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 上卷 第二十五回 鎮元仙趕捉取經僧 孫行者大鬧五莊觀
    卻說他兄弟三眾到了殿上對師父道:「飯將熟了叫我們怎的?」三藏道:「徒弟不是問飯。他這觀裡有甚麼人參果似孩子一般的東西你們是那一個偷他的吃了?」八戒道:「我老實不曉得不曾見。」清風道:「笑的就是他!笑的就是他!」

    行者喝道:「我老孫生的是這個笑容兒莫成為你不見了甚麼果子就不容我笑?」三藏道:「徒弟息怒我們是出家人休打誑語莫吃昧心食果然吃了他的陪他個禮罷何苦這般抵賴?」行者見師父說得有理他就實說道:「師父不干我事是八戒隔壁聽見那兩個道童吃甚麼人參果他想一個兒嘗新著老孫去打了三個我兄弟各人吃了一個。如今吃也吃了待要怎麼?」明月道:「偷了我四個這和尚還說不是賊哩!」八戒道:

    「阿彌陀佛!既是偷了四個怎麼只拿出三個來分預先就打起一個偏手?」那呆子倒轉胡嚷。二仙童問得是實越加毀罵。就恨得個大聖鋼牙咬響火眼睜圓把條金箍棒揝了又揝忍了又忍道:「這童子這樣可惡只說當面打人也罷受他些氣兒等我送他一個絕後計教他大家都吃不成!」好行者把腦後的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氣叫「變!」變做個假行者跟定唐僧陪著悟能、悟淨忍受著道童嚷罵;他的真身出一個神縱雲頭跳將起去徑到人參園裡掣金箍棒往樹上乒乓一下又使個推山移嶺的神力把樹一推推倒。可憐葉落枒開根出土道人斷絕草還丹!那大聖推倒樹卻在枝兒上尋果子那裡得有半個?原來這寶貝遇金而落他的棒刃頭卻是金裹之物況鐵又是五金之類所以敲著就振下來既下來又遇土而入因此上邊再沒一個果子。他道:「好!好!好!大家散火!」他收了鐵棒徑往前來把毫毛一抖收上身來。那些人肉眼凡胎看不明白。

    卻說那仙童罵彀多時清風道:「明月這些和尚也受得氣哩我們就像罵雞一般罵了這半會通沒個招聲想必他不曾偷吃。倘或樹高葉密數得不明不要誑罵了他!我和你再去查查。」明月道:「也說得是。」他兩個果又到園中只見那樹倒枒開果無葉落唬得清風腳軟跌根頭明月腰酥打骸垢。那兩個魂飛魄散有詩為證詩曰:三藏西臨萬壽山悟空斷送草還丹。枒開葉落仙根露明月清風心膽寒。他兩個倒在塵埃語言顛倒只叫:「怎的好!怎的好!害了我五莊觀裡的丹頭斷絕我仙家的苗裔!師父來家我兩個怎的回話?」明月道:「師兄莫嚷我們且整了衣冠莫要驚張了這幾個和尚。這個沒有別人定是那個毛臉雷公嘴的那廝他來出神弄法壞了我們的寶貝。若是與他分說那廝畢竟抵賴定要與他相爭爭起來就要交手相打你想我們兩個怎麼敵得過他四個?且不如去哄他一哄只說果子不少我們錯數了轉與他陪個不是。他們的飯已熟了等他吃飯時再貼他些兒小菜。他一家拿著一個碗你卻站在門左我卻站在門右撲的把門關倒把鎖鎖住將這幾層門都鎖了不要放他待師父來家憑他怎的處置。他又是師父的故人饒了他也是師父的人情;不饒他我們也拿住個賊在庶幾可以免我等之罪。」清風聞言道:「有理!有理!」

    他兩個強打精神勉生歡喜從後園中徑來殿上對唐僧控背躬身道:「師父適間言語粗俗多有衝撞莫怪莫怪。」三藏問道:「怎麼說?」清風道:「果子不少只因樹高葉密不曾看得明白。才然又去查查還是原數。」那八戒就趁腳兒蹺道:「你這個童兒年幼不知事體就來亂罵白口咀咒枉賴了我們也!不當人子!」行者心上明白口裡不言心中暗想道:「是謊是謊!果子已是了帳怎的說這般話?想必有起死回生之法。」

