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榆生忙得放屁砸腳後跟恨不得三餐合成一頓吃一個人分成兩個用。前不久成立了「高原縣神泉農工商貿易有限公司」他任董事長兼總經理。村裡現在大小車七八輛村民們見慣不怪看著這些鐵傢伙也不覺得希罕了。公司下設磚廠、水泥廠、礦泉水廠還有林場、養殖場、漁塘、藥材站……。涼水泉子本就是塊風水寶地盛世不盛所為何來?當初選村長時有人還對董榆生的三年打算半信半疑還有幾個居心叵測的要等著拆老董家的房子哩!今天隨便攔住個過路的問問看:「家有新房嗎?鍋裡有肉嗎?信用社有存款嗎?」哪個不是喜眉笑眼:還是村長的本事大呀!
董榆生卻不這麼看不是謙虛出於真誠他說:「如果不是黨的政策好碰上改革開放的好年頭哪裡有我的今天?哪裡有涼子泉的今天?」鄉親們想想也是當初董榆生他爹董傳貴不也是個能人到頭來還不是落了個沒結果!公司內部還有財務部、業務部、接待部、保衛部……。
接待部其實也是一項既必不可少又十分煩瑣的工作。上級領導一檢查稅務工商部門收稅、收管理費電力部門收電費等等。哪一路神仙惹得起哪一尊佛像不敬香?每次蒞臨都是好酒好肉熱情款待稍有怠慢出了紕漏引得上賓動怒豈是兒戲?
今年過春節稅務所副所長攜全家來給董榆生拜年還提了很重的禮董榆生當時就納悶:一沒交情二不是朋友三不沾親帶故所長大人興師動眾必有緣故。有道是「官不打送禮的」這老百姓見了送禮的如何處置未見哪本書上有交待。果然半瓶酒下肚副所長微微一笑道:
「董兄(其實他比董榆生還大幾歲呢)兄弟今年春節過得不順抹下臉張口給您借幾個錢花花不知董總能否……」
董榆生早料到的此一說想也不想從口袋裡掏出一仟塊錢放到桌上說:「什麼借不借這點錢算我送給你的你拿著先用。」
那位老兄頓時不悅眉毛一揚說:「老董你太看不起人了打要飯的?一仟塊還不夠我兩圈麻將呢!」
董榆生心想:一仟塊打要飯的如果這樣都要飯去了誰還幹事?一仟塊打兩圈麻將他一月工資多少?這樣想著肚子裡有氣又不敢高聲只得推脫脫說:
「所長如今這大過年的財務上沒人你是不是再等兩天?」
「啥球破財務還不是你說了算!你說話到底借不借?」副所長動怒了。
董榆生也實在忍不住了就說:「有你這麼借錢的嗎?」
副所長站起來說:「算了不和你抬摃。過大年不生氣過罷年再唱戲董榆生你等著瞧。」
自此以後董榆生的麻煩事接踵而至。
老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不找事事要找你。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面面玲瓏、渾身是眼既便如此也怕是難防不測。
傳說古時候有一軍旅以驍勇善戰聞名。元帥最恨貪生怕死、臨陣潛逃的士兵因而下令軍中但凡後背中槍中箭者必是畏死之徒傷者斬死者暴屍。適逢一敢死之士每戰皆奮勇當先忽一日中箭倒地血流不止。元帥視之乃項背箭傷大怒令斬。同營一士卒仗膽告曰「元帥不右此非敵箭實屬我造想是著人暗算。」元帥派人細查果如其說遂愕然命調治並廢了這一條「禁令」。
一紙傳票直接送到董榆生手中要他某月某日幾時幾分到縣法院會齊與某人對簿公堂。董榆生方才相信不做虧心事半夜也有鬼叫門。
