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郎剛走狼就來
朱勳臣早就瞅好了董萬山家的多半瓶酒了上次董萬山怕他喝醉硬從他手裡奪回了這半瓶酒。君子謀事小人謀食。朱勳臣天天操心著這半瓶酒好不容易逮著今天這個機會半瓶酒朱勳臣喝了一多半瞅瞅董萬山興致不高知道他家不會再有酒讓他喝所以就意猶未盡地說:「哥我先行一步有事說話幹不了的叫老三過來幫忙。
不是朱三不想來而是朱三不敢來。
當初朱三本是也要參軍入伍的就因這一念之差讓他後悔了一輩子。村裡的「十員大將」加上他們的親屬人等組成了一支強大的「兵」團多少年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朱三改變初衷的原因說出來有些近乎荒唐他不是戀自己的老婆而是戀別人的老婆。他以為董傳貴走了他的機會就來了。他的「大哥」董傳貴看起來身強力壯其實是繡花枕頭一包草外強中乾沒用的廢物。董傳貴參軍正合時宜正是時候。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報國為民其實真正的內情哄鬼去吧朱三心裡最清楚不過。
因此上董傳貴前腳剛走朱三後腳就到。
朱三一進院門先打招呼:「萬山大叔你是軍屬我是幹部村裡派我來給你家幹活這以後裡裡外外的粗活累活就是我的了。春蓮嫂子你也別客氣缺啥少啥你就說話。」
說是說做是做朱三的表現真是無可挑剔。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兩天一缸水半月兩擔柴該播的播了該收的收了攤場打碾糧食入庫洋芋下窖一切都是有條不紊井然有序。董萬山是個拉糊人認為這是zf派來照顧軍屬的根本就沒有當會子事。倒是趙春蓮心存感激還是那句話她以為她碰上的都是好人。時間久了趙春蓮對朱三產生了好感有時也把他叫到屋裡拉拉家常聊聊天什麼的。朱三分寸掌握得極好擦黑就走天亮必來而且從不在董家吃飯。趙春蓮總是覺得過意不去老想找個機會報答報答一下人家可總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轉眼間快要過大年了。趙春蓮托人從鄉供銷社打了一斤酒自己又精心做了幾樣菜餚。她想好好犒賞犒賞她這位辛勤了小半年的朱三兄弟。
朱三拗不過面子只得按時前來「赴宴」嘴裡還一個勁地叨咕:「嫂子你看你咱這是誰跟誰呀?我大哥不在你家就是我家……」朱三猛覺此話不妥好在趙春蓮也沒怎麼介意稍作停頓他接著又說「你家裡的事就是我家裡的事。再說了你是軍屬我是幹部於情於理都最合適不過你客氣啥?我不來吧你說我屎殼郎鑽杏核(hu)子裡頭裝人(仁)哩。我來吧這不是明擺著讓你花錢破費真是來也難不來也難。嫂子你說你叫我怎麼說好呢?……」
趙春蓮眼淚都快流下來了:朱三這一席話俗是俗了些可是字字句句透著親情透著關切。她這一輩子咋就這麼命大看看遇到的這些男人個頂個的好都這麼快人快語實心實意。
本來公公董萬山是要來陪酒的一是鄉里人封建隔輩兒人不單獨坐一桌喝酒。再說董萬山酒量不及怕喝多了在兒媳婦面前不方便所以吃了幾口菜就藉故走開了。
朱三雙腿一盤端端正正坐到炕頭上。臉上看不出有啥表情心裡頭憋不住暗暗竊喜:種下的種子該芽了。
趙春蓮安頓朱三坐好坐穩當一邊招呼他抽煙吃菜喝水一邊斟滿一杯酒雙手端起來遞到朱三手裡說:
「兄弟喝了嫂子這杯酒就算我謝你了。這一陣子真虧了你!」
朱三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仰脖「咕咚」灌了下去。抹抹嘴說:「嫂子這不算啥不就是幹點活嗎也值得讓你說。」
趙春蓮說:「欠錢帳不能欠情帳。你的情我還不了等傳貴回來讓他接著還。」
朱三笑了。自己倒上一杯酒端起來喝了說:「如果真要還嫂子我要你還不要他還。我哥回來還不知驢年馬月呢?」
「你說要我怎麼還?」
「其實也很簡單我要我要……」
「說呀嫂子又不是老虎我能吃了你?」
朱三一聽有門趕快又端起一杯酒倒進嘴裡笑嘻嘻地說:「嫂子你真好你是個好人。」
「淨說些沒用的話。你說讓我做什麼?快說呀!」
朱三暗自罵道:「真是個騷貨!男人才走了幾天就急成這個樣子!早知道是這種貨色何必要花那麼大功夫?……」
