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崔遠鍾聽到陽春雪將在街上的遭遇說了一遍微微皺了皺眉。
「殺幾個人而已。」在陽春雪跑出去玩後柳孤寒眼中冷光閃了閃淡然道。殺幾個人從他嘴中吐出來顯得極為輕鬆。
「殺人……不解決任何問題。」崔遠鍾沉默了會站起身來道:「老師說過用劍來解決問題是不得已而為之用劍殺人來解決問題更是對人智慧的嘲弄。」
「那是你們的老師你們學的是劍道。」柳孤寒厲聲道:「而我學的是殺人。」
「殺人!」陽春雪握著一根竹棍子奔了回來單手持竹刺向立在一旁的石鐵山她人小力弱石鐵山身體結實近來又下苦功隨崔遠鍾練氣自然不會真正傷著。但陽春雪這動作卻將崔遠鍾與柳孤寒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與才十五歲的石鐵山不同崔遠鍾長期跟隨在華閒之身側柳孤寒從小自立二人的心智已與成*人無倆。陽春雪這孩子式的動作卻讓二人都深思起來。
「春雪你玩這個做什麼?」石鐵山抓住竹子。
「練劍啊!」陽春雪將竹子從石鐵山手中抽回來在空中虛劈了幾下側過臉去瞧柳孤寒:「孤寒哥哥教我練劍好不?」
「為什麼要練劍?」崔遠鍾慢慢問道他問的時侯柳孤寒的臉似乎更蒼白了些。
「當然是殺人幫孤寒哥哥殺人!」小姑娘響亮地回答全然沒有孩子的膽怯與羞澀似乎殺人是一件很輕鬆很隨便的事情。
「殺人。」崔遠鍾看了柳孤寒一眼淡淡重複這兩個字然後移動腳步。被室內怪異的氣氛弄得有些迷糊的石鐵山問道:「遠鍾哥你去哪?」
「我……出去一會兒。」崔遠鐘的聲音傳來他人已經走出了門外。
「石鐵山陪春雪一會兒。」
呆了片刻當石鐵山正考慮自己是否也離開時柳孤寒也站了起來他的聲音冰冷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石鐵山「哦」了聲當陽春雪笑著揮動竹子衝向他時他立刻頭大如斗忙問道:「為什麼是我……你去哪?」
「我……出去一會兒。」如此崔遠鍾方才說的一樣但現在說話的是柳孤寒而已。
「殺人究竟是對還是錯?」
柳孤寒緩緩行在街頭心中各式各樣的念頭紛至沓來。他擺了擺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侯。
陽春雪也要練劍殺人。
雖然他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了但陽春雪那聲殺人響在他耳中敲在他心裡。那這樣一個尚童稚的女孩習慣了殺人這究竟是自己的錯還是老天的錯?若自己在她面前對殺人表現得不是那麼無足輕重她是否會還會如此?
只有自己才明白始終作著殺人準備者同時也始終作著被殺的準備呵。自從自己第一次殺人以來幾乎就沒有安睡過——直到頤苑湖畔在華閒之的身邊自己才真正睡熟。每一個夜晚當一丁點風聲蟲鳴將自己驚醒那重重籠罩在心頭的恐懼之雲便會催動自己再去殺人殺更多的人來為自己壯膽然後就是更深的恐懼如蛆附骨……
這種恐懼自己這一生都無法擺脫了那麼是不是也要讓春雪這一生都陷入這恐懼之中?
