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用過後我讓妙塵師太無須給畫扇安排廂房讓她直接隨我住便好。這樣相處的機會以後會越來越少我們都想要珍惜。
冷月初起透過窗欞看夜色的苔院因為樹葉凋零虯枝蒼勁而顯得四野蕭蕭。
屋子裡生了火暖意融融清閒無事我與畫扇又不想讀經見桌上有棋便想著對弈幾番打時光。
我為白她為黑。
我笑看畫扇:「姐姐如今該我為黑色已經染盡了所有風霜再也不是曾經純淨的色彩了。這白色太泫然我怕是配不起。」
畫扇舉著黑子笑道:「妹妹我們難得對弈你不知我脾性無論與誰我都喜歡這黑子。黑得透徹黑得堅決不需要絲毫的裝飾絲毫的襯托我喜歡。」
「而我卻獨愛那一色白。只是事與願違如今再看著這顏色像是一種諷刺。」我眼睛看著手中的白子在黯淡的燈光下也是這樣的醒目潔淨。
畫扇忙寬慰道:「妹妹不要如此說每個人都有一種屬於自己的顏色有一種自己獨愛的顏色。人的一生有著成長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再完美也會染上顏色的。白色是七色之源無論什麼色彩到最後還是會回歸到這本色。」我點頭稱讚:「姐姐的話總是這般有內涵深意說得極好。」
畫扇一邊下棋一邊說道:「其實對棋我不精通也沒多大特別的愛好。只是為了迎合琴棋書畫罷了勉強著要做個才女。」
畫扇直率的話忍不住讓我笑了:「姐姐你也這樣幽默呢。不過我對棋也沒多少地悟性都說棋如人生。有太多精深的奧秘需要有人心才悟得透的。至少目前為止棋還不能成為我的知音。」
「你的知音是琴是書。」畫扇脫口而出。
「她地知音是舞是棋。」我喃喃道思緒飄遠。
「誰呢?」畫扇低聲問道或許她看出了我的神情有些凝重。
「舞妃。傅春雪。」說出這幾個字才明白原來我一直不曾忘記她且藏在心裡很重。
畫扇凝神:「似乎聽你說起過關於她的舞是眾所周知的而她的棋我倒不怎麼清楚。」
我莞爾一笑:「那時你還沒入宮所以不知道。不過就算在宮裡知道的人也不多。連皇上與她下棋也不知。也許她就在我面前顯山露水吧總之下棋我不是她的對手。而且輸得很慘殘輸得沒有理由。好些次都是如此。」
畫扇不解道:「怎麼會呢我偶然聽皇上提起過說你的棋藝很高可以在棋中與他一起論江山說世理。」
我落下一子笑道:「雖是如此可是在舞妃面前我只能有輸地份兒了。」
「一物降一物。或許就是這樣了。」畫扇笑道。
我輕輕歎息:「如今她已仙去帶著她的舞她的棋她絕世的容貌這一切都不復存在。蕩然無存了。」
「你還是會想念她。」畫扇看著我。聲音說得極低。
我坦然地承認:「是的畢竟交過心的朋友。再者她害我不是她的本意。她與我交心是真的她只不過是一個為愛而癡的女子罷了我又能怪她什麼呢?」
「是的怪她什麼呢?更何況人已去院已空還有什麼可怪地。」畫扇喃喃道對於死亡我們都是這般無奈與柔弱。
看著桌上的棋黑白一片我已無心再下。關於這樣的輸贏我沒有多少興致下棋只是為了怡情如今提起了舞妃心中有些凌亂。
我緩緩起身看著窗外的夜色禁不住說道:「姐姐我們不下棋吧我想去後院走走這麼久了你和我都不曾在翠梅庵賞景。」
畫扇也朝窗外看去只說道:「這月黑風高地也看不到什麼景致況且你身子不適怕受了風寒更好不了。」
我倔強地回道:「姐姐我想去呢披上貂皮大衣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回來好不好?」
畫扇笑道:「好吧就依了你這丫頭。」這樣的氛圍讓我想起了從前如今她還能與我如此親切覺得心中甚暖。若是在宮裡斷然不會有如此的感覺了。
披上大衣走出屋外頓覺涼風乍起刺骨冰寒。
「我看我們還是回屋去吧這風你哪能受得了。」畫扇說完都忍不住打了哆嗦。
我也禁不住打了哆嗦:「是呵真冷就像要下雪了似的。」
站在一旁的紅箋說道:「我看也不要到後院去了就在這苔院站會兒就進屋去暖著。爐火上有熱茶一會就可以喝可以驅寒的。」
我心想著自己身子剛好畫扇身子也嬌貴不要把她也弄病了於是點頭:「好吧就在這站一會兒實在是太冷了。」
畫扇握著我的手揉搓著呵著暖氣:「怪冷的我給你暖暖。」
我忍不住笑道:「姐姐我看我們還是回屋去吧盡顧著這冷哪兒還有心思賞夜景了。」說完一陣更凌厲地冷風拂過真的是刺骨。
