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到達馬關,就見到陳懋率領一眾總參謀部的軍官迎候在城門之外。自西征之後,朱祁鈺就沒有見過陳懋了,現在見到這個老「搭檔」,朱祁鈺自然高興萬分,連忙催動戰馬,加速趕了上去。
「陛下,臣接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朱祁鈺連忙翻身下馬,一把扶住了陳懋,笑著說道:「陳懋,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客氣了,難道兩年多不見,你被于謙給帶壞了?」
陳懋尷尬地笑了一下。「陛下言重了,臣這次……」
「得了,去城內再說,朕還真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趕了過來。」
早在朱祁鈺率領艦隊經過高雄港,在那裡停留補充給養的時候,消息就已經傳了回去。而在朱祁鈺從琉球島出發的時候,陳懋就接到了消息,連忙準備組織軍隊渡過朝鮮海峽,趕往日本戰場。不過,當時颱風肆虐,艦隊根本無法出港,所以陳懋在釜山耽擱了十多日。等到海況稍微好了一點之後,陳懋立即率領參謀團先趕來馬關,未想到,朱祁鈺卻先一步到達,並且已經率領軍隊殺到了同萌關去。陳懋一瞭解清楚情況,立即派人趕往了同萌關。當然,他是瞭解朱祁鈺的為人的,知道朱祁鈺肯定會採取冒險行動。還好,他及時到達,及時地制止了朱祁鈺的衝動。
「看來,大軍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到達馬關。」朱祁鈺從陳懋這裡瞭解到了一些新消息,「現在,日寇非常猖獗,之前朕判斷,出動三個軍,加上我們在日本的駐軍,至少有二十萬人馬,足以平定叛亂。不過,現在軍幾乎全軍覆沒,第五軍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第八軍則在江戶苦戰,恐怕也所剩無幾了。而日寇叛軍至少有四十萬兵力。再加上他們可以動員的一部分叛民,總兵力超過了五十萬。
而日寇現在已經裝備了大量的火器,恐怕就算我們再投入三個軍,也無法迅速平定叛亂。」
「陛下,臣認為,問題的關鍵是,我們的步驟太急了。」陳懋看了朱祁鈺一眼,心裡苦笑了起來。皇帝率領艦隊從西洋殺了回來,將西征的任務拋到了腦後,這就足以證明日本的重要性。可是,因為受到颱風的影響,帝國的增援部隊未能及時到達日本,日本亂局已經擴大,要想在短時間內平定日本的局勢,並不是說句話那麼容易的。
朱祁鈺點了點頭,招手將金英叫了過來,吩咐道:「去準備點糕點與飲料,朕還沒有吃過早飯呢。」
等到金英出去之後,陳懋這才對朱祁鈺說道:「陛下的意思是,我們要在短時間內鎮壓日本的叛軍,不過,臣認為。這根本不可能辦到。」
朱祁鈺壓了壓手,說道:「這只是朕最初的想法。不過,日本的叛亂只是整個大局中的一部分而已,所以,朕需要先瞭解一下整體情況,然後才能做出決斷來。在到達琉球的時候。外長何山正好在那邊活動,朕也從他那裡知道了一些帝國最新的情況。當然,並不詳細,這次你到了馬關,正好向朕詳細說明一下帝國的情況。」
陳懋一愣,這才想起,皇帝西征兩年多,幾乎沒有過問帝國的大小、事務,軍事方面的,由陳懋負責,而政治方面的,則全權交給了于謙。
顯然,皇帝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平定日本叛亂只是帝國所面臨的眾多挑戰中的一個而已,所以,要確定對日戰略方針,那就必須要先掌握帝國的具體情況,才能夠做出正確的決斷。