開頭一陣董榆生有些手忙腳亂他不知怎麼就成了「被告」而且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兒子活在世上他感到可笑而又不敢笑。這幾年他經得事多了譬如交警扣照、銀行透支、用電載、煙囪冒煙等等還有那位副所長時不時派人來查賬雞蛋裡的找些骨頭出來罰也罰了錢也交了過河哪有不濕鞋的道理?惟獨上法院打官司卻是始料未及的。董榆生琢磨了幾天也沒想出個正當理由。朱桐生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開這樣玩笑?誣告是要反坐的這個道理他能不懂?這比不了那二百塊錢沒根沒據罷了也就罷了。多想無益。當面和他對質吧!純粹是無中生有無事生非怕他怎的?董榆生身正不怕影子歪親自開著自己的紅色桑塔納轎車獨自進城上了法院。
法院上所有的人都是一種表情:兩口子吵架、學校請家長、丟了錢包……彷彿不如意的事都讓這些法官們給碰上了個個皆是鐵青著臉。董榆生想法院裡大概是不主張笑臉服務的。即便如此有啥事說啥事幹嘛擺出那麼一副難看的面孔?同時也要分清是什麼案子呀又不是敵我矛盾況且還是假案何必做出那麼一副難看的嘴臉?幸虧董榆生沒有作奸犯科干下歹事否則雖不至於嚇個半死肯定也會胸中打鼓、小腿抽筋的。
好在庭長好未使這種尷尬局面延續很久左右一看便直來直去朗聲話:
「被告董榆生原告朱桐生訴你和他的妻子侯梅生通姦生下一子現已十二歲請你……」
如不是董榆生早有準備定會使他目瞪口呆必膽俱裂。就在隨著庭長聲色俱厲、一字一句地宣佈他的「罪名」之後他已是汗流滿面想要找個東西擦擦事前忘了帶手絹只好兩手一抹牙縫裡蹦出四個字:
「血口噴人!」
「法院是講理的地方每句話都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血口噴人不足為據請講事實!」陪審法官說。
「不可能我長這麼大還沒和女人睡過覺怎麼會有兒子?」
「你說得這些沒用。如果你是女的咱們到醫院一查立馬就可以結案。至於男同志嘛目前科學還達不到這種地步你的那些話不足為憑。」另一法官說。他的話如果換個場合恐怕會引來哄堂大笑然而在這兒卻不可能出現笑聲甚至連笑的姿式都沒有。
「他有證據嗎?」董榆生手指向「原告」席。
「我兒子難道不是證據?董榆生你不要背著牛頭不認髒胡攪蠻纏歷來是你的拿手好戲!」朱桐生站起來臉孔漲得通紅眼睛閃著凶光「兒子是個大活人你能賴得了嗎?」
「請安靜。」庭長用手示意朱桐生坐下來然後朝著董榆生還是剛才那種口氣「被告董榆生至於那個娃是誰的兒子我們還沒有做最後結論一切都要根據事實說話。但是有一點你必須清楚在法庭上你必須講真話、講實話。強詞奪理幫不了你的忙說假話、說慌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他老婆懷了別人的兒子和我有什麼關係?」董榆生已經鎮定了許多現在又不是那個年代不是反革命也要整出個反革命。他也挺納悶:這個朱桐生該不是缺錢花了吧缺錢花也不能開這麼大的玩笑?看他那副咄咄逼人的神態倒也不像是無中生有難道梅生還有別的相好梅生不應該是那種人呀?董榆生想了想實在也說不清楚個是非曲直只好說「不行就驗血我提議驗血。」
「必要時我們會採取這種方法。我們商議後確定此案也並非光彩之事能縮小範圍盡量縮小範圍不要擴大影響最好娃娃還小嘛給他的心靈上留下創傷也不是高興的事。所以把你們二位傳來小範圍協商處理和解為宜。」
「法官我提個請求既然這件事是我和侯梅生之間的事另一位當事不到場恐怕不合適。」董榆生到底想出了個最有力的「根據」。
庭長稍稍一愣很快轉過去和幾位法官交換了下意見末了他說:
「本案暫時休庭一周後開庭重審。」
法院和公安局是兩隔壁。董榆生驅車剛出大門旁邊一個穿警服的衝他大喊一聲:
「老董董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