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土財主 上部 第九十章 無毒
    吳天嬌談搬遷捅了馬蜂窩。她還未來及下「停電、停水、停暖氣」的通知呢何紅士卻先她一步主動找上門來討公道了。

    星期一一大早何紅士便掇一把椅子端坐在縣zf大門口翹著二郎腿兩手抱胸兩眼目視前方對上班的人群均視而不見。何紅士在高原也算是個名人。不說她資歷老、職務高(曾經當過縣委宣傳部的副部長)這都在其次主要是她的為人。何副部長自認為出身名門父親是貨真價實的老革命(不同於朱建明那種老革命)位高權重所以從不把她的同事、下屬甚至上級看在眼裡。她一生最惱恨的一件事就是錯嫁了方國祥當初還覺得方國祥年輕有為像個人物誰知他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窩囊廢。別說陞遷就是能保住縣長這個位兒三十多年不挪窩其中就有何紅士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功勞哩!全縣城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她何紅士的大名?其實她就是那個臭脾氣沒為下人倒惹了不少人。整個zf機關的所有工作人等哪個見了她不是點頭哈腰唯唯諾諾?就是幾位副縣長見了她也是巴巴結結的。當然何副部長也有一些不如意也無可奈何的事。就是她的自行車氣門芯兒老是不知怎麼就不見了。為此她責令保衛科的人限期「破案」也總是有案沒有結案。最後還是她靈機一動想出一個絕妙上策一次就買了五十八個氣門芯兒還自備了打氣筒。而今人雖然老了一些又辦了退休手續賦閒在家但老虎不吃人威名還在。何紅士何等樣人豈能容忍一個黃毛丫頭上門教訓出口傷人口口聲聲停這停那的沒準還要停工資哩!

    這不何紅士早早來了。她不怕人只有人怕她。看你吳天嬌有多大能耐還能把人囫圇吃上偏屙下?

    何紅士白等了一天吳天嬌壓根就沒來。不是吳天嬌怕她而是吳天嬌下鄉去了。何紅士卻不這麼想她以為吳天嬌未開火先就怯場了。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她仍未見吳天嬌露面臉上便露出輕蔑的冷笑斷定自己穩操勝券。

    第二天還是那個時候。何紅士剛要到傳達室搬老田頭的椅子時卻見吳天嬌比她還早些站在大門口看風景哩!何紅士愣了一愣照直走過來想和吳天嬌面對面交涉。

    吳天嬌並不看她彷彿就沒注意到有人在她身邊。何紅士找不上茬兒先是咳嗽了一聲而後嘴張了張不知說什麼好。

    吳天嬌轉過身來瞅見何紅士故作驚訝地叫道:「喲何副部長呀這麼早啊?退休了不在家歇著還出來鍛煉鍛煉?老田大爺搬把椅子過來讓何副部長坐下休息休息。」

    何紅士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鼻子哼一聲算是回答。老田頭搬也不敢不搬也不敢面前兩個女人她哪一個敢惹?他端著椅子站在傳達室門口一腳在外一腳在內既不前走也不退後尷尷尬尬乾笑著。何紅士過去一把拽過椅子.放在原地方.原模原樣原坐穩。

    上班的人66續續進院了。他們那個也不敢圍在這兒看這兩位的熱鬧招呼也忘了打匆匆點個頭急急奔向各自的部門。等人們散盡吳天嬌在大門口悠閒地轉了幾圈看看沒有啥動靜然後不慌不忙逕自進了辦公樓。

    何紅士提前沒制訂好「作戰計劃」等到吳天嬌突然一出現她反而不知說什麼好。等到吳天嬌一離開.她腦子反而清醒了:坐也是一種鬥爭方式坐也是默默的抗議。讓全縣的人都知道吳天嬌把老縣長夫人逼到zf門口靜坐來了……。

    何紅士坐了三天才漸漸引起人們的注意。開頭還以為是老太太退休後在家不甘寂寞揮餘熱主動要求到傳達室看門值班的呢!後來才現何紅士表情不對方才悟出老縣長夫人是尋岔兒來的。