當然不要!春雪……春雪應當有一個如同正常人家女兒一般的平和的生活慢慢長大嫁人生兒育女。無須有什麼福緣奇遇只求能讓她平安在平淡中咀嚼幸福而不是像自己這般。
柳孤寒長吁了口氣既然是這那就一定要斷絕可能讓春雪走上這殺人之路的誘因。
「什麼谷長川身死平道一遠遁?」
盤膝坐在蘆席上的老人重重摔下酒杯清咧的酒灑了一地價值不菲的青銅酒樽在地上翻了幾個身委曲地縮進紫檀木的神案腳下。
「對不起屬下無能……」
垂跪在他面前者大氣也不敢喘都深深地俯下頭等待老人暴風驟雨般的怒火。但老人來回踱了幾步喝斥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這幾個鎩羽而回的扶英漢子低頭退出這間精美的書齋木門無聲地合攏書齋裡的老人開始咆哮起來:「余國人余國人我二十多年苦心經營豈會因為余國人的插手而中斷!」
「幾個余國的劍士……還很年輕……」一個侍姬模樣的女子拾起那青銅樽細心抹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她眼睛笑起來瞇成彎月甚是親切可愛。
「太姬你想出手嗎?」老人撫了撫那女子的手堆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溫柔憐惜之意。
「大人半年前余國來了一對師徒。」太姬在那青銅酒樽中又滿滿斟上了酒舉過眉間遞給老人老人接過酒但眉間卻因為她提到的人而擰在一起:「傅苦禪與趙冰翼。」
「大人海那邊可是被我們稱作老大帝國的國家呢。我們只以為那邊垂垂已老卻不曾想還有這樣的少年為大人大計多傷海那邊一分朝氣便是多為我扶英增一分銳氣。」
太姬溫柔地說出這暗藏殺機的話來老人卻深以為然。他慢慢點點頭:「既然這樣那麼……怎麼?」
慌亂的腳步聲在距門有十步之外就放輕了但老人還是從中聽出了不安聲音他沉聲喝問。門上傳來輕輕的扣擊聲緊接著門被拉開一個年輕俊秀的少年站在門外躬身向老人行禮。
「大人有個少年闖進來了。」
「少年?」老人揚了揚眉與太姬相視一笑。那年輕俊秀的少年不動聲色站在那兒等待著老人的吩咐。
「星野這一柄劍是我二十歲時任大君御侍時所用的你拿這柄劍去殺了那個少年這柄劍就是你的了。」
被老人稱作星野的少年臉上飛起兩朵紅暈慢慢走過去雙手將懸在劍架上的一柄古劍捧起。他轉過身向老人與太姬行了個禮退出了書齋。
「可能就是那些余國少年呢。」太姬溫婉一笑「大人不想見見麼?」
「能勝得過吉星野才有姿格讓我見他。」老人伸臂攬住太姬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動作輕捷有如一個少年。
前院的騷動安靜了一會兒緊接著劍氣破空的尖銳嘯聲傳入二人的耳中。太姬秀眉輕輕佻了一下又為老人斟了一杯酒。
老人端起酒樽卻沒有立刻飲下去。他沉吟子會兒道:「太姬從我第一次見你起如今已十五年了吧。」
太姬微微一笑一股柔情自她眉眼間透了出來似乎面對的不是一個須皓然的老人而是一個風流俊俏的少年。老人被她唇角的兩窩淺窩熏得有些醉了道:「十五年……你也從一個小姑娘變成如今的美人了。」
太姬輕輕將自己的臉貼在老人手掌上感受老人手掌上傳來的溫暖半晌才歎息道:「若不是大人太姬還只不過是街上的髒人而已運氣好或者在哪家妓院娼館中倚門賣俏運氣不好或者早已餓死街頭了。」
「哼髒人髒人!」老人須因為提到這個詞而微微抖他擰眉道:「若是得到先王寶庫我便可以起為資本起兵舉事將那些大逆之徒盡數誅殺天下就不再有髒人了!」
太姬星目迷離沒有回應老人的話。老人攬著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正這時前院裡又傳來一片呼聲。
「嗯?」從驚呼聲中聽出不當老人與太姬對視了一眼。太姬秀眉輕皺:「可惜了星野倒是個人才。」
