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土財主 上部 第六十三章 涼水泉子出水了
    第六十三章涼水泉子出水了

    有道是人順天意天遂人願。正當雞鳴山滿山泛綠、古老山莊重現生機之時久已乾涸的山泉隨著幾場春雨竟奇跡般地復活。開頭還只是細流汩汩不到半個時辰碗口粗的泉水噴湧而出。神泉出水了!鄉親們歡聲雷動、奔走相告。有幾位高齡老人竟不顧人多人少坐在泉邊喜極而泣、放聲大哭。家人勸阻、鄉鄰安撫他們均不理不睬我行我索一任老淚縱橫嘶啞著嗓子又喊又叫。這是他們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神泉他們不忍心看到神泉在他們這一代乾涸枯竭他們無法向他們的老祖宗們去交待呀!終於等到這一天二十年之後泉水叮咚涼水泉子又成了真正的涼水泉子!

    正像當初從未有人追根溯源探究泉水因何而乾枯一樣而今也沒有人想方設法弄明白水究竟是從何而來?人總是這樣原有的珍寶並不覺得珍貴唯有失而復得的東西才覺得是好東西。可憐的人們、生活中極少得到娛樂的人們這會總算有了一次千載難逢得的機會他們的慶賀方式也無非就是狂喊亂叫但這種洩是歡樂的喜悅讓人一下子就會想到過大年的景象。

    「老革命」的磚廠幾乎陷於停頓狀態。幹活的人們乍一聽涼水泉子活了頓時就像炸開了鍋誰還管他別的娃娃掉地下也顧不得了。扔下工具撒腿就跑就連那些平時最守紀律的憨哥們也都鴨子過河隨了大流。朱建明是土生土長的涼水泉子人他豈能不知泉在人的心目中是個啥。放到過去他跑得比誰都快然而今日非彼日他是涼水泉子的「頭面人物」之一他的肩上肩負著涼水泉子的「半壁江山」他深知自己的責任重大他不能把自己混同於一個普通老百姓所以儘管他一邊喋喋不休地漫罵不止一邊還得不停地幹活一個人干幾個甚至十幾個人的活。

    半夜時分了泉邊依舊是星火閃爍。侯四海一夥老人、董榆生一夥後生大家圍坐在清泉旁邊吸旱煙、抽紙煙誰也不開口講話瞇著眼睛屏聲息氣地仔細聆聽泉水汩汩地流淌城裡人欣賞音樂會大概也就是這種神態。

    朱建明早就被替換下來了回家日鬼了幾口剩飯急忙趕過來湊個後場。

    五奶安桂花一人守著鋪子抽不開身打人送來兩瓶白酒讓守夜的人驅驅寒氣順便著也喜慶喜慶。

    董榆生咬開瓶蓋雙手遞到侯四爺手裡四爺年高不勝酒力放到嘴唇上抿了一抿就交給董萬山。等傳到朱建明手裡時瓶已見底。「老革命」是啥樣人豈肯放過這樣的機會從懷裡摸出兩張拾塊的票子扔給侯有才說:

    「去秀才出門三步小的受苦。盡這些錢多來幾瓶酒剩下的買成煙今晚咱通霄了。」他是想把白天的損失撈回來。

    董榆生攔擋說:「算了七叔我爺四爺他們上了歲數的人了熬不住早點散吧。」

    董萬山說:「不咋的不咋的榆生既是你七叔請客我也跟著沾光了。這麼高興的日子我們怎能回去?」

    四爺也說:「榆生你別攆我們走回去也是睡不著。你們年輕人瞌睡重要不你們先去一步。」

    朱洪林說:「咱們誰都不走我和狗剩尋柴把火升著熱熱鬧鬧過一宿。」

    幾口酒下肚朱建明抹抹嘴說:「榆生侄兒你是村長你有啥打算?」

    「我想明天進城。」

    「進城幹啥?」

    「進城賣水。老幾輩子就聽說咱涼水泉子是寶泉喝了泉水能長壽我想讓城裡人也享受享受咱們的清泉水。」

    「對呀榆生說得有道理。」四爺抽口老旱煙說「早年涼水泉子是有名的長壽村好水咱不能一家獨佔流到溝裡白白浪費了太可惜不如就按榆生說的辦沒準還是一件大好事哩!」

    朱建明譏笑道:「榆生侄兒我看你是鑽到錢眼裡去了。學誰不好專學李彥貴賣啥不好去賣水?我看這不是件正經事。」

    侯有才糾正道:「七叔你不懂。山裡的水好叫純淨水沒受過污染的你沒聽說報紙上有賣礦泉水的嗎就是咱們這種水。」

    「你懂個球!」朱建明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說他啥不懂他自認為在涼水泉子除了董榆生他應該算是最明白的人了後生家竟敢說他不懂這豈能容忍遂倚老賣老訓斥道「當年我鬧革命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你爹的哪一個部分翻跟頭著哩!現在輪到你尕狗娃子爬到糞堆上裝大狗哩!」

