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亭一走羅長官再也坐不住了。他只是個空頭司令既約束不了杜光亭又得罪不起史迪威。於是他左右為難了一陣也悄悄抓起了帽子。
「羅將軍大概打算跟我上印度去對嗎?」史迪威突然抬起眼睛諷刺地問。
「不不……將軍你知道我得立刻向最高統帥請示。」這位有職無權的總司令結結巴巴地解釋。
「你又錯了你該先向我請示才對。可是我命令你一個人撤退到印度有什麼用處呢?」史迪威說。
羅長官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終於歎口氣抓住帽子的手又慢慢鬆開來。
令人不堪忍受的沉默沒能持續多久屋外響起了尖銳的空襲警報聲。很快天空中傳來日本飛機的呼嘯和掃射。會場大亂人們紛紛跑到屋外去躲避。羅長官趁機抓起帽子連蹦帶跳地溜走了。屋子很快空下來會場上只剩下兩個面對面坐著穿軍服的人:一個是銜著雪茄煙滿不在乎的英國紳士亞歷山大上將一個是抽著煙斗若無其事的美國中將史迪威。
「先生我能幫什麼忙嗎?」四目相對這回亞歷山大沒有擺架子誠心誠意地問史迪威。
史迪威朝他探探身子嘟噥了一句《聖經》上的話:「洪水到來的時候先知說:『有罪的人們從頭開始吧』」
「不錯讓我們從頭開始吧。」亞歷山大擠擠眼說。
他們笑起來碰了碰咖啡杯彼此感到接近了許多。後來亞歷山大沒有食言他果然在印度給史迪威提供了許多方便。
意外的情況突然生了:一顆炸彈落在了會議室門外的花台上猛烈的氣浪掀掉了門窗和半個屋頂掀翻了會議室裡所有的桌椅和陳設濃烈的硝煙和灰塵弄得屋子裡什麼也看不見。當人們衝進屋子裡搶救兩位總司令時才現兩位紳士都被壓在桌子下面弄得一頭一臉都是灰土。幸好日本炸彈威力尚不算強大否則盟國政府當天就向全世界布一則令人悲痛的訃告。
當天在向後方撤退途中的第六軍和第六十六軍部隊遭到日軍追擊部隊的和空中飛機的襲擊部隊陷入混亂狀態。第六軍甘軍長和第六十六軍張軍長慌亂之中放棄了已經一片混亂的部隊乘坐同一輛裝甲車一口氣跑回了中國國境之內的保山縣城。
二十九日羅斯福總統從大洋彼岸打電報給最高統帥保證美國一定要「打破日本的封鎖重新找到一條把飛機和軍火送到中國的有效途徑。」
三十日鑒於日軍兩翼繼續推進盟軍加快撤退步伐。史迪威兩次電告杜光亭向印度境內轉移均被置之不理。
三十日下午遠征軍總司令羅上將悄悄離開指揮部不辭而別。他帶了一排衛兵強行徵用一列火車押著司機開往密支那準備從那裡登機飛回重慶。不料這列不按計劃運行的火車只開出二十五英里就與另外一列貨車迎面相撞致使本來就極度擁擠的鐵路因此中斷兩天。羅長官的逃跑行為無疑給中國軍隊的失敗雪上加霜再塗上了一層怯懦和可恥的色彩。
「我的天!這頭髒豬怎麼沒有撞死?!」史迪威在當天的日記中憤怒地寫道:「難道最高統帥竟相信這樣的人能夠打勝仗?!」
同樣這個時候史迪威以遠征軍最高指揮部名義向還在臘戌方向艱苦死守的守軍部隊下達了撤退命令命令放棄已經變得沒有意義的臘戌向遠征軍指揮部方向靠攏然後隨同指揮部一起向印度方向撤退。
第二天亞歷山大也把他的司令部撤過瓦城大鐵橋開始向印度轉移。橋對岸史迪威和他的助手還在試圖說服那些後到的中國軍隊撤到印度去。他告訴中國人他一定要從印度動反攻重新奪回緬甸。他需要中國軍隊保存實力。
但是他的努力收效甚微。
在這場災難性的國際大撤退中每個中國將軍都對前途喪失信心。失敗已使他們人心惶惶反攻緬甸更不是他們的責任因此他們只想快快回國逃出這場可怕的災難。
在去向問題上曼德勒方向的絕大多數中國軍官都自覺站在杜光亭一邊齊心協力帶領隊伍往北趕。