「現在帝國同時在進行三場戰爭。」陳懋迅速的整理好了思路,「西洋方面,陛下交託給了顧成林將軍與柴大人處理,這方面,臣還沒有獲得更多的消息,所以無法做出更多的評論。而西北方面,陛下下令,讓楊洪在那邊組織一場大規模的戰略進攻行動。於大人已經調遣了大批作戰物資送往瓦剌堡壘。幸好通往瓦剌堡壘的道路已經修通,加上蒙古各部都願意出力對付帖木爾帝國,所以問題還不是很大。如果一切不出意外的話,那麼我們下個月月底就能收到消息,相信,楊洪將軍也不會讓陛下失望。至於國內的情況,臣所管理的只是軍隊方面,所以也只對這方面比較熟悉。現在除去西洋以及西北地區的遠征軍,帝國一共組建了五個集團軍,新增加的第四集團軍已經完成了訓練工作,將在下個月月初到達朝鮮,從釜山乘船趕過來。另外,第五集團軍正在京城附近訓練,大概還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才能形成戰鬥力,到時候,可以直接從大沽港出海。算上這兩個集團軍,再加上臣所率領的第四軍,第六軍,以及第七軍,帝國能夠投入到日本戰場的兵力將達到三十萬以上。」
朱祁鈺慢慢地點了下頭,說道:「西北那邊,楊洪與祖百齡的具體情況如何?按照你這樣的戰略部署,只有第九軍在西北作戰,是不是太薄弱了一點?」
「陛下過慮了,臣也是多方考慮之後,才做出這一決定的。」陳懋作為總參謀長,在軍事方面,特別是在戰略判斷與指揮方面的才能還是很突出的。「西北方面軍的主力並非我們的中央軍,而是蒙古各部的地方軍。而且,西北戰場很持殊,瓦剌軍營一戰,帝國步兵雖然挫敗了帖木爾帝國的騎兵,不過,實際證明,步兵在西北作戰存在著很大的保障困難,且只能充當防禦角色。所以,祖百齡將軍率領的步兵兵團暫時只能起到支援與呼應的作用,真正的進攻主力仍然是楊洪將軍的騎兵部隊。而這幾年,蒙古各部的發展非常迅速,加上新一批年輕人已經成長了起來,光是蒙古各部就至少動員了二十萬騎兵。而楊洪將軍之前還有五萬騎兵部隊,加上張國濤將軍的第九軍,我們能夠集中大概三十萬騎兵發動進攻。」
「那麼,怎麼保障這些部隊的後勤供應?」朱祁鈺微微皺了下眉毛,當初他率軍三十萬進攻蒙古都困難重重,而這次楊洪要率領三十萬大軍遠征帖木爾帝國,那困難必然更大。
「主要是依靠掠奪,另外,蒙古各部這三年來,一直在向西遷徙。現在至少有五十萬蒙古牧民聚集在瓦剌堡壘附近。如果有機會的話,陛下到那邊去看看,必然會對這些年來的巨大變化感到驚訝。只要有蒙古牧民的。遠征軍的補給問題不會很大。而且,陛下的意思是在西北吸引住帖木爾帝國的主力兵團,並不是深入敵國境內作戰,只要楊洪將軍把握好進攻的分寸,不會有大問題的。」
朱祁鈺鬆了口氣,說道:「這樣最好,朕早就向蒙古各部做出了承諾。今後打下的土地,他們可以獲得一半的利益,並且可以永久在草原上放牧,帝國一直他們向西擴張。當然,也要約束蒙古各部的行為,不能讓其過於強大,而且要將蒙古的精銳掌握在帝國的手裡。」
「陛下,這就是於大人的事情了。不過,聽說現在負責蒙古方向政策的是丁用丁大人。」
「丁用?」朱祁鈺皺了下眉毛,然後笑了起來,「這最好不過,丁用腦子靈活。他肯定能夠控制好蒙古各部的,而且他知道該怎麼做。只要今後蒙古各部對帝國產生依賴,那麼,他們就將是帝國手裡的一把利刃。如果有時間的話,朕還真應該到西北去看看,這麼多年了。蒙古肯定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些都將為帝國帶來更大的利益。」
陳懋笑著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西北方面有楊洪與祖百齡兩位將軍負責,我們大可不必操心。所以,現在我們的重點是對付日本。不過,臣認為,日本問題,不僅僅是軍事問題。」
「對,這點朕也意識到了。本來準備在穩住同萌關的局勢之後,朕就給于謙去封信,讓于謙安排幾名政府官員過來協助朕處理日本問題,現在你先到了一步,那朕等下就讓人給於大人送信回去。」
「陛下,於大人派的官員已經在路上了。」