「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星野擊殺來人果然值得我一見。」老人卻沒有可惜的意思他慢慢推開太姬端坐在書齋上位置上:「太姬迎客。」
太姬垂半堆如雲的秀遮住了她半邊臉她拉開書齋的木門卻微微吃了一驚。
吉星野面色古怪提著劍出現在門口。太姬退回自己的位置上老人的目光透過吉星野似乎他不存在一般。
「大人我敗了。」吉星野緩緩跪下「對手沒有殺我我本應自盡以報大人但是……但是我希望還有再向對手挑戰的機會!」
老人的目光終於投在他身上看到他身上破爛的衣裳與血痕老人的目光中有了絲暖意:「我也曾敗過我活下來了你能活下來這很好。活下來就有機會殺人的機會。」
「謝大人。」吉星野深深俯下去額頭碰在地板上出咚咚的聲音。他行完禮站起來轉身離開了。在他讓出的門前出現了一個如同他一般衣裳襤褸的少年。少年不過十六歲左右身材不算高大長得有些清秀但比起吉星野的英挺則相差頗遠。
少年一步步行到書齋前目光迅在屋中掃過沒有停在太姬那羞花閉月的容貌上而是凝在老人臉上。
「前輩。」
見到少年低頭行禮老人目光中也閃過一絲讚許少年用前輩而非大人這個稱呼證明了少年的身份老人道:「余國劍士果然不愧來自禮儀之邦。你是來向我挑戰的麼?」
「我是來求前輩放過陽春雪的。」少年又垂下頭去。
「陽春雪……陽家的那個小丫頭?」老人的眼睛突了一下他道:「你叫什麼名字?」
「軒轅望。」軒轅望抬起頭來他知道若不從根本上將陽春雪的麻煩解決掉那麼像今日這樣的街頭突襲以後還會有。對手在街市上的無所忌憚讓他明白對手在扶英官府中也頗有勢力為了陽春雪的安危必須讓對手知難而退因此他跟在那幾個退回的老人手來來到了這裡。
「來的可不只你一個啊。」老人側耳聽著四面八方的喧鬧聲臉上卻沒有因此現出愁容來。軒轅望單人獨劍能來到他面前這只證明有更多的人牽制住了他手下。
「不知道或者前輩正巧有事吧。」軒轅望平靜地道。
「哈哈也就是說你是來威脅我的。」老人半譏半諷地看了看軒轅望「憑什麼?憑你胸中那口打報不平的少年之氣還是憑你手中那柄劍?」
「前輩說笑了我是來懇請前輩放過春雪小妹她一個小女孩兒什麼也不知道對前輩沒有任何用處。」
「太姬殺了他。」
老人沒有理會軒轅望而是轉向侍跪在一旁的太姬。太姬低低應了聲「是」然後風情萬種地向軒轅望一笑:「少年郎能擊敗吉星野你的劍技不錯。」
軒轅望看著這美麗的少*婦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他收斂住心神不敢去看太姬的臉:「夫人請賜教。」
太姬來到劍架前「錚」的一聲她抽出一柄兩尺許的劍來那劍色澤瑩潤有如溫玉一般泛著淡淡的光芒。太姬向軒轅望一笑:「小心了。」
「阿望這一戰讓我吧。」
軒轅望凝神於劍正準備而對太姬的攻擊之時崔遠鐘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與軒轅望一般的心思因此在出了會館之後便一路打聽來到這裡。雖然他來得晚但軒轅望此前為老人的手下和吉星野所阻因此還是給他在此時趕上。
「一起來吧。」太姬微微一笑噯昧地道。
軒轅望有些遲疑但他看到端坐在那兒自斟自飲的老人後便讓開了門前的位置。崔遠鍾大步走了過來向那老人抱拳行了一禮:「大余國劍道門下崔遠鍾、軒轅望見過前輩。」
「劍道門下?」老人終於微微動容「余國似乎不曾有這樣一個劍技流派名字倒不俗劍中求道劍中證道……」
崔遠鍾還想再說什麼老人揮了揮手:「太姬看看他們的劍技是否配得上這個名字吧。」
強烈的殺意剎那間從太姬嬌小的身軀裡迸出來太姬反握著劍抬起手肘。崔遠鍾雙眸中寒光閃了閃這女子身上的殺意已經證明她的劍技不同尋常。在余國東都開定城中古月明雖是一介女子劍技在年輕一代中卻也出類拔萃崔遠鍾與她試過劍卻不曾想在這區區小國裡也有這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