只有一名中國師長例外。新編三十八師少將師長孫立人接受了史迪威的忠告他在經過再三觀望權衡和猶豫之後終於放棄了拚死回國的念頭在最後時刻採取了把隊伍拉往印度以保存實力的明智之舉。
五月一日史迪威隨同最後一批後衛部隊撤過瓦城大橋橋上已空無一人。一隊英國工兵正在執行亞歷山大地炸橋命令。美國將軍神情黯然地佇立在西岸的山坡上久久不動一任江風拂亂他花白的短。
第二天凌晨一聲巨大的轟響伴隨耀眼的火光沖天而起瓦城大鐵橋被攔腰炸成數段跌入滾滾江水中。鐵橋的命運象徵著大英帝國在緬甸的徹夜失敗同時也標誌著中國遠征軍踏上了退出緬甸的苦難歷程。
四月三十日晚上守軍部隊並沒有因為街道撤退命令而立即放棄抵抗依然在和日軍進攻部隊苦戰。臘戌城外的守軍指揮部裡也正在召開一個氣氛沉悶的會議。
「指揮部來了總撤退的命令我們到底是應該選擇跟隨指揮部撤往印度還是選擇像杜光亭一樣撤退回國。我想大家應該表一下意見了。」作為臘戌方向的最高指揮官黃軍長語聲低啞地說道。
「英國人實在是欺人太甚我們是他們的盟軍是為了幫助他們保衛緬甸盡到我們的盟友義務才出國作戰的。可是現在倒好他們到打算把我們當作難民收容起來。這簡直就是豈有此理。」第五十四軍第三十六師李師長憤憤不平的說道。
「其實從指揮部的角度考慮撤往印度相對容易一些還可以便於得到外援進行整補保存實力。」有「侄帥」之稱的第一零三師何師長說道。
「我們是堂堂正正的中國軍人寧死也不繳槍絕對不能當什麼難民。我寧可戰死也絕對不會吃英國人的嗟來之食。」第十四師闕師長大聲地喊道。
「就是這樣我寧可死在回國的路上也決不能在他們英國人面前繳槍。那怕死了也要有一個軍人的樣子。」第一九七師鄭師長也站起來表示堅決回國的態度。
在會場裡堅決要回國的和願意服從命令跟隨遠征軍指揮部撤往印度的意見都相繼提了出來。以何師長為的主張要撤往印度他得到了第八十二師吳師長的支持;以闕師長為的主張要回國他得到了鄭師長的支持;而另外的兩個師長則是沉默不語不置可否。誰也無法說服誰兩種意見相持不下。
「仲良你是參謀團的副主任參謀你表一下意見吧。」鄭軍長見到如此局面向保持著沉默的劉建業問話了。
劉建業一直沒有說話其實是在考慮兩種撤退方向的優缺點。向印度撤退的確可以保存實力讓部隊得到休整和補充最重要的是可以讓部隊得到美國人的裝備和訓練使部隊的戰鬥力大幅度提高但是就像杜光亭他們之所以拒絕向印度撤退時候的表態一樣堂堂的中國軍隊怎麼可以以難民的名義入境呢?作為難民入境的話就要交出自己的武器這簡直就是軍人的恥辱;撤往國內則意味著中國獲取外界援助的6上通道將被日軍完全切斷此後的一段時間中國除了尚未開通的駝峰航線之外將沒有任何的路徑可以獲得外援此外當了這麼多年的國軍在戰場上也嘗過刀頭舔血滋味的劉建業明白國軍部隊在戰場上進攻的時候隊形還能勉強保持一旦撤退特別是這樣的總撤退則經常是會演變成全軍的大崩潰。兩個方案各有利弊讓劉建業無法選擇。
鄭軍長的問讓劉建業從沉思裡脫離出來。考慮了一會劉建業說道:「我們身為軍人寧可戰死也決不繳槍這是我們軍人的榮譽使然。我們就是死也要死的光榮一些寧可戰死也決不苟且偷生。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低下我們高貴的頭顱。」
「你的意思是撤回國內?」何師長問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哪怕就是只有我一個人走我也要回國我決不做什麼難民,更不會交出我的武器。」出於軍人的榮譽感劉建業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好吧就這樣決定了全體撤退回國。」黃軍長在徵詢了意見以後做出了決定。