「說呀你怎麼不說了?看你吞吞吐吐的樣子真不像你平常的為人不是個痛快人。」
「不是我不痛快是我說不出來。嫂子我、你……」朱三那麼不顧廉恥的人這會兒也不覺臉紅到耳朵根上。
「說不出來就別說!」趙春蓮啥樣人連這都搞不明白莫非真傻瓜了不成?她一把奪過朱三剛要端起的酒杯轉身倒在地上。
「嫂子我真想……」
「別說了!」趙春蓮陰著臉制止。
「不我說我說我就要說我不說就憋死了!春蓮我要和你睡覺……」
「叫你別說你非要說。」
「行行嫂子我不說我不說了行不行。嫂子你同意啦?」
「那好今天晚上我就搬到你家去住。」
「那咋成我家有老婆。」
「我家沒男人?」
「眼下你沒男人呀。」
「我男人不在我的眼下我男人在我的心裡。就是我死了我男人也在我的心裡。好了朱老三算我們認識一場。回去算算看我該你多少我還不了傳貴回來給你還。你走吧……」
「嫂子你別多心我給你開玩笑呢!」朱三腆著臉訕笑著。
「有玩笑留著回家給你老婆去開吧!你走不走?」
「我走我走……」朱三找到了一隻鞋先撒踏上另一隻找不到只好單腿著地兩手扶著炕沿說「嫂子嫂子有話慢慢說嘛!」
「誰是你的嫂子?你給我滾!從今之後不准你進這個門。」朱三被趙春蓮連推帶搡轟出屋門另一隻鞋跟著從後面扔了出來。
朱三趿拉上兩隻鞋還想回頭解釋解釋一看趙春蓮的臉色橫眉豎眼的母夜叉一般哪裡還有些許女人味?頓時有了些酸葡萄的感覺心情隨之坦然了許多歎口氣搖搖頭沒情沒趣地回家去了。
風吹日曬雨雪滋潤三個小傢伙吹泡泡似地長大了。桐生個兒高塊頭大長得虎頭虎腦又是屬虎小名叫「虎子」梅生晚出生了半個鐘點是小妹也是屬虎小名叫「虎妹」榆生夾在中間雖然也屬虎但因為是娘奉了爹的「旨意」一字不敢改大名小名都是「榆生」。
他們年齡相仿住得又近沒事常在一起玩。鄉里娃能玩出什麼新花樣?還不就是「騎大馬」、「鍋鍋家」之類。
虎子說:「虎妹虎妹叫我一聲哥我給你一塊糖。」
虎妹說:「就不就不我叫榆生哥。」
虎子說:「虎妹咱們玩過家家你當我的新媳婦兒我當你的新郎倌兒好嗎?」
虎妹說:「就不就不我給榆生當新媳婦兒。」
條件沒談妥不夥伴們不歡而散。
看著虎子走遠了虎妹俯在榆生的耳朵跟上兩隻手護著小嘴聲音壓得低低的生怕被人聽見了:「榆生榆生長大了我給你當媳婦你要我嗎?」
「不行不行。長大了我要聽我爹的話我爹說行就行我爹說不行就不行。」榆生忽閃著大眼睛一本正經的說。
「你沒有爹你爹死了。」
「你胡說我爹沒死。我爹是解放軍!」榆生小臉漲得通紅一副要哭的樣子。
「我才沒胡說哩!不信你問我爹去。你娘給你爹寫的信都退回來了。我親耳聽我爹跟朱三叔說榆生爹可能完了。完了不是死了嗎?怕你難受我都沒敢告訴你。」虎妹眼睛一眨不眨說得有板有眼。
榆生受不了了。淚花在眼眶裡打著轉兒聲音也變了調兒心裡不服氣口裡反駁道:「你騙人……」
「騙人是這個!」虎妹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頭。稍微一怔虎妹想起了什麼補充說「榆生你別哭。我爹和朱三叔說了你爹要是死了公家要好多好多的錢哩比一百塊還要多……」
「我不要錢我要爹!……」榆生雙手捂著臉嗚嗚哭著往家跑。
虎妹知道自己闖了禍嚇得不敢回家拐個彎一路小跑著找虎子玩去了。
趙春蓮正在做飯猛聽見兒子大聲啼哭著從外面跑進來還以為和誰打架了斥責道:「給你說了多少次別和人家打架怎麼就是記不住?……」
榆生一頭鑽進娘的懷裡號啕大哭嘴裡還不停地嚷嚷著:
「娘我爹沒了我爹死了。我要爹我要爹!……」
趙春蓮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噗嗤笑了嗔道:「我的傻兒子你真是娘的傻兒子。你爹是解放軍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打壞人著哩!趕明兒我給你爹寫封信就說他的榆生想他了讓他快回來……」
「真的娘真的。我爹真死了。我再也沒有爹了我爹再也回不來了。唔唔……」小傢伙哭得更凶了兩條腿不住地跺腳蹬地。
「榆生榆生快給娘說怎麼回事?」
榆生哽咽著把虎妹的話學了一遍。
趙春蓮眼前一黑差點沒昏了過去。
「走榆生咱們問問去!」趙春蓮解下圍裙扔在櫥房屋地下拉起兒子心如火燒般地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