攙扶著回到屋裡漫溢著濃郁的茶香圍坐在爐火旁品著香茗覺得舒適了許多。
畫扇舉著杯盞表情沉鬱突然說道:「妹妹你知道麼?在我來的頭一天前皇后在靜心苑仙去了。」
我一驚手中的茶差點灑了出來。故作鎮靜:「是怎麼回事?」
畫扇回道:「聽說是經不起病痛的折騰三尺白綾自縊了。」
「病痛?上回是聽說她病了竟不知病得這般重。我以為她一心向佛從此後可以平靜度日想不到落得如此下場了。」我話語間流露出惋惜。我不怪皇后只為她地死感到難過。往日地恩怨早已盡散若不是我她也不會有今日這樣悲慘的結局。
畫扇輕輕歎息:「是呵一下子從那麼高地位置重重落下只怕她還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如何承受得了。再加上病痛地折磨或許是覺得生無可戀吧。」
「生無可戀。」我低低念著。好悲涼的詞有一天我也會如此。我看著畫扇幽幽地歎息:「姐姐我入宮就是一個錯誤倘若沒有我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死亡。」
「沒有你還會有其他的人。」畫扇脫口而出這句話我似乎在謝容華那裡也聽過。過了片會畫扇握緊我的手:「妹妹你無須感到內疚。我認識的沈眉彎是灑脫傲然的哪怕是錯了也會有錯的理由。再者這一切。都是她們有錯在先與你無關地沒有你也是這樣的結局。」
「是她們的結局不是我給的每個人的結局都歸結於自己將來我的結局亦是如此。因為所有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我恢復了冷漠。一臉的傲然。
「皇上下旨不要聲張只悄悄的厚葬她。一生風雲也要消散。」畫扇感歎道。我心中想著每個人到最後都會如此就算她依舊坐在鳳座上。到最後。也是一掊黃土無論多麼奢華地葬禮。也是如此。我此時若是感歎她將來亦會有人來感歎我。
我沉默無言因為我不知該說些什麼面對死亡從來都是這樣無力如今更是無心。
畫扇看著我低聲說道:「妹妹有一事我還想要問你。」
「何事你問吧。」我輕輕抬眉。
「你這次出來有沒有再見到楚大俠。」
「楚玉?」
「嗯楚玉。」她看著我眼神裡帶著疑問。
我輕輕搖頭:「還沒有。」
「他不曾來找你麼?」
「是的不曾。」說完我心中有些落寞。我知道他不會來找我但是我會去找他無論如何我都會再去一次農院不管他是否會在那等我不管是否還能與他再見一面我都會去。我說過就當是為這段情緣做一次了斷我與楚玉之間需要有一次徹底的了斷。
畫扇輕輕歎息:「萍聚萍散緣起緣滅。就那樣離別多少有些遺憾。」
「遺憾。」我喃喃念道。
「是的遺憾就連妹妹出宮我也覺得你與皇上之間有許多地遺憾。幾年的恩情難道就真的這樣消散麼?還有你與陵親王那樣的情義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楚玉更是其實我斗膽說句話在我心裡我始終覺得你與楚玉更像一類的人。」
我笑道:「只是一類人就未必要在一起也未必能在一起不是麼?」
畫扇點頭:「是我也是這麼想的。」「妹妹或許在你心裡也不知道他們對你來說誰更重要你更喜歡誰。」
我微笑:「是的姐姐說得對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到底誰對我更重要誰更放在我地心裡。又或許他們都不重要他們都不在我心裡。」
畫扇握緊我的手寬慰道:「既然不知道就不用去想做你灑脫的沈眉彎愜意地生活不為情牽這樣子多好。」
「人生多愜意何故為情牽。」我灑脫地笑著心裡釋然了許多。
畫扇笑道:「妹妹我們都不是那樣執著的女子都不會作繭自縛。」
我點頭贊同:「還好不是那般的癡因為性情淡漠。」握著畫扇的手我一臉地誠然:「姐姐祝福你將來一切都能順意。」
「妹妹我也祝福你。」
爐火燃得很旺茶香醉人夜色已深起了睡意。
「妹妹早點歇著吧你身子不適。」
「好。」
真正躺在榻上卻又了無睡意。想起了畫扇方才地話對於那三個男子究竟誰在我心裡重些呢?三個人給我不同的感覺我反覆地問自己真地不知。
不知就不要去想何必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