    三藏道:「既如此盛將飯來我們吃了去罷。」那八戒便去盛飯沙僧安放桌椅。二童忙取小菜卻是些醬瓜、醬茄、糟蘿蔔、醋豆角、醃窩蕖、綽芥菜共排了七八碟兒與師徒們吃飯;又提一壺好茶兩個茶鍾伺候左右。那師徒四眾卻才拿起碗來這童兒一邊一個撲的把門關上插上一把兩鐄銅鎖。八戒笑道:「這童子差了。你這裡風俗不好卻怎的關了門裡吃飯?」

    明月道:「正是正是好歹吃了飯兒開門。」清風罵道:「我把你這個害饞勞、偷嘴的禿賊!你偷吃了我的仙果已該一個擅食田園瓜果之罪卻又把我的仙樹推倒壞了我五莊觀裡仙根你還要說嘴哩!若能彀到得西方參佛面只除是轉背搖車再托生!」三藏聞言丟下飯碗把個石頭放在心上。那童子將那前山門、二山門通都上了鎖卻又來正殿門惡語惡言賊前賊後只罵到天色將晚才去吃飯。飯畢歸房去了。

    唐僧埋怨行者道:「你這個猴頭番番撞禍!你偷吃了他的果子就受他些氣兒讓他罵幾句便也罷了。怎麼又推倒他的樹!若論這般情由告起狀來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說不通。」行者道:「師父莫鬧那童兒都睡去了只等他睡著了我們連夜起身。」沙僧道:「哥啊幾層門都上了鎖閉得甚緊如何走麼?」行者笑道:「莫管!莫管!老孫自有法兒。」八戒道:「愁你沒有法兒哩!你一變變甚麼蟲蛭兒瞞格子眼裡就飛將出去只苦了我們不會變的便在此頂缸受罪哩!」唐僧道:「他若幹出這個勾當不同你我出去啊我就念起舊話經兒他卻怎生消受!」八戒聞言又愁又笑道:「師父你說的那裡話?我只聽得佛教中有卷《楞嚴經》、《法華經》、《孔雀經》、《觀音經》、《金剛經》不曾聽見個甚那舊話兒經啊。」行者道:「兄弟你不知道我頂上戴的這個箍兒是觀音菩薩賜與我師父的。師父哄我戴了就如生根的一般莫想拿得下來叫做《緊箍兒咒》又叫做《緊箍兒經》。他舊話兒經即此是也。但若念動我就頭疼故有這個法兒難我。師父你莫念我決不負你管情大家一齊出去。」說話之間都已天昏不覺東方月上。行者道:「此時萬籟無聲冰輪明顯正好走了去罷。」八戒道:「哥啊不要搗鬼門俱鎖閉往那裡走?」行者道:「你看手段!」好行者把金箍棒捻在手中使一個解鎖法往門上一指只聽得突蹡的一聲響幾層門雙鐄俱落忽喇的開了門扇。八戒笑道:「好本事!

    就是叫小爐兒匠使掭子便也不像這等爽利!」行者道:「這個門兒有甚稀罕!就是南天門指一指也開了。」卻請師父出了門上了馬八戒挑著擔沙僧攏著馬徑投西路而去。行者道:

    「你們且慢行等老孫去照顧那兩個童兒睡一個月。」三藏道:

    「徒弟不可傷他性命;不然又一個得財傷人的罪了。」行者道:「我曉得。」行者復進去來到那童兒睡的房門外。他腰裡有帶的瞌睡蟲兒原來在東天門與增長天王猜枚耍子贏的。他摸出兩個來瞞窗眼兒彈將進去徑奔到那童子臉上鼾鼾沉睡再莫想得醒。他才拽開雲步趕上唐僧順大路一直西奔這一夜馬不停蹄只行到天曉三藏道:「這個猴頭弄殺我也!你因為嘴帶累我一夜無眠!」行者道:「不要只管埋怨。天色明瞭你且在這路旁邊樹林中將就歇歇養養精神再走。」那長老只得下馬倚松根權作禪床坐下沙僧歇了擔子打盹八戒枕著石睡覺。孫大聖偏有心腸你看他跳樹扳枝頑耍。四眾歇息不題。

    卻說那大仙自元始宮散會領眾小仙出離兜率徑下瑤天墜祥雲早來到萬壽山五莊觀門。看時只見觀門大開地上乾淨大仙道:「清風、明月卻也中用。常時節日高三丈腰也不伸今日我們不在他倒肯起早開門掃地。」眾小仙俱悅。行至殿上香火全無人蹤俱寂那裡有明月、清風!眾仙道:「他兩個想是因我們不在拐了東西走了。」大仙道:「豈有此理!修仙的人敢有這般壞心的事!想是昨晚忘卻關門就去睡了今早還未醒哩。」眾仙到他房門看處真個關著房門鼾鼾沉睡。這外邊打門亂叫那裡叫得醒來?眾仙撬開門板著手扯下床來也只是不醒。大仙笑道:「好仙童啊!成仙的人神滿再不思睡卻怎麼這般睏倦?莫不是有人做弄了他也?快取水來。」一童急取水半盞遞與大仙。大仙念動咒語噀一口水噴在臉上隨即解了睡魔。

