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朱祁鈺迎來了一個重要的「客人」,這就是搭乘給前線部隊送來慰問物資的船隊趕來的柴匯。數月的海上航行對這個老航海家沒有任何影響,而柴匯先隨船隊到了科蘭巴,在得知皇帝已經去了果阿之後,這才搭乘海軍的快速戰艦趕到了果阿來。
「柴大人,你正是太讓朕感到驚訝了,什麼風把你吹過來的?」朱祁鈺的神色也很是驚喜,在他遠征的時候,每次柴匯到來,都會給他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當然,這次也不可能例外。
「陛下客氣了,臣猜測,陛下應該遇到了麻煩吧?」柴匯一副早有所知的樣子。
「正是,不過,你能趕來,朕也就放心了,請吧!」
兩人很快就由港口返回了朱祁鈺設在果阿堡壘裡的臨時行營。雖然堡壘不大,不過還騰出了幾個房間供朱祁鈺使用,當然,臨時御書房是少不了的。朱祁鈺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書房裡度過的,這裡也是他處理軍務,以及西洋各地政務的主要場所。
「這邊條件簡陋,這點茶葉,還是上次朕從國內帶來的,剩下的也不多了,將就點吧!」
「陛下,這次臣帶了好幾罐好茶來。」柴匯連忙接過了茶杯,「西征一年多,陛下清瘦了不少,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哎!」朱祁鈺長歎一聲,說道,「保重身體固然重要,可西征打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打開局面,確實是讓朕焦慮啊。不過,至少國事有你們這些大臣料理,不需要由朕來操心,朕也倍感欣慰。」
「陛下多慮了,國內有於大人看著,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這次臣前來,就是來幫助陛下分憂的!」
「哦!?」朱祁鈺笑了起來,「那柴大人應該對這邊的情況很瞭解了,那你有什麼好的辦法來解決當前遇到的麻煩呢?」
「陛下,首先我們應該搞清楚,為什麼莫臥兒帝國要與紅夷合作。充當紅夷的走狗與幫兇。」
「這是自然的,與其他國家一樣,都是為了生存與發展,莫臥兒帝國成立數十年而已,能夠統一印度大部分地區,這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了。再加上北面的帖木爾帝國構成的威脅,莫臥兒帝國要想在夾縫中求生存,就必須要得到外界強大國家的!」
柴匯點了點頭。沉思了一下,說道:「問題就是在這裡,那麼,紅夷給莫臥兒帝國提供了什麼幫助呢?就臣在一路上瞭解到的情況來看,紅夷最大的幫助就是調解莫臥兒帝國與帖木爾帝國之間的矛盾,並且暗中向莫臥兒帝國提供了一批火器而已。再加上,這次幾個國家聯合起來對付我們,帖木爾帝國自然難以分兵進攻莫臥兒帝國。如果這都算幫助的話,那我們為什麼沒有辦法爭取到莫臥兒帝國呢?」
朱祁鈺沉默了,這一點他之前並沒有詳細考慮。看來,當局者迷這句話並沒有錯。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難道是我們開出的條件不夠,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迫使莫臥兒帝國冒險與我們開戰,也不敢得罪紅夷?」柴匯看了朱祁鈺一眼,說道,「臣認為,莫臥兒帝國一直將帖木爾帝國視為最大的威脅。雖然現在兩國因為要對付我們,暫時走到了一起,不過一山豈容二虎,只要帖木爾帝國的威脅存在,莫臥兒帝國就難以分心。而紅夷肯定是暗中向莫臥兒帝國提出了擔保,讓莫臥兒帝國相信,只要他們繼續紅夷在西洋的擴張,帖木爾帝國就不敢對他們發動戰爭。」
「完全有這種可能!」朱祁鈺站了起來,咬了咬牙,說道,「之前,朕一直忽略了這一點,看來,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對,這才是最重要的地方。所以,我們如果要想獲得莫臥兒帝國的,那麼就必須要先向他們保證會牽制帖木爾帝國,甚至可以幫助他們消滅帖木爾帝國,承諾今後由他們來控制帖木爾帝國。也許,這才能說服阿巴克皇帝!」