「不過我有一個建議。」劉建業說道。
「說吧有什麼意見及早提出來。」黃軍長說道。
「我們不能就這樣倉促的撤退。先目前還囤積在臘戌的物資我們必須能帶走得就帶走帶不走的全部毀掉決不能留給鬼子讓他們利用這些物資來打我們。第二杜光亭他們的撤退還必須由我們來掩護我們同時還要以堅決的行動為他們打通回國的通道不然他們就只有翻越野人山才能回國了這樣他們的部隊就會遭到極大的損失。我們作為中國軍人不能丟下自己的兄弟自己先逃跑。」劉建業說道。
「這兩個意見很重要。我支持。」鄭軍長率先表態。
「那就這麼辦我率領五十四軍為大家殿後麻煩鄭軍長率領第八軍的弟兄向杜光亭他們的方向實行突擊打通和他們的聯繫通道接應他們和我們一起沿滇緬公路撤退回國。至於還在向我們這個方向趕路的第71軍就電請軍委會命令他們在前方接應我們特別是要切實控制保山龍陵騰沖等幾個要點。我們如果能夠保住滇西就可以保留在緬北的影響力便於隨時殺回來。」黃軍長說道。
「我同意。」何師長說道。
其他的幾個師長也紛紛表態表示支持決定。
當天夜裡為了掩護第八軍的撤退五十四軍向第56師團和第18師團起了主動進攻。與此同時劉建業帶著工兵開始在城內焚燒炸毀帶不走的物資和會影響部隊撤退的重型裝備。
看著熊熊的火焰聽著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劉建業的心裡在流血。
「緬甸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看著城外山林的模糊影子劉建業對自己誓說——
熱烈祝賀我心中最愛的球隊國際米蘭終於在等待了18年後在梅阿查舉起第十五個意大利足球甲級聯賽冠軍的獎盃這是所有內拉祖裡期待已久的日子也是天堂裡的普雷斯科先生未竟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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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杜光亭已經到了孜公扛著遠征軍長官名頭的羅上將那天早晨也悄悄離開他乘火車追趕杜聿明去了史迪威仍留在孜公以南4o多公里的瑞波。他的身邊除了幾十名美國軍人以外只有16名中國衛兵。許多美國軍官對英國人的背信棄義和中國軍隊的作戰不力氣憤已極他們不知道繼續留在緬甸還能做些什麼。
在第5軍擔任戰術顧問和聯絡官的賽伯特准將對史迪威說:「喬英國人跑了羅和杜也走了我們要飛機回國吧!」賽伯特的這一建議並不能理解為怯懦。當戰局處於無法挽回的危險情況下先應考慮保存高級指揮官這在世界各國的戰爭史上已成為一種慣例。當新加坡即將陷落時韋威爾從那裡撤到了爪哇;當爪哇再次出現危機時他又飛到了印度;當菲律賓敗局已定時麥克阿瑟從那裡飛到了澳大利亞。戰爭需要軍隊但更需要統帥。一個士兵或下級軍官從火線脫逃那是可恥的;一個統帥或高級指揮官從危機情況下擺脫出來卻是允許的。戰爭就是如此。
史迪威現在並不想這樣做他覺得有責任挽救中國遠征軍的失敗。他對賽伯特說:「儘管我對中國軍隊的指揮權是徒有虛名但我還必須對他們負責。如果我現在就走他們可能會遭受更加慘重的損失說不定會出現又一次投降。那樣我就再也不能回來指揮中國軍隊了。」
那天上午有27架日軍轟炸機飛到瑞波上空人們四處隱蔽以躲過空襲。日本飛機投下了幾顆炸彈飛走了。當躲避空襲的人們回來時驚異地現史迪威仍坐在屋裡的桌旁獨自一人饒有興味地玩著紙牌。他的鎮定與沉著影響和感染了有些慌亂的美國軍官們。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史迪威仍在那裡端坐著。日軍的先頭部隊已經渡過伊洛瓦底江正在追擊前進。瑞波已經可以聽到隆隆的炮聲。參謀人員不由得為史迪威捏著一把汗日本人慣於穿插奔襲他們那短短的羅圈腿跑起路來卻像飛一樣快。