    二人方醒忽睜睛抹抹臉抬頭觀看認得是仙師與世同君和仙兄等眾慌得那清風頓明月叩頭道:「師父啊!你的故人原是東來的和尚一夥強盜十分凶狠!」大仙笑道:「莫驚恐慢慢的說來。」清風道:「師父啊當日別後不久果有個東土唐僧一行有四個和尚連馬五口。弟子不敢違了師命問及來因將人參果取了兩個奉上。那長老俗眼愚心不識我們仙家的寶貝。他說是三朝未滿的孩童再三不吃是弟子各吃了一個。不期他那手下有三個徒弟有一個姓孫的名悟空行者先偷四個果子吃了。是弟子們向伊理說實實的言語了幾句他卻不容暗自裡弄了個出神的手段苦啊!」二童子說到此處止不住腮邊淚落。眾仙道:「那和尚打你來?」明月道:「不曾打只是把我們人參樹打倒了。」大仙聞言更不惱怒道:

    「莫哭!莫哭!你不知那姓孫的也是個太乙散仙也曾大鬧天宮神通廣大。既然打倒了寶樹你可認得那些和尚?」清風道:

    「都認得。」大仙道:「既認得都跟我來。眾徒弟們都收拾下刑具等我回來打他。」

    眾仙領命。大仙與明月、清風縱起祥光來趕三藏頃刻間就有千里之遙。大仙在雲端裡向西觀看不見唐僧;及轉頭向東看時倒多趕了九百餘里。原來那長老一夜馬不停蹄只行了一百二十里路大仙的雲頭一縱趕過了九百餘里。仙童道:

    「師父那路旁樹下坐的是唐僧。」大仙道:「我已見了。你兩個回去安排下繩索等我自家拿他。」清風先回不題。

    那大仙按落雲頭搖身一變變作個行腳全真。你道他怎生模樣:穿一領百衲袍系一條呂公絛。手搖塵尾漁鼓輕敲。

    三耳草鞋登腳下九陽巾子把頭包。飄飄風滿袖口唱《月兒高》。徑直來到樹下對唐僧高叫道:「長老貧道起手了。」那長老忙忙答禮道:「失瞻!失瞻!」大仙問:「長老是那方來的?為何在途中打坐?」三藏道:「貧僧乃東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經者。

    路過此間權為一歇。」大仙佯訝道:「長老東來可曾在荒山經過?」長老道:「不知仙宮是何寶山?」大仙道:「萬壽山五莊觀便是貧道棲止處。」行者聞言他心中有物的人忙答道:「不曾!不曾!我們是打上路來的。」那大仙指定笑道:「我把你這個潑猴!你瞞誰哩?你倒在我觀裡把我人參果樹打倒你連夜走在此間還不招認遮飾甚麼?不要走!趁早去還我樹來!」

    那行者聞言心中惱怒掣鐵棒不容分說望大仙劈頭就打。大仙側身躲過踏祥光徑到空中。行者也騰雲急趕上去。大仙在半空現了本相你看他怎生打扮:頭戴紫金冠無憂鶴氅穿。

    履鞋登足下絲帶束腰間。體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顏。三須飄頷下鴉瓴疊鬢邊。相迎行者無兵器止將玉塵手中拈。那行者沒高沒低的棍子亂打。大仙把玉塵左遮右擋奈了他兩三回合使一個袖裡乾坤的手段在雲端裡把袍袖迎風輕輕的一展刷地前來把四僧連馬一袖子籠住。八戒道:「不好了!我們都裝在拉縺裡了!」行者道:「呆子不是拉縺我們被他籠在衣袖中哩。」八戒道:「這個不打緊等我一頓釘鈀築他個窟窿脫將下去只說他不小心籠不牢吊的了罷。」那呆子使鈀亂築那裡築得動?手捻著雖然是個軟的築起來就比鐵還硬。