    人們開始三三五五聚攏過來。zf院內的工作人員不敢看熱鬧路上的行人才不管呢!他們不光是看而且還議論.聲音又特別高。周圍的人能聽見何紅士也能聽清楚:

    「這老太太呀在高原算是一霸。退休了還這麼厲害往那兒一坐不怒而威膽小的人見了都尿褲子哩……」

    「你不知道呀大哥老太太有絕活。年輕時學過少林武當拳腳了得打架鬥毆一般人不是對手……」

    「要不我說哩『喀嚓』一聲我的稱桿子就讓她撅折了。」

    「老太太還有一門功夫會氣功.自行車打氣不用氣管子。我拔了她十回氣門芯也沒見她推著車走。」

    「老太太今天是和誰彆扭呢?」

    「聽說……」

    「聽說什麼呀?老太太家的院子有六畝地大房子二三十間。縣裡開會決定要她搬她不搬坐這兒示威哩!」

    「這麼大的院子這麼大的房房租出得起嗎?」

    「你這就外了老哥.房租加上水電暖人家一年才繳三十八塊伍角四。」

    「這不是坑公家嗎?」

    「這算啥呀?他老頭去了趟曰本說是考察什麼標準化養雞場外孫女兒都帶去了回來報銷了多少你知道?」

    「如今也沒聽說縣上有養雞場啊?」

    「那不過是個由頭。回來說一句話決策失誤交學費了。」

    「老太太不是還當過一陣子駐深圳辦事處主任嗎?」

    「別說啦別說啦!不知誰出的餿主意要在特區設一個窗口便於交流。屁事沒辦成賠進去好幾萬。」

    「…………」

    何紅士坐不住了。她站起來一腳把椅子踹開氣沖沖跑進院子站在樓下就喊:

    「姓吳的吳天嬌武則天有種的你出來!老娘有話給你說!」

    吳天嬌下樓了。

    樓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儘管天氣很冷屋裡的人總比院子裡的人暖和。

    何紅士挨了半天的罵受了許多諷刺挖苦一肚子氣沒處出正好沖吳天嬌洩洩。吳天嬌剛出樓門何紅士就迎面趕上去劈頭就罵:

    「吳天嬌你這個臭婊子你還有臉當縣長?你不如到廁所的牆上撞死去攢幾泡尿淹死去!你傷風敗俗你賣-……」

    「我賣給誰了?你收錢了?你管賬了?你怎麼比我還清楚?」吳天嬌臉紅氣粗她也豁出去了。罵這種野仗她還是第一次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個大姑娘嘛。

    「不賣-你為什麼收朱桐生的錢?」

    「我收了他多少錢?」

    「多少你不清楚你還有臉來問我?」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啊?」

    「伍萬塊錢狗拿了。」

    「伍萬?!」全樓上的人都聽到了男同志變了臉色女同志伸長了舌頭。

    「朱桐生一月掙多少他哪有這麼多錢送給我?」

    何紅士噎住了。她一時衝動只顧罵得痛快沒想到獻豬獻羊獻出了朱桐生。

    不敢圍觀看熱鬧但是也不能不管不問不勸架。樓上的人出來郭富榮第一個跑上前指著何紅士說:

    「老何你怎麼這樣?吳縣長早就給我說了那件事我們正在調查。你這麼亂嚷嚷會造成什麼影響?」

    何紅士雖然對郭富榮不感冒但也不能樹敵過多就壓低了嗓門說:

    「老郭你給我評評理她吳天嬌是不是太欺侮人?大禮拜天就跑到我們家通知我們立馬搬房子還說不搬就停水停電停暖氣。你說這寒冬臘月天寒地凍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嘛嘛!」