近中午時分一架美國飛機在瑞波上空盤旋了幾圈後降落在臨時充作機場的一片空地上。機艙門打開走下了兩名美國空軍上校。他們是美軍空運司令部司令官凱萊布·海恩斯和執行官羅伯特·斯科特。這個司令部設在印度的阿薩姆邦負責從印度經緬甸到中國昆明的空中運輸1o天前才剛剛開始工作。在昆明他們接到美國空軍司令哈普·阿諾德將軍的命令要他們立即飛往瑞波把史迪威和他的參謀人員接出來。
兩位空軍上校對史迪威說:「先生阿諾德將軍派我們來搭救你出去。」「搭救」這個詞刺痛了史迪威他用佈滿血絲的眼睛瞪了他們一下嚴厲的目光表示了他的不滿和拒絕。海恩斯焦慮地告訴他他們在空中盤旋時現日軍距瑞波只有2o多公里了情況非常危險。史迪威不想對兩位空軍人員作更多的解釋他決定讓司令部的大多數軍官乘飛機前往印度並要他們轉告已在印度的羅伯茨上校與英方商量安排一個訓練中國軍隊的基地並做好接應的準備。
道格拉斯c-47型美軍運輸機向西飛去史迪威帶領留下來的十幾名美國軍官和其他隨行人員離開瑞波開始北撤。
從曼德勒到密支那只有一條單線的窄軌鐵路車廂很小運輸能力十分有限。羅上將率領他的長官部人員昨天晚上乘火車出走出不到3o公里就與另一列火車相撞造成了鐵路運輸的中斷。中國軍隊沿著塵土飛揚的公路或乘車或步行倉皇向北撤退。大批逃難的英國人、印度人和緬甸人夾雜在潰退的軍隊中間顯得一片混亂。
史迪威在北撤的路上經過耶烏他去了設在那裡的英軍司令部。司令部已人去屋空只有幾名下級軍官在那裡手忙腳亂地清理物品、焚燒文件。史迪威找到一名軍銜最高的上尉向他詢問英軍的去向。「我想我們的人都已經走了。」那個上尉失神的眼裡顯露出內心的驚慌失措。史迪威用電台叫通了亞歷山大向他通報說中國軍隊正在向密支那撤退但根據目前形勢的展很可能將不得不退到印度。亞歷山大回電說同意為接應中國軍隊撤往印度進行準備。史迪威為遠征軍安排了一條在萬不得已情況下的最後退路。
但是他知道要說服中國人接受這一安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亞歷山大和史密斯總督秉承來自倫敦的指示雖然表示可以接受中國軍隊入印卻堅持要按照所謂「國際慣例」以「難民」的身份接待中國人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做的實在太絕、太損。中國人最講「面子」恐怕很難接受英國人的苛刻條件。
史迪威離開耶烏繼續北行當天晚上趕到了孜公。
第二天一早杜光亭來見他一會兒羅上將也趕到了這裡。他們一起研究了目前的形勢和遠征軍的下一步行動。
要遠征軍的主力撤到密支那是最高統帥親自來電做出的部署。他的意圖是讓遠征軍固守緬北三角地帶確保印度至昆明的空中走廊和由英帕爾經密支那到雲南騰沖的中印公路。如果萬一緬北不守便由密支那撤回國內那裡有一條公路通往雲南的騰沖。
但是情況正在生變化在中國遠征軍的撤退路線以東繞過臘戌的日軍第56師團主力正沿著一條平行的路線向八莫和密支那疾進。那裡已經沒有任何阻擊部隊日本人如入無人之境。如果日軍趕在遠征軍之前佔領密支那那麼緬北就會變成一個可怕的死胡同。北面是號稱「世界屋脊」的喜馬拉雅山脈和橫斷山脈西面是人跡罕至的野人山東面則是高黎貢山那裡是一塊插翅難飛的絕地。