    秀才心大知道朱建明多灌了幾口黃湯本不想和他計較可看他盛氣凌人的架勢有些氣不過反駁說:「老革命我是尕狗爬到糞堆上裝大狗你是老狗鑽到廟堂裡充起神犬來了。」

    眾人聽罷哄堂大笑。朱建明臉上掛不住騰地火起拎起空酒瓶子就朝侯有才去嘴裡罵道:

    「日你先人了!過去朱三欺負我我惹不過他。如今你***才長了幾顆牙齒毛還沒出齊哩就學著諷剌開人了。」

    雙方互不相讓頓時廝打在一起。

    董榆生有些惱火為幾句口角竟動起手來?也怪自己平日裡只重經濟不管政治忘記了做人的工作由不得大喝一聲說:

    「行了都給我住手!」

    兩個人同時鬆手也都意識到有些過分。他們還從未見過村長這麼大的火哩!一時高興就忘乎所以怎麼就落到這種樂極生悲的地步了呢?秀才轉過臉彎腰蹴在泉水邊上不停地掬水洗臉。朱建明就地往下一蹲懊喪地雙手摀住自己的禿腦門兒。

    董榆生說:「燒球啥哩!才吃了幾天的白米干飯呀就狂得不知姓啥了?七叔是長輩又是老革命我不便說啥。辦磚廠裡裡外外出力最大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四爺在村裡德高望重閱歷多人品好又是軍屬受人尊重理所應當。我爺一輩子積德行善就不說了。在這些長輩面前我們算個啥呀?秀才你才做了點芝麻綠豆大的一點事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朱建明蹲不住了站起來說:「榆生侄兒羞死人了。明明是我的錯你還給秀才派了這麼多的不是秀才過來七叔給你賠禮道歉。」

    四爺也說:「就是就是這些都是老七的錯在年輕後生跟前擺你的啥球臭架子嘛?」

    侯有才對朱建明本無太深的成見董榆生對他高看一眼也是形勢的需要誰當領導手底下也得有兩個得力人。再說老革命這兩年幹得不壞自己還都常常暗地裡佩服人家裡!經不起幾句軟話連忙說道:

    「七叔您說哪裡話?都是晚輩不好讓您生氣了。誰還有酒拿來我敬七叔。」

    一場「口角官司」頓時之間煙消雲散。

    爺爺董萬山心裡頭樂得跟啥似的高興的時候再遇上些高興事這真比大熱天喝杯冰糖水還舒服:孫娃子長能耐了!榆生在村裡不顯山不露水幹得事件件是實能看見、能摸著、還能感覺到。家家蓋了新房戶戶銀行有存款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面目一新多少輩子也沒聽說過這樣的好事?說也怪朱三那陣會也沒少開力也沒少出三十晚上都是在山上過的渾身幾乎沒扒一層皮一年到頭啥也沒落下。董萬山老人實在猜不透這個理他的孫兒董榆生就有那麼大的本事?即便是他有三頭六臂還能搬山填海不成?別說朱三就是他爹傳貴也當過好些年的村官也是真心給大傢伙兒辦實事也沒見幹出啥名堂。出神了弄鬼了農人不種莊稼也能過上好日子而且還一天比一天好董萬山如果不是親眼見打死也不會相信世上竟會有這樣的蹊蹺事!