朱祁鈺沉思了一陣,問道:「我們拿什麼來證明這個保證有效?」
「軍事援助,加上我們在西北地區的大規模軍事行動。」柴匯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楊洪與祖百齡兩位將軍在西北戰場上已經打開了局面,雖然沒有取得戰略上的勝利,不過已經穩定了邊境局勢。隨著更多的蒙古騎兵投入戰鬥,加上張國濤將軍的第九軍進入西北。這一年多來,道路已經修到了瓦剌堡壘。現在,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在西北方向上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略進攻。這雖然還不足以完全打垮帖木爾帝國,不過卻足以迫使帖木爾帝國將重兵集中在北面,難以對莫臥兒帝國構成威脅。」
「這是表達誠意的一種辦法,不過代價卻太大了。」朱祁鈺沒有立即做出決定,大規模地面戰爭的消耗是帝國難以承受的。
「這就要看陛下的重點在哪了。如果陛下認為西征是現在的重點的話,那麼在西北戰場上的戰略行動並不是太大的代價,特別是針對眼前的局勢來說,如果無法獲得莫臥兒帝國的與配合,我們很難在短時間內控制西洋,更難以繼續前進。而我們能夠停下來嗎?」柴匯苦笑了一下,「不出數年,南洋市場就將飽和,帝國的發展需要新的市場。相對而言,莫臥兒帝國是一個龐大的市場,其人口數量甚至超過了我們,如果我們能夠控制這個市場的話,就可以為帝國的發展提供保證。至少可以滿足帝國國內工業在二十年之內地市場需要,當然,這也能夠給帝國帶來巨大的利孟。」
朱祁鈺看了柴匯一眼,說道:「你的話很有道理,那麼我們立即派人送信回去,讓楊洪與祖百齡在西北戰場上組織一場大規模的戰略進攻。當然,進攻不需要太深入,重點是牽制住帖木爾帝國的兵力。」
柴匯點了點頭。「這是其一,其二,自然是要向莫臥兒帝國提供軍事援助。包括向他們提供火器等先進武器,如果有必要的話,幫助他們培訓軍隊都可以。」
這次,朱祁鈺沉默得更久。「柴大人,這不是養虎為患嗎?」
「陛下,你認為莫臥兒帝國對我們有威脅?」柴匯淡淡地笑了一下,「其實,我們要控制莫臥兒帝國,最好的辦法不是控制起皇室,二十控制其各地的部落。從根本上講,莫臥兒帝國是一個異族建立起來的政權,占最高統治地位的只是一小部分侵略者而已。阿巴克皇帝是個聰明的皇帝,他改變了回教為核心的地位,提高了本地宗教的重要性。並且提高了土著貴族的地位。這些,有利於他對印度地區的統治。不過,一個在數十年之內建立起來的帝國,其根基可能牢固嗎?如果我們將各地的部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以此為要挾的話,就算阿巴克皇帝是神仙,他都難以對我們構成威脅!」
「柴大人的意思是,架空莫臥兒帝國中央政府,讓阿巴克做傀儡皇帝?」
柴匯笑了起來。「陛下,具體是什麼意思,我們明白就好。雖然莫臥兒帝國的情況與日本完全不一樣,但是,我們可以採取一些相同的辦法。」
「不過,阿巴克不是那個窩囊廢天皇。」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搞出一個這樣的傀儡君主來呢?」
朱祁鈺一愣,立即笑了起來。「這樣的話,那就簡單了,只不過,這是今後的計劃,眼前,我們的主要任務還是要打服莫臥兒帝國,讓他們放棄與紅夷合作!」
「應該是連說帶打,光是戰爭,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柴匯喝了口茶,接著說道,「如果消息傳達迅速的話,最多四個月之後,楊洪他們就能在西北戰場上發動進攻。而在這四個月之內,我們要做的事情很多。」
「首先就得策劃一部分之前臣服於莫臥兒帝國的小國家脫離他們的控制。」
兩人都笑了起來,顯然,在這上面,兩人的想法是完全一樣的。
「陛下,還有一點很重要。」柴匯靠近了朱祁鈺,輕聲說道,「在莫臥兒帝國統治階級內部安排我們的人手,這樣我們才能夠準確地掌握其政治動向。」
「對,這點朕還真給忘記了,不過,現在由你這個帝國安全部頭子來幫忙,那朕也就放心了!」