    那大仙轉祥雲徑落五莊觀坐下叫徒弟拿繩來。眾小仙一一伺候。你看他從袖子裡卻像撮傀儡一般把唐僧拿出縛在正殿簷柱上;又拿出他三個每一根柱上綁了一個;將馬也拿出拴在庭下與他些草料行李拋在廊下。又道:「徒弟這和尚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槍不可加鐵鉞且與我取出皮鞭來打他一頓與我人參果出氣!」眾仙即忙取出一條鞭不是甚麼牛皮、羊皮、麂皮、犢皮的原來是龍皮做的七星鞭著水浸在那裡。令一個有力量的小仙把鞭執定道:「師父先打那個?」大仙道:「唐三藏做大不尊先打他。」行者聞言心中暗道:「我那老和尚不禁打假若一頓鞭打壞了啊卻不是我造的業?」他忍不住開言道:「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吃果子是我推倒樹也是我怎麼不先打我打他做甚?」大仙笑道:「這潑猴倒言語膂烈。這等便先打他。」小仙問:「打多少?」大仙道:「照依果數打三十鞭。」那小仙輪鞭就打。行者恐仙家法大睜圓眼瞅定看他打那裡。原來打腿行者就把腰扭一扭叫聲「變!」變作兩條熟鐵腿看他怎麼打。那小仙一下一下的打了三十天早晌午了。大仙又吩咐道:「還該打三藏訓教不嚴縱放頑徒撒潑。」那仙又輪鞭來打行者道:「先生又差了。偷果子時我師父不知他在殿上與你二童講話是我兄弟們做的勾當。縱是有教訓不嚴之罪我為弟子的也當替打再打我罷。」大仙笑道:「這潑猴雖是狡猾奸頑卻倒也有些孝意。既這等還打他罷。」小仙又打了三十。行者低頭看看兩隻腿似明鏡一般通打亮了更不知些疼癢。此時天色將晚大仙道:「且把鞭子浸在水裡待明朝再拷打他。」小仙且收鞭去浸各各歸房。晚齋已畢盡皆安寢不題。

    那長老淚眼雙垂怨他三個徒弟道:「你等闖出禍來卻帶累我在此受罪這是怎的起?」行者道:「且休報怨打便先打我你又不曾吃打倒轉嗟呀怎的?」唐僧道:「雖然不曾打卻也綁得身上疼哩。」沙僧道:「師父還有陪綁的在這裡哩。」行者道:「都莫要嚷再停會兒走路。」八戒道:「哥哥又弄虛頭了。

    這裡麻繩噴水緊緊的綁著還比關在殿上被你使解鎖法搠開門走哩!」行者道:「不是誇口說那怕他三股的麻繩噴上了水就是碗粗的棕纜也只好當秋風!」正話處早已萬籟無聲正是天街人靜。好行者把身子小一小脫下索來道:「師父去啞!」沙僧慌了道:「哥哥也救我們一救!」行者道:「悄言!悄言!」他卻解了三藏放下八戒、沙僧整束了褊衫扣背了馬匹廊下拿了行李一齊出了觀門。又教八戒:「你去把那崖邊柳樹伐四顆來。」八戒道:「要他怎的?」行者道:「有用處快快取來!」那呆子有些夯力走了去一嘴一顆就拱了四顆一抱抱來。行者將枝梢折了將兄弟二人復進去將原繩照舊綁在柱上。那大聖念動咒語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樹上叫「變!」一根變作長老一根變作自身那兩根變作沙僧、八戒都變得容貌一般相貌皆同問他也就說話叫名也就答應。他兩個卻才放開步趕上師父。這一夜依舊馬不停蹄躲離了五莊觀。只走到天明那長老在馬上搖樁打盹行者見了叫道:「師父不濟!出家人怎的這般辛苦?我老孫千夜不眠也不曉得睏倦。

    且下馬來莫教走路的人看見笑你權在山坡下藏風聚氣處歇歇再走。」

    不說他師徒在路暫住。且說那大仙天明起來吃了早齋出在殿上教拿鞭來:「今日卻該打唐三藏了。」那小仙輪著鞭望唐僧道:「打你哩。」那柳樹也應道:「打麼。」乒乓打了三十。

    輪過鞭來對八戒道:「打你哩。」那柳樹也應道:「打麼。」及打沙僧也應道「打麼。」及打到行者那行者在路偶然打個寒噤道:「不好了!」三藏問道:「怎麼說?」行者道:「我將四顆柳樹變作我師徒四眾我只說他昨日打了我兩頓今日想不打了。卻又打我的化身所以我真身打噤收了法罷。」那行者慌忙唸咒收法。