史迪威並沒有想立即改變佔領密支那的決心但他寧願作最壞的打算。他談了在萬不得已時將遠征軍撤往印度的想法和與英方交涉的情況。羅上將表示贊同他要求向密支那派一架飛機及時查明那裡的情況。但杜光亭卻嚴辭拒絕他慷慨激昂地說:「我們必須執行最高統帥的命令把部隊帶回國內。我相信日本人擋不住我的路如果萬一不行我寧肯棄車上山打游擊絕不去印度當Tmd什麼難民。」說完他戴上軍帽拂袖而去。
杜光亭並非不知道緬北形勢的險惡。一年以前中國政府應英國之邀派出了一個由14人組成的軍事考察團對緬甸、印度、馬來亞進行了三個月的考察。承蒙「老校長」的厚愛杜光亭成為這個考察團的重要成員。除了參謀團的林主任、侯少將以外遠征軍裡就他一人參加了這次考察。但是他追隨最高統帥多年深深地瞭解最高統帥的用人之道:他可以容忍敗軍之將但絕不能容忍部下對他有絲毫的不忠。杜光亭要不顧一切地表現出他對最高統帥的絕對忠誠。
杜光亭走了把他的羅長官晾在了那裡。羅長官對史迪威尷尬地擠出一點生硬的笑意以掩飾他的無可奈何。史迪威看得出來:「他內心對自己感到羞愧。」
下午史迪威再次出。他來到路邊看著正在後撤的部隊一輛輛軍車擠滿了士兵爬不上汽車的人在公路兩側散亂地走著。一支英國部隊從孜公向西拐朝著加裡瓦前進。在烈日之下史迪威的臉上佈滿了汗水公路上揚起的塵土和汗水攪在一起使那些表明他年齡的褶皺更加清晰可見。
一位名叫海萍的中國隨軍記者看到了這一場面他被深深地感動了以致久久不能忘懷。回國之後他在當年8月1o日的《雲南日報》上表了一篇戰場隨筆文中寫道:「5月2日正當我們同英國友軍在路邊道別的時候史迪威將軍剛好帶了他的小隊隨員從這裡經過。我們原本聽說他早已飛回重慶又說他到了印度孰料他卻在尾隨我們大軍一道進退。以他那樣高年還是那樣風塵僕僕地在戰場上轉進真讓人不勝敬佩……」
第二天史迪威趕到了溫佐。在那裡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日本人已經佔領了八莫。史迪威與隨從找到羅長官乘坐的火車向他通報了這一情況約好晚上8點會面再商定下一步的行動。當天晚上當他們按約定時間回到火車站時那裡已是一片漆黑連個人影也看不見了。
史迪威意識到:「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我們不可能再揮多大作用了。杜光亭在隨心所欲地行動羅上將根本控制不了他。……為什麼要讓美國人陷於困境呢?」他讓報務員打開電台給在重慶的美國駐華軍事代表團團長馬格魯德將軍出了一封轉交馬歇爾的電報。電波越過高山和密林向遠方飛去:「中國軍隊已控制不了局勢。我相信局勢不久就會徹底崩潰。羅上將與其軍事幕僚已離開我們去自尋辦法。我決定作最後的努力如果可能的話就乘火車去密支那;如果不行就向西去達木轉入印度。」
5月4日史迪威率領一行人繼續出。負責安排交通的運輸官鮑爾·瓊斯上校報告說緬甸人破壞了道釘造成了一列火車出軌鐵路已被阻斷。「真見鬼第五縱隊猖撅。」這又是由於討厭的英國人而造成的。他們只好驅車沿公路前進。公路兩邊的大樹遮天蔽日汽車在密林中曲折穿行。不一會兒嚮導帶錯了路他們不得不又折回去。那天晚上他們只在一座林間小屋裡休息了兩個多小時然後繼續上路終於在第二天上午趕到了英多。
英多是通往印度的最後一個轉彎處這裡有一條公路經班毛、霍馬林通向印度的英帕爾。史迪威必須在這裡作出最後的決定要麼轉向印度要麼就鑽進緬北的死胡同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餘地了。