「這需要時間,臣會盡心竭力的。」柴匯笑著接受了這個任務,「另外,臣還給陛下帶來了一份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新式火炮,還是別的什麼武器?」朱祁鈺也確實被戰爭給搞煩了,一想到的就是先進的武器。
「當然不是,這些東西臣可拿不出手。」柴匯說著,從兜裡掏出了一個信封出來,「這是陛下的分紅,其中一部分是皇家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東分紅,是丁大人托臣送來的。另外一部分,是商會各大商人送給陛下的一份分紅。」
「給朕的分紅?朕在你們的商業公司沒有任何投資,哪有分紅?」
「陛下客氣了,如果沒有陛下的,我們有發財的機會嗎?所以,臣聯絡了商會的朋友,大家都認為,陛下在政治上的就已經是投資了,所以陛下理應獲得一份分紅。」
「這……」朱祁鈺笑了一下,「那朕就笑納了!」
當然,分紅的金額確實讓朱祁鈺大吃一驚,足足有一千五百萬兩白銀。後來他才知道,這只是帝國商會在這幾年中從海外掠奪所得的一成而已。可想而知,當朱祁鈺放開了束縛在商人身上的枷鎖後,這些商人創造出了多麼巨大的奇跡。
「好了,臣也該走了,不再打攪陛下休息,對了,」剛走出兩步,柴匯就停了下來,「看臣這記性,人老了,經常忘事,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差點忘記告訴陛下。」
「什麼事?」朱祁鈺收起了信封,有點不解地看著柴匯。
「陛下還記得靜御前嗎?」
朱祁鈺一愣。「你說的是那個送給天皇的舞妓?」
柴匯點了點頭。「現在她的兒子已經兩歲了,另外臣從廣州出發之前收到了消息,天皇的兩個兒子在外出尋花問柳的時候被人刺殺。鄧茂在調查此事之後,懷疑是西軍的人所為,現在正在加緊調查此事。」
「西軍?」朱祁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當他一反應過來之後,立即就笑了起來,「柴匯,這事是你安排的,還是鄧茂安排的?不,朕知道了,鄧茂雖然聰明,不過玩陰謀,他還上不了檯面,肯定是你安排的吧?」
柴匯淡淡地笑了一下。「陛下知道了就行。不過,現在天皇還有另外兩個兒子,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新的消息送來了。」
「很好,搞垮天皇家族,這最好不過。」朱祁鈺興奮得站了起來,「不過,此事不能操之過急,不然必然有人懷疑。你嫁禍西軍這一手玩得很漂亮,最好在調查天皇皇子遇害的事情時,讓東軍,還有日本中央政府的官員也參與進去,做得像樣一點。最後,再讓東軍也沾點麻煩,然後就讓他們去狗咬狗吧!」
「臣明白,而且也正是這麼安排的。如果日本東西兩軍相互猜疑的話,那麼我們就更能轉圈其中,充當和事老,也更能實現帝國的利益。」
朱祁鈺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你比朕更有手腕,所以朕並不擔心。只是,要加強力量保護靜御前母子的安全,明白嗎?」
顯然,朱祁鈺很是關心這個寵幸過的日本女人,另外對其私生子也有一份感情。柴匯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鄧茂安排了一個團的兵力負責保護皇宮安全,另外我也在靜御前母子身邊安排了人手,他們的安全都有保證,陛下完全可以放心。」
「看來,這些事情朕都過慮了。」朱祁鈺滿意地笑了起來,「柴匯,朕要感謝你,不過現在朕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禮物出來。這樣吧,等西征勝利之後,朕給你安排個有油水的差事。」
「陛下,臣為帝國,為陛下效力是理應盡到的職責,並不期望能夠得到陛下的獎賞!」柴匯連忙謝禮,當然,嘴上說的,與心裡想的完全不一樣。
朱祁鈺笑了起來,這幾年他也明白了御下之術,賞罰分明就是其中一點。柴匯為帝國立下了這麼多的功勞,自然該賞。當然,對柴匯這種富有的大商人來說,賞點金銀根本就沒有多少意義,所以還要是特別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