朱祁鈺一愣,立即笑著點了點頭。「看來,知朕者,于謙也。于謙大概也早就料到日本問題不會這麼簡單,所以派了政府官員過來。」
「不過,臣認為,軍事勝利仍然是最重要的。當初,我們能夠迫使日寇談判,接受馬關條約,就是因為我們在軍事上獲得了足夠的勝利。這次也一樣,如果我們無法在軍事上獲得勝利,那麼就無法在政治上獲得勝利。」
「這是必然的!」朱祁鈺站了起來,這時候金英將飲料與糕點送了進來,朱祁鈺將金英支出去之後,接著說道,「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在談判桌上也得不到。所以,對於日本叛亂,軍事鎮壓是主,政治談判是次。我們只能在取得軍事勝利的情況之下,才會考慮與日本談判。」
「陛下的意思是,我們這次仍然會與日寇妥協?」看樣子,陳懋也不想與日寇妥協,所以才會在聽到朱祁鈺這番話的對候感到異常驚訝。
「當然不!」朱祁鈺的回答很果斷堅決,「我們已經與日寇妥協了一次,讓數萬帝國將士無辜地犧牲在了這場叛亂之中,而且還將讓更多的帝國將士去冒險作戰,讓帝國損失更多的資源,朕絕不妥協。當然,戰爭會結束的,不過是在日本被徹底地擊敗,被徹底地征服,再也沒有能力反叛的時候,戰爭才會結束!」
陳懋點了點頭。「那麼,我們就要做好長久作戰的準備。」
「這是必然的,也許,在通往勝利的道路上,我們需要經歷這樣的磨難。」朱祁鈺長歎一下,坐了下來,「在到達日本之前,朕一直認為可以通過一次迅速的軍事鎮壓來平定日本的叛亂,不過,在到了長崎,見到了那些日本叛民之後,朕改變了這個想法。而在同萌關外,朕更加堅定了現在的想法。要平定日本叛亂,必然是一個艱苦的,長久的作戰過程,是一個戰略行動,而並非短暫的戰役,或者是戰術行動。所以,我們必須要做好長久作戰的準備,制訂好戰略計劃,這樣,我們才能更順利地戰勝敵人。」
陳懋見到朱祁鈺有如此成熟的想法,也就不再感到擔心了。多年的征戰,已經讓陳懋認識到,征服日本,遠比征服蒙古更加困難。從根本上講,在暴元時期,蒙古族與漢族的關係就拉近了很多,蒙古在很大的程度上,與明帝國是同根文化。而日本則完全不同,雖然上千年來,日本一直臣服於中國,不過,日本卻從來不是中原文化的一部分。所以,要征服日本,並不是幾場戰爭就能夠解決的事情。
「也許,這將持續幾十年,日本是一個巨大的戰場,戰場上不僅僅有硝煙,還有更深刻的事物。」朱祁鈺看了陳懋一眼,「現在我們所做的,只是為今後徹底征服日本打下基礎。當然,要讓日本永遠無法對帝國構成威脅,那麼,我們就必須要先解除日本的武裝,讓日本無法用武力對抗我們。然後,才去在文化上,經濟上,乃至思想上的全面控制。這將是一個持久的過程,一場也許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會結束的戰爭。當然,也許我們根本就看不到結束的那一天,不過,現在我們做的,就是為後人打下基礎。」
「陛下聖明,相信這最後的勝利將屬於大明。」
「好了,陳懋,這次你帶了多少參謀人員過來?」
「總參謀部的高級參謀都跟隨我到了馬關。」
「立即將他們組織起來,先收集情報,整理戰場情況,然後制訂出大體的對日作戰戰略來。」朱祁鈺站了起來,「今晚,朕為你們接風洗塵。不過,從明天開始,所有的人員都要積極地行動起來。在主力軍團到達日本之後,朕會召開作戰會議,部署對日作戰戰略,到時候,希望總參謀部能夠拿出一套完整的作戰方案出來。」
「陛下放心,臣會交出一個滿意的答捲來的。」
送走了陳懋之後,朱祁鈺也逐漸地平靜了下來。在見到陳懋的時候,他的思維赫然開朗,並且對整個日本的戰局有了新的瞭解。這讓他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麼的煩躁,更沒有了衝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