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王子城前往立川,需要經過一個叫日野的小城鎮。原本,有一條小路可以繞過日野,直接到達立川。不過,在明軍控制了關東平原之後,就派人毀掉了這條小路,將路上幾座跨越山澗與溪流的橋樑給炸掉了。而三年多時間裡,明軍為了加強對甲斐國的控制,修繕了從立川通往甲府的道路,而日野與八王子城之間的這段道路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立川的日寇守軍被近衛軍擊潰之後,五千多人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八王子城。在八王子城鎮守的日寇統帥是一名名氣並不大的軍官。在接到了立川被明軍佔領的消息滯貨,這名日寇將領立即下令部隊集合,然後留下立川逃過來的五千日寇守衛八王子城之後,就率領原本駐紮在這裡的一萬步兵殺向了立川。
顯然,這名日寇將軍的判斷出現了嚴重的錯誤。他並不知道明帝國援軍已經到達了江戶,這次攻佔立川的是帝國近衛軍。當然,如果他知道了的話,肯定不敢如此輕率的行動了。在他看來,攻佔立川的只是明軍在江戶的守軍,兵力不可能很多。那五千逃兵為了減輕臨陣脫逃的罪名,必然要誇大明軍的規模。所以,他有信心率領一萬部下擊潰明軍,收復立川,打通與關東平原上的主力軍團之間的聯繫。
這股日寇從八王子城出發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當天晚上在到達了日野的時候,並沒有立即前進,就停在了日野,準備天亮之後再上路。
顯然。日寇將領犯了嚴重輕敵的錯誤,不管明軍有多強大,這種關係到十多萬主力兵團生死的救援任務絕不是兒戲,任何一名有頭腦的將軍都應該以最快地速度去收復立川,而不是為了讓部隊睡個好覺,而耽擱了戰機!
朱祁鈺就不會耽擱這寶貴的機會。在他率領近衛軍返回立川時,就收到了偵察騎兵送來的消息。朱祁鈺也是大吃一驚,日寇竟然不知輕重,停在了日野,而沒有繼續前進。當然,這對明軍來說,絕對是天大的機會。
「梁岳,立即讓部隊準備出發!」朱祁鈺沒有耽擱一點時間,他迅速地換上了一匹新的戰馬,而侍衛團的官兵也都換了新的戰馬,「侍衛團立即出發,做先鋒奇襲日野!」
只有侍衛團是在持續作戰,這,朱祁鈺率領的近衛軍是之前留在立川負責防禦的部隊,而跟隨他前去擊潰東面日寇先鋒軍團的近衛軍官兵則留在了立川休整。當然,對付一萬日寇,出動兩萬近衛軍無疑是殺雞用牛刀。這一萬日寇還是二流部隊,並非日寇的精銳軍團,就算是出動一萬近衛軍去對付他們,也算是看得起這些日寇了。
從立川到日野,大概有五十里路程,不過,對帝國近衛軍來說。只需要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達日野附近。而日野並不是一座堅固的城市,甚至算不上是城市。在東征時期,日野只是一座村鎮,有一百多戶居民。後來,明帝國商人擴大了在日本的活動範圍,許多產自甲斐與信濃國的貨物都要通過日野運送到江戶,然後裝船運向明帝國。這座小村鎮也在三年多的時間內發展了起來,成為了一座有大概一千戶居民。人口五千左右的小鎮。不過,這也僅僅是一座小鎮而已,並沒有任何一座城市所具有的城牆的保護。
當侍衛團到達了日野附近時,並沒有立即發動進攻。就算這些侍衛團的官兵再厲害,他們也不打算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之下冒險。這是侍衛團軍官在跟隨朱祁鈺征戰時所學到的最精明的一點,即不做任何沒有價值的冒險舉動。留下了聯絡官兵之後,侍衛團的軍官就率領手下繞到了日野的西面,埋伏在了日寇有可能逃竄的道路附近,準備在近衛軍進攻日野之後,在這個方向上攔截住逃跑的日寇,防止立川城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不出半個時辰,近衛軍也趕到了距離日野不到兩里地的地方。這裡已經是關東平原的邊緣地區了,周圍的山丘很多,而且森林都很茂密。