    你看那些道童害怕丟了皮鞭報道:「師父啊為頭打的是大唐和尚這一會打的都是柳樹之根!」大仙聞言呵呵冷笑誇不盡道:「孫行者真是一個好猴王!曾聞他大鬧天宮布地網天羅拿他不住果有此理。你走了便也罷卻怎麼綁些柳樹在此冒名頂替?決莫饒他趕去來!」那大仙說聲趕縱起雲頭往西一望只見那和尚挑包策馬正然走路。大仙低下雲頭叫聲:「孫行者!往那裡走!還我人參樹來!」八戒聽見道:

    「罷了!對頭又來了!」行者道:「師父且把善字兒包起讓我們使些兇惡一結果了他脫身去罷。」唐僧聞言戰戰兢兢未曾答應沙僧掣寶杖八戒舉釘鈀大聖使鐵棒一齊上前把大仙圍住在空中亂打亂築。這場惡鬥有詩為證詩曰:悟空不識鎮元仙與世同君妙更玄。三件神兵施猛烈一根塵尾自飄然。左遮右擋隨來往後架前迎任轉旋。夜去朝來難脫體淹留何日到西天!

    他兄弟三眾各舉神兵一齊攻打那大仙只把蠅帚兒演架。那裡有半個時辰他將袍袖一展依然將四僧一馬並行李一袖籠去返雲頭又到觀裡。眾仙接著仙師坐於殿上卻又在袖兒裡一個個搬出將唐僧綁在階下矮槐樹上八戒、沙僧各綁在兩邊樹上。將行者捆倒行者道:「想是調問哩。」不一時捆綁停當教把長頭布取十匹來。行者笑道:「八戒!這先生好意思拿出布來與我們做中袖哩!減省些兒做個一口中罷了。」那小仙將家機布搬將出來。大仙道:「把唐三藏、豬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眾仙一齊上前裹了。行者笑道:「好!

    好!好!夾活兒就大殮了!」須臾纏裹已畢又教拿出漆來。眾仙即忙取了些自收自曬的生熟漆把他三個布裹的漆了渾身俱裹漆上留著頭臉在外。八戒道:「先生上頭倒不打緊只是下面還留孔兒我們好出恭。」那大仙又教把大鍋抬出來。行者笑道:「八戒造化!抬出鍋來想是煮飯我們吃哩。」八戒道:

    「也罷了讓我們吃些飯兒做個飽死的鬼也好看。」眾仙果抬出一口大鍋支在階下。大仙叫架起乾柴起烈火教:「把清油熬上一鍋燒得滾了將孫行者下油鍋扎他一扎與我人參樹報仇!」行者聞言暗喜道:「正可老孫之意。這一向不曾洗澡有些兒皮膚燥癢好歹蕩蕩足感盛情。」頃刻間那油鍋將滾。

    大聖卻又留心恐他仙法難參油鍋裡難做手腳急回頭四顧只見那台下東邊是一座日規台西邊是一個石獅子。行者將身一縱滾到西邊咬破舌尖把石獅子噴了一口叫聲「變!」變作他本身模樣也這般捆作一團他卻出了元神起在雲端裡低頭看著道士。

    只見那小仙報道:「師父油鍋滾透了。」大仙教「把孫行者抬下去!」四個仙童抬不動八個來也抬不動又加四個也抬不動。眾仙道:「這猴子戀土難移小自小倒也結實。」卻教二十個小仙扛將起來往鍋裡一摜烹的響了一聲濺起些滾油點子把那小道士們臉上燙了幾個燎漿大泡!只聽得燒火的小童喊道:「鍋漏了!鍋漏了!」說不了油漏得罄盡鍋底打破原來是一個石獅子放在裡面。大仙大怒道:「這個潑猴著然無禮!教他當面做了手腳!你走了便罷怎麼又搗了我的灶?這潑猴枉自也拿他不住就拿住他也似摶砂弄汞捉影捕風。

    罷!罷!罷!饒他去罷。且將唐三藏解下另換新鍋把他扎一扎與人參樹報報仇罷。」那小仙真個動手拆解布漆。行者在半空裡聽得明白他想著:「師父不濟他若到了油鍋裡一滾就死二滾就焦到三五滾他就弄做個稀爛的和尚了!我還去救他一救。」好大聖按落雲頭上前叉手道「莫要拆壞了布漆我來下油鍋了。」那大仙驚罵道:「你這猢猴!怎麼弄手段搗了我的灶?」行者笑道:「你遇著我就該倒灶干我甚事?我才自也要領你些油湯油水之愛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鍋裡開風恐怕污了你的熟油不好調菜吃如今大小便通乾淨了才好下鍋。不要扎我師父還來扎我。」那大仙聞言呵呵冷笑走出殿來一把扯住。畢竟不知有何話說端的怎麼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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