    「搬遷是縣委會的決定又不是吳縣長一個人的主意。宿舍大樓蓋好兩年了當初老縣長自己留了一個單元一直空著。冬天嫌冷為啥夏天不搬?做啥事都要有個分寸!」

    放在過去郭富榮有這個膽量敢在她面前指天劃星星的這樣說話?還不是因為吳天嬌取代了方國祥郭富榮才跟著氣粗起來。此一時彼一時何紅士也曉得胳膊擰不過大腿這個道理。如再一意孤行引起公憤更不好收場。她後悔剛才不冷靜說啥事不好.怎麼把朱桐生扯出來。小朱可是老方難得的幾個忠臣之一。他日子本來就不好過這回讓她一攪也跟著受水。這樣一合計何紅士順坡下驢就說:

    「行老郭衝你這個態度我選個日子搬了!」何紅士擱下這話誰也不理屁股一顛一顛地走了。

    吳天嬌不讓還要與她論理。郭富榮使了個眼色。小聲說:

    「算了吳縣長犯不著因小失大。」

    朱桐生正愁得火燒眉毛、雞飛狗上牆哩!何紅士到zf大院鬧事怎麼把他給抖摟出來了。當時他正躲在辦公室裡苦思冥想抽悶煙院子裡生的事他也聽得一清二楚。這個老何這回又把他逼到絕路上來了。朱桐生給伍萬塊錢找下家已經謀劃到兩萬一了就是梅生手裡的那個數。還差兩萬九讓何紅士一激他突然一拍大腿自言道:「有了」。

    朱桐生早早回到「八五一工程指揮部的家裡他提前買好的菜、肉扎上圍裙就下了廚房。梅生回到家時就覺得納悶飯菜早已收拾停當還有一大盤香噴噴的黃燜羊肉桌上擺的有酒有飲料。朱桐生笑嘻嘻地從廚房出來解下圍裙說:

    「梅生多年不下廚了不知這手藝還合不合你的口味?別干愣著啦坐下咱們邊吃邊喧。」

    梅生不知朱桐生又耍啥花招?索性不說話洗洗手坐在飯桌前拿起筷子就吃飯。

    朱桐生先給梅生斟滿一大杯酒他知道梅生當銷售科長有時候應付場面多少也能喝幾口。然後再給自己倒一杯真心實意地說;

    「梅生我以前做了許多出格事說了許多出頭話起因都是因為朱鎮宇。現在我想通了不管怎麼著孩子都這麼大了往後日子還得過。前天我去了趟涼水泉子給董榆生道了個歉承認我以前對他有成見對不起他。榆生一高興還請我喝了一場酒。臨走還囑咐我要我對你好以後要顧家兩口子歡歡喜喜的。這不我一回來就跑市場買了菜做好飯先表現表現以後你就看我的實際行動吧!」

    說罷朱桐生端起酒杯。梅生對朱桐生還沒有完全失去信心心想三十幾快四十的人了要說變也許能變好。還聽他說和榆生也講和了。榆生的為人她清楚心腸軟不記仇。梅生心裡一高興就和桐生碰了碰杯。朱桐生顯得格外親切每句話都是掏心窩子的。他說:

    「梅生我們也不能這麼坐著干喝酒我給你講一個笑話。說的是有一個男人那活兒長得特大有天河裡去玩水剛坐到河邊不知怎麼一激動一頭就伸到了河對岸。這時候過來個新媳婦一眼瞅見這座橋讚歎說到底科學達了一中午就建起這麼雄偉的一個橋?說罷新媳婦裊裊婷婷上了橋高高興興回家去了。有個老頭看見心想她能過為何我不能過。老頭到了橋中間想坐下來抽袋煙。抽罷煙煙袋鍋兒往橋上一磕橋立刻揚起老頭掉進河裡。老頭好不容易從河裡爬出嘴裡罵道鬧了半天才是一座吊橋下班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梅生笑了臉上露出了多年不見的難得笑容。心想兩個人的日子就得兩個人過朱桐生一旦能改好她肩上的擔子也就輕鬆些。桐生在外面熟人多、路子廣幫她推銷推銷產品還是有能力的。兩口子邊吃邊談。桐生左一杯右一杯地敬酒梅生已有多年沒見桐生對她這麼親熱了。心想反正在自己家裡孩子又住校多喝點也不妨事兩口子誰笑話誰呀?喝著喝著一瓶子酒下肚梅生就人事不醒了。

