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暖的春風滿樹滿樹的杏花在陽光下舒綻杏花如雨拂了一身還滿。我坐在暖閣聽蜂過蝶起看芭蕉疏卷敲韻簾櫳綠紗淡淡。
晨起時我坐在菱花鏡前紅箋為我梳妝。流雲髻梅花翠玉簪折了一朵白色的芙蓉斜插在鬢邊清新而雅致。我想起在迷月渡的時候總是清新地裝扮自己與她們的鮮妍都不同我不喜歡熱烈奪目的顏色喜歡一種平淡與簡約。迷月渡的媽媽總是會說我過於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好在有那些附庸風雅的男子甘願花上銀子聽我彈曲唱歌而我所能做的也就是陪酒賣笑但那份冷漠的氣質與我從來都是不離不棄。
紅箋為我穿好白色的錦緞宮裝袖口和領口都繡著素淨的梅花鏡前的我宛若一枝清麗的白梅雅致又不失高貴簡約又不乏風情。
「小姐你真美。」紅箋微笑地站立在我的面前用讚賞的目光打量著我。
我盈盈笑道:「你都隨了我這麼多年還沒看夠麼大清早的打趣我。」
「哪裡看得夠素素淨淨高貴清雅小姐你似乎永遠都是如此。」紅箋伸出手為我別好鬢邊的白芙蓉。她的話讓我想起佛對我說過現在的我是慈悲以後就未必是。現在的我是清雅素淨的以後的我未必是。的確一切都可以改變許多人許多事都可以我沈眉彎也不過如此。不過是凡人未必看得真切所以也不能凡脫俗。
我淡淡微笑:「怎麼會是永遠人都會改變容顏改變。就不會是這樣。到時滿臉的滄桑都是歲月的紋絡再也找不到一絲地清新淡雅了。」
「歲月可以改變容顏卻不能改變根植在你身上的氣度。」紅箋的話竟有了深意我心中暗自驚服原來她是這般的瞭解我。
我輕淺一笑不再說什麼只是看著鏡中的自己。蒼白而憔悴明顯地消瘦多了。(電腦閱讀net)
紅箋臨在我身邊朝著鏡中的我問道:「小姐你瘦多了這些日子一直不見你身子好轉是否要去請個太醫過來診治呢?」
我輕輕搖頭:「不必太醫來了還是那幾句話我都聽煩了。吃來吃去也是那幾味藥自己都會開方子。我沒有病我憔悴的是心是倦怠。是慵懶。」
「昨夜又做惡夢了麼?」紅箋憐惜地問道。
「是的每夜都是那麼的恍惚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只是心緒好的時候淡些心緒不好的時候濃些而已。」我微蹙眉頭淡淡說道執過紅箋的手輕輕歎息:「這麼些個夜晚把你和秋樨都給累了。陪著我沒有安穩地好好睡過。」
正在整理寢殿地秋樨走過來輕輕說道:「奴婢不累只是娘娘總是這樣夜不能安寢奴婢心裡著急。以前用過的法子都不管用雖然比來的時候要安靜些。可是夜裡你從未安穩地睡過。」
「心魔。他們都說這是心魔我始終無法明白。究竟是何心魔。我從來不貪慕紫金城的華貴不留戀月央宮的安穩我將這裡只當作一個可以棲身之所若是有一天我能離開我不會帶著絲毫的眷戀。可是為何還會有心魔?難道前生與這裡有關?」我喃喃說道我知道這些話秋樨和紅箋未必會明白看似問她們我也在問自己究竟是為何?我知道這答案只有楚玉能給我可是我不想問他他曾經有過想要告訴我我拒絕了。我怕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夠堅強許多的事我寧願不知道。
秋樨寬慰道:「娘娘不要想太多胡媽媽說過你要多出去走走到上林苑去看看風景心情一好夢也就少了。」
紅箋贊同道:「是的我也是這麼想整日悶在屋子裡怎麼能好呢。(電腦閱讀net)」她用手指著窗外:「你看陽光多好杏花正艷我們去紫籐軒去蕩鞦韆好不好?」紅箋不提我幾乎忘了還有個紫籐軒那個我與淳禎初次邂逅的地方在上林苑最幽靜處。紫籐鞦韆架是小行子為我扎地這樣的季節是適合蕩鞦韆的我的眼前那滿樹地杏花在風中拂落。
我饒有興致地說道:「好現在我們就去紫籐軒我想蕩鞦韆。」
秋樨為我披上一襲白色的風衣我帶上她和箋小行子和小源子往上林苑的紫籐軒走去。出了月央宮才知道已是百芳競舉萬蝶起舞這麼濃郁的春色斷然不能辜負。
走過長長的御街穿過樓台水榭柔媚的春風撲面而來。過柳畔橋頭蒼石水袂閒看飛鳥逐雲淡將落花談品。
紫籐軒在上林苑最清幽處那一次偶然的尋訪讓我至今難忘。穿花影過石橋見池中浮萍數點已有嫩綠的荷葉浮出水面想到再過一季這裡應該是荷花盈盈碧波清蕩了。
滿樹滿樹地杏花極盡熱烈地綻放風拂過斑斑點點紛灑紅塵紫籐的鞦韆架臨在杏花樹下隨風飄蕩人還不曾坐上去卻已經醉了。
我站在杏花樹下撫摸著紫籐那上面淡紫