外貿方面,壟斷性經營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當時,皇帝也確實需要商人的,而讓商人去壟斷經營,這正是獲得商人的有效辦法。不過,現在奎斷性經營已經在很大的程度上危害到了帝國的安全與利益,特別是損害了帝國百姓的利益。那些壟斷經營的商人完全掌握了物價,可以哄抬物價,一方面壓搾百姓的血汗錢,另外一方面限制工業資本家的資本積累速度,達到了雙向控制的目的。結果,大部分的社會財富都集中在了那些壟斷商人的手裡,這個危害是不能忽略的!

    皇帝如果推出了《反壟斷法案》的話,就將徹底的打破壟斷經營的局面,當然,獲得好處的是百姓以及那些工業資本家,而受到打擊的就是那些商業寡頭,這一招確實夠狠。當然,兩人對《繼承法》還沒有立即明白過來。不過,當他們要面臨將資產遺傳給自己的子孫時,就會知道,《繼承法》本身是對大量集中的社會財富的一次更無情的打擊。

    通過《繼承法》,帝國可以向大筆遺產徵收高得嚇人的遺產稅,並且強制性的確定遺產在子女間的分割比例,從而打破了嫡系繼承的傳統,導致社會財富進一步的分化。

    「陛下,這個辦法確實不錯。不過問題是,這必須要通過議會立法機構,如果僅僅只是行政立法的話,商人利益集團完全可以買通議會,否決這兩部法律!」丁用考慮得就更深入了,雖然行政立法在一定時期內也有效,不過只要議會否決了政府地行政立法,那麼新立的法律就將沒有任何的效力,「所以,臣認為,在公佈此事之前,我們首先就要控制議會,在議會中取得絕大部分議員的,才能公佈立法,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朱祁鈺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肯定要這麼做。此事,到現在為止,也就你們兩人跟朕知道。朕不希望在正式公佈這兩項法律之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這件事情。至於議會方面嘛,朕會想辦法的。不過,在此之前,朕需要兩分法律草案。丁用,這事就由你來負責。因為事情特殊,所以你只能單獨處理,不能讓其他任何人插手,你大概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將這兩份草案交給朕?」

    丁用皺了下眉毛,說道:「大概十日,也許十五日。臣會盡力的!」

    「你有半個月的時間來完成這兩部法律草案,在這半個月的時間內,經濟部的其他事務都交給下面的官員去處理吧。你專心做這件事情!」朱祁鈺說著,目光又落到了柴匯的身上。「柴匯,你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既然我們要在議會中獲得多數,那麼就必須要盡量多的控制議員。所以,朕需要一些比較特殊的東西,比如哪些議員與大商人的來往比較密切,哪些議員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反正,關於那些我們需要爭取的議員的一切情報,朕都需要。而且,你也只有半個月的時間,明白嗎?」

    「陛下放心,臣會盡力的!」

    「好吧,今天就說到這!」朱祁鈺走到了兩人面前,「朕希望你們能夠明白一點,現在,朕對你們是絕對信任的,希望你們不要辜負了朕對你們的信任!」

    「臣等為陛下鞠躬盡瘁,粉身碎骨,在所不辭!」兩人很是誠惶誠恐的樣子,說白了,他們也都對皇帝有點懼怕,深知皇帝如果採取極端措施的話,會變成個什麼樣子。

    送走了兩人之後,朱祁鈺讓金英去把侍衛團的幾名軍官叫了過來,然後下令,所有輪休的侍衛團官兵全體返回京城,並且加強新宮的安全保衛工作。接著,他離開了新宮,在天黑之前到達了陳懋的元帥府邸。

    對皇帝的突然到來,陳懋感到很是驚訝,他正好在吃飯,不過,朱祁鈺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就叫上陳懋去了書房。

    「陳懋,朕這麼晚來找你,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朱祁鈺的神色顯得很嚴肅,這是只有在大戰來臨的時候,才會出現在皇帝臉上的表情,「現在,帝國京城附近的衛戍部隊有多少?」

    「從西洋返回的軍團基本上都在京城附近。「陳懋皺了下眉毛,「陛下,難道有叛亂發生?」

    「不,不過我們得提防著一手。」朱祁鈺沉思了一下,說道,「現在,將陳豫的第二軍,衛平的第三軍,謝正卿的軍都留在京城,其他部隊,按照之前的安排,分別前往各自的駐地駐紮,給那些部隊的將軍們都打下招呼,如果沒有朕的親筆手諭,不管是誰下的命令,絕不允許返回京城。」

    「陛下,難道有人準備造反?」陳懋說著就站了起來,「臣馬上率軍去對付,看樣子……」

    「陳懋,你激動什麼?」朱祁鈺看了陳懋一眼,然後就笑了起來。

    陳懋一愣,也尷尬地笑了一下。顯然,走到這一步,朱祁鈺已經開始這做「戰爭」的準備工作了,而牢牢的掌握住兵權,是確保他帝位安全的最根本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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