    董榆生看「老革命」和秀才兩人已經和好如初心裡頭一高興接著又說:「明天我和秀才倆人進城去看看主要是化驗一下水的成分看對人到底有哪些好處。七叔您也別多心賣水就賣水李彥貴就李彥貴也不見得就是啥丟人的事。七叔您見過那麼大的世面難道連這麼個小道理也不懂?……」

    朱建明頓時面紅耳赤說:「榆生侄兒你去吧七叔是和你開玩笑哩!」

    朱洪林好不容易逮著說話的機會:「榆生哥這回帶我去吧我也去見識見識長這麼大還沒進過城哩!」

    「胡說!」老革命剛改的「毛病」又犯了說「你小時候摔斷了腿不是在城裡看的病?你還說沒進過城?」

    「那時候才多大能知道個啥?」

    董榆生接過話茬說:「不說這些了以後進城的機會多哩!我去了以後村裡還有好些事你要多操心哩。七叔的磚廠水泥廠離不開人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後山那些林木了值班室蓋起來之前總得有人常去那兒看看四爺和我爺歲數大了腿腳又不方便………」

    董萬山急說:「榆生你放心我能行!城裡人不是說要鍛煉身體嗎我每天起個早後山轉一圈就當鍛煉身體了。」

    侯四海也笑說:「我和萬山兄弟老哥倆就負責巡山壞一棵樹榆生你回來找我們老哥倆算賬。」

    朱建明歎道:「要是有輛汽車就好了拉一車磚上去當天就把房子蓋球起來了。」

    一聽汽車侯有才來了精神搶著說:「買輛車我開我去學開車!榆生哥這事說定了我可是第一個報的名。」

    朱洪林白了秀才一眼不滿地說:「咋好事都歸你了?回回進城是你有輛車也是你開豬八戒撒尿輪(淋)也該輪我一回了……」

    四爺笑著調侃道:「車還沒影兒哩你們就搶了個混張五十四!尕順老想進城進城莫不是想進城找個媳婦?城裡的姑娘可不敢找好姑娘哪個肯到我們鄉下來?」

    朱洪林白眼仁子翻了兩翻嘟囔道:「四爺就會取笑我誰說想到城裡找媳婦的話了?」

    一句話觸動了爺爺的心事董萬山說:「你們看我們榆生為大家的事裡頭外頭的忙三十幾的人了如今還是單身。你們也幫著想想辦法托親靠友咱又不是缺錢花娶不起……」

    董榆生笑道:「爺爺您別急……」

    「還不急哩?爺爺如今是八十幾快九十的人了捏捏指頭還活幾天?到我嚥氣的那一天見了你爹我咋說給娃一個媳婦都沒說下叫我……」

    侯四海暗自後悔不該提及這件事:光棍村裡開光棍的笑話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聽董萬山一個勁地叨嘮孫子的婚事急忙岔開話題說:

    「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哩!榆生在村裡當了這幾年的村長可如今連個黨員也不是。我還是土改那年入的黨志國死後朱三佔了支書的位子好些時候了連一次黨員會都沒開過。想提個意見都沒處提去咱總得找個說理的地方呀!」

    朱建明火氣上來騰一下站起來吼道:「不行咱原找鄉上去!劉書記我又不是不認識想當年我和他……」

    董榆生連忙說:「不行不行這事不是那事不能亂找亂要。只要我心裡有黨在不在黨都在其次。」

    侯四海說:「榆生啊你只知道埋頭苦幹可不知道別人心裡頭是咋樣謀算?昨天咱們剛下山不久就聽說朱三連夜進城了。我思來想去怕是和那塊石頭有關聯。」

    「誰走漏的風聲?」侯有才詢問的目光直接指向朱洪林。

    朱洪林囁嚅道:「我、我誰也沒講就是跟、跟我奶透露了幾句……」

    董榆生笑說:「看把你緊張的這算啥事?說了就說了。拜奶是個有口無心的人有個新鮮事肚子裡藏不住她那個小賣部來往人又多三傳兩傳不就傳出去了。」

    朱建明說:「怪不得我在窯上就聽人吵吵嚷嚷說榆生侄兒在後山起出雙龍寶石了?榆生侄兒啥時候拿出來讓七叔我偷偷瞧一眼啥球寶貝這麼值錢?」

    侯四爺嗔道:「老七不敢胡說!你瞅一眼他瞅一眼碰上不相干的人露了財可要惹禍哩!」

    董榆生說:「四爺過慮了。什麼露財不露財等有一天我還要拿出來讓全涼水泉子的人都開開眼哩!既然是個寶物大家覺著希罕不如找個機會把它交給國家保管免得有人老是惦記著。」

    眾人想想也是到了如今這年代還講什麼風水氣數?石頭在山上埋了不知多少朝代涼水泉子還不照樣窮得屁淌。事在人為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村長咋說咋做都對大家也就不再做聲。

    說著話兒不知不覺天就亮了。大夥兒圍著清泉興奮地諞了一夜沒想到時間會過得這麼快晨曦中都有人來泉邊挑桶擔水了!這才挨個兒洗把臉然後戀戀不捨地四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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