    朱桐生把梅生輕輕地抱起來放到床上又給她脫了衣服蓋上被子。收拾好碗筷把剩下的飯菜都放進冰箱裡。然後脫衣上床摟著他的妻子千般柔情萬種蜜意。梅生雖是爛醉如泥但依稀覺得她如同進入仙境雲裡霧裡天上地下.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愜意了……。

    第二天梅生醒來一眼就現桌上朱桐生留給她的字條:

    「親愛的妻: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快樂的夜晚。早歹(餐)我已備好。我上班去了等著我周未(末)見。

    愛你的人

    郎(即)日」

    梅生嫣然一笑。刷牙、洗臉用完丈夫精心為她烹製的早餐快樂地走進廠區。

    吳天嬌剛在辦公室坐下朱桐生就哭喪著臉跟了進來。他說:

    「吳縣長我想了幾天我給您添了麻煩覺得很對不起您。特別是昨天何紅士那麼一鬧我更坐臥不安有些話不實說是不行的了。」

    吳天嬌站起來說:「老朱坐吧坐吧!坐下慢慢說喝不喝水?我給你倒茶。」

    朱桐生誠惶誠恐地說:「不了縣長我起床早在我屋裡喝了幾杯子水了。」

    朱桐生從「八五一」趕來還沒進屋呢。

    吳天嬌走過去把門輕輕地關上回過頭見朱桐生還站著又說:

    「沒關係.不要客氣坐下說話。」

    朱桐生這才把屁股挨到沙上。

    吳天嬌看朱桐生仍舊猶猶豫豫不開口又催促一遍笑笑說:

    「有啥不好意思的?有話直說嘛老朱。」

    朱桐生又吞吞吐吐一陣子才慢慢張口說話:

    「縣長這是我的私事按理說不好公開。我說了縣長您要替我保密呀!」

    「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

    「那我就說了縣長。」朱桐生態度很誠懇。

    「說吧!」吳天嬌耐著性子說。

    「我老婆和我結婚前和一個叫董榆生的有關係……」

    「董榆生?!」吳天嬌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對叫董榆生。」朱桐生偷眼瞅瞅吳天嬌不禁暗暗竊喜。他裝著沒事人似的接著又說「按說我們都是一塊長大董榆生又和我一同參軍入伍而後又轉業到一個廠裡。我當了廠領導小組副組長入了黨。董榆生這個人思想品質不好交人不講原則和廠裡的女工亂談戀愛……」

    「就講你和你愛人的事。」吳天嬌打斷他的話。

    「是縣長。」朱桐生輕輕抬抬屁股說「我曾經親眼現董榆生和我愛人在他的宿舍裡調情縣長我就不說細節了。」

    「講事實講根據。」吳天嬌的手有些微微抖。

    「是縣長。我和我老婆結婚後才現我老婆肚子大了。我問她是誰的她說是董榆生的。我要她把孩子打掉她死活不幹。我這個人愛面子不好張揚只好由著她把娃娃生下來。這些年來董榆生一直和我老婆明來暗往。我實在氣憤不過就到法院裡告了他們。縣長您看這是法院的『調解書』。」

    朱桐生把剛從梅生那兒偷來的「證據」遞給吳天嬌。趁著吳天嬌看法院調解書的時候朱桐生又說:

    「董榆生明知心裡有愧他除了公開交給我2萬壹仟塊錢的撫養費之外又偷偷塞給我三萬。一再囑咐要我替他保密說他正和省城的一位女幹部談對像.一旦暴露了就壞了。縣長這些錢我一直不敢花就存起來……」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朱桐生剛一出門吳天嬌就暈倒在辦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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