從英多到密支那還有2oo多公里而從八莫到密支那只有大約135公里況且日本人早在兩天前就已到達八莫。現在的唯一希望就是鐵路如果能乘上火車或許能趕在日本人的前面。史迪威帶上副官多恩和運輸官瓊斯趕到火車站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幾列火車但是無論向北還是向南的鐵路都被堵塞了。
一種徹底的絕望向史迪威襲來他不能再猶豫了為了他手下美國軍官的安全為了中國遠征軍的生存他必須立即作出最後的決斷到印度去那是唯一的出路。
實際上史迪威早在4月16日就派人給最高統帥送去了一份準備在印度裝備和訓練中國軍隊的計劃。他建議一旦緬北的6空交通線被日軍切斷應向印度空運1o萬中國部隊以便取得美國裝備編成2個軍6個師及炮兵、坦克、工兵、通訊等配屬部隊。最高統帥在4月29日回電原則上同意了他的計劃。現在他決心把中國遠征軍帶到印度去應當說這是一個最有力的理由。他認為:「只要能使這1o萬名中國人到印度去我們肯定將幹出一番事業來。」
羅長官又一次神奇地出現在英多。史迪威把他的決定告訴了羅長官羅長官同意向遠征軍各部隊下達命令要他們放棄向密支那前進的計劃分頭經溫佐或英多向霍馬林轉進退往印度。他表情沮喪地對史迪威說:「這下我們將不得不成為難民了。」史迪威覺得他能夠說服英國人作出更好的安排他將先行一步趕往印度為接應遠征軍入印做好準備。羅卓英將留在後面收容散兵和傷兵並督促各部隊轉向印度。
離開英多以後史迪威的軍隊向西疾馳而去。現在他決心已定必須以最快的度把他的小分隊帶出險境並趕到印度做好接應中國遠征軍的各項準備。走不多遠他們趕上了一支逃難的隊伍熙熙攘攘的雜色人流充塞了整條道路。白皮膚的英國人、棕皮膚的印度人、黃皮膚的緬甸人和中國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家家三五成群喝斥聲、叫罵聲、哭喊聲亂成一片。在汽車喇叭的催促下人群不情願地向路邊散去軍隊在人流的夾縫中緩慢地曲折穿行。
美國人的汽車大多數是從各處臨時徵用的形形色色新新舊舊有卡車有吉普車還有兩輛轎車。酷熱的天氣長時間的行駛一輛輛汽車喘著粗氣。一會兒一輛車陷進了泥潭;一會兒又一輛趴在了路邊……。他們不能停留人員向尚能行駛的車上集中繼續前進。第一天的行軍他們就損失了4輛卡車和1輛轎車。
太陽落山了夜幕降臨路邊的高山密林黑黝黝的一片。他們還不能休息還要繼續趕路終於過了第一支逃難的人流。直到深夜11點他們在班毛以西14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一片宿營地。
史迪威清點了一下他的隊伍現在還有18名美國軍官6名美國士兵16名中國警衛戰士這是他僅有的作戰人員他們必須隨時做好與日軍穿插部隊遭遇的戰鬥準備。此外還有志願參加戰地服務的西格雷夫醫生和他的19名緬甸護士以及一直為美軍人員服務的新聞記者、廚師、勤雜工和一些英國難民一共99人。
下一步的行動路線成了一個重要問題。沿著現在的道路前進可以直接到達霍馬林從那裡渡過親敦江再走大約4o公里就到了印度境內。但是潮水一般的難民擠滿了這條山間公路而且日軍的穿插部隊隨時可能在公路上出現。最便捷的道路也許會變成最危險的陷阱。兩名英國准將帶了12名士兵曾竭力勸說史迪威和他們一起走這條較直的路線史迪威拒絕了。到印度以後他聽說那支小分隊遭到了日軍伏擊只有幾個人僥倖逃生。
經過和一些人商量史迪威決定再繼續向前走一段從曼西離開公路向北轉。如果車輛不能通行就徒步走小路插向親敦江上游的一條支流——烏尤江而後乘木筏沿烏龍江漂流而下在霍馬林渡過親敦江向印度的英帕爾前進。這樣走才能避開日軍可能出現的地方同時也不至於和潮水般的難民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