在日夜城外不足一里地的地方就是森林,就連道路都是從森林中穿過的。
「陛下,侍衛團已經到了日野西面,負責切斷日寇的退路。」
朱祁鈺滿意地點了點頭,相比之下,侍衛團的軍官要比近衛軍的軍官更能夠明白皇帝的意圖。「很好,你們就在那邊守好,等下放跑了一個日寇,我再找你們算賬!」
那名侍衛團的聯絡軍官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副尷尬的樣子來。
「現在,日野的日寇情況怎麼樣?」朱祁鈺沒有在乎這個軍官的表情,反正,很多侍衛團的軍官都已經習慣了皇帝的隨便態度。
「我們大概探查了一下,日寇在鎮子外面沒有崗哨,鎮子裡也很安靜,除了西面進入鎮子的道路上有大隊人馬通過的足跡之外,沒有發現日寇離開日野的痕跡。大概,現在他們正在睡大覺吧!」
朱祁鈺冷笑了一下,招手把梁岳叫了過來。「立即組織近衛軍進攻,既然日寇毫無防備,那我們就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這股日寇去閻王爺那裡報道!」
近衛軍的進攻非常的迅速,當馬蹄聲將日寇從睡夢中吵醒的時候,他們已經來不及組織防禦了,近衛軍的騎兵部隊如同旋風一般的刮過了城鎮。而這次,近衛軍用上了一種更殘酷的武器。因為大部分日寇都在民房中休息,所以近衛軍迅速地控制了鎮子上的街道,然後用短銃,馬槍封鎖了每一座房屋的大門,再用桐油,火藥等縱火物資點燃了那些木結構的房屋。結果,從房子裡衝出來的日寇都被打成了馬蜂窩,而沒有衝出來的日寇則被活活地燒死。另外還有數千日野鎮的居民根本就沒有一絲的機會逃生。
朱祁鈺沒有參加進攻行動,一直在鎮子外的一處高地上看著下面的表演。就如同惡魔突然降臨到人世間一樣,這座有著五千多人口,數千間民居的鎮子在烈火中跳動著,揮舞著。而那些全身著火,卻沒有被子彈打死的日寇則在烈火中嚎叫著,彷彿是死神在歌唱一樣。顯然,近衛軍的官兵也確實狠了一點,竟然不捨得送那些即將下地獄的日寇一顆子彈,結束他們在人世間最後的悲慘時光。
「陛下,有人從西面逃了。」
朱祁鈺放眼看去,冷笑了一下,說道:「不過百餘人而已,如果侍衛團連這百多個日寇都對付不了的話,那他們就全都該回家種田!」
旁邊的侍衛軍官苦笑了一下,顯然,這確實是對侍衛團的侮辱。不要說百餘個逃竄的日寇,就算是在數萬日寇面前,侍衛團都從來沒有害怕過呢。
吞沒了整個城鎮的烈火足足燃燒了半個時辰,這才逐漸小了下來,而梁岳也帶著近衛軍撤出了戰鬥,準確地說,是停止了縱火行動。這根本算不上是戰鬥。從始至終,日寇都沒有組織起有效的反抗,偶爾幾個奮力一搏的日寇也被近衛軍迅速地解決掉了。半個時辰下來,近衛軍無一人傷亡,甚至連擦破皮這樣的輕傷都沒有!而且,梁岳還給朱祁鈺帶了一份「禮物」回來。
「陛下,這人是日寇的一名軍官,我想他肯定知道一些日寇的情況,所以就留了活口!」
朱祁鈺笑著看了梁岳一眼,說道:「梁岳,你也知道抓舌頭的重要性了,不錯。帶回立川,然後審問他,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要讓他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梁岳獰笑了一下,就讓旁邊的軍官將那名日寇俘虜押了下去。
「派人去聯絡侍衛團,讓他們完成任務之後。立即撤回立川,我們先回立川吧,真沒有意思!」
天亮之前,朱祁鈺率領明軍回到了立川。半路上,他就接到了騎兵送來的消息,近衛軍的那兩千游擊部隊已經遭遇了日寇主力兵團,正在全力給日寇製造麻煩,減緩日寇的行軍速度,並且尋找日寇的輜重部隊,準備發動襲擊。不過,在回到立川的時候,朱祁鈺首先遇到了一件麻煩事。
在黎明曙光的照耀之下,火災現場的場景非常的恐怖,很多屍體都保持著臨死之前的掙扎狀態,這些日寇都是被活活燒死的,其中還有不少立川的居民,他們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之下被燒死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朱祁鈺怒目圓睜,向已經被燒成了灰燼的,原本是關押日寇戰俘,以及立川城日本居民的那座大院子指了一下,然後向梁岳怒喝道,「之前,我給你的是什麼命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陛下,末將一直跟隨陛下在作戰,這裡發生火災,末將確實不知。」
「你不知道?」朱祁鈺走到了梁岳的面前,「那麼,在昨日下午,你給近衛軍的軍官下達了什麼樣的命令?不要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你的行為,朕一清二楚。你作為帝國陸軍上將,近衛軍司令,竟然敢公然違背朕的命令。梁岳,你是不是覺得腦袋多了幾顆,不怕掉一顆嗎?」
「陛下……」梁岳身體一顫,立即跪了下來,「臣知罪,臣該死。此事是臣下的命令,與其他人沒有關係,他們只是在執行命令而已,望陛下不要責怪其他軍官。」
「梁岳,你也算有點骨氣,沒有轉嫁給他人,今天,朕就看在你為帝國屢立戰功,且為人忠厚的面子上,暫且饒了你這次,不過,如果再有下次,敢於違背朕的旨意,就別怪朕揮淚斬馬謖!」朱祁鈺冷哼了一聲,「站起來,帝國軍人豈能輕易下跪。立即安排人員去清理火災現場,屍體都埋掉。還有,你與那幾名近衛軍軍官都記大過一次,今後,看你們的表現,朕再做出處罰決定!」
梁岳暗自鬆了口氣,顯然,皇帝在乎的絕不是那些日寇的生死,在乎的是皇帝的威嚴。如果在以往,這種違背皇命的行為完全可以被判為欺君之罪,那可是滅九族的重罪。當然,朱祁鈺也完全是看在梁岳的面子上才沒有嚴懲他們,不然的話,恐怕那些近衛軍軍官就算保住了小命,今後的前程也都完蛋了。
朱祁鈺確實很氣憤,等到梁岳向他來匯報情況的時候,他也稍微平靜了一點。
「梁岳,知道朕為什麼要發火嗎?」
梁岳還有一點心有餘悸的樣子,只是低著頭,沒有敢去正視皇帝。
「其實,朕何嘗不想滅了所有日寇。僅以鄧茂將軍遇害這一點來說,就算殺了所有的日本人,都難消朕的心頭怒火,不過,殺戮能夠解決問題嗎?」朱祁鈺點了點旁邊的椅子,讓梁岳坐了下來,「如果殺戮能夠解決問題的話,那麼在東征時,我們殺了那麼多日本人,就應該已經解決了問題,不會有現在的叛亂了。僅僅只有殺戮是不行的,而且復仇本身的目的並不是殺戮,殺戮也不是為了復仇才進行的。」
「陛下,臣不明白。」朱祁鈺看了梁岳一眼,苦笑了起來。梁岳本身就屬於那種沒有太多個人主見的將領,自然難以明白戰爭背後更深層的道理。「算了,現在跟你說得再詳細,你也不會明白的,不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朕的意思。朕只是希望,作為一名帝國軍人,殺敵雖然是你們的任務,不過,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明白嗎?」
梁岳點了點頭。「陛下,臣知罪,今後臣再也不敢胡亂行事了!」
「好了,你去忙吧。讓朕單獨呆一會,日寇主力到了之後,再來叫朕!」
等到梁岳出去之後,朱祁鈺靠在椅子上沉思了起來,就連金英端著早點進來的時候,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從與陳懋談過之後,朱祁鈺一直在思考,在尋找著解決日本問題的最佳辦法。開始那一番話,已經說明了朱祁鈺的一些想法,光靠殺戮是肯定無法解決問題的,這只能增加平叛的難度。雖然,在很大的程度上,殺戮也是一種手段,不過,絕不是主要的手段,那麼,什麼才是解決日本的主要手段呢?想到這些,勞累了好幾天的朱祁鈺也慢慢地進入了夢鄉,開始在夢裡尋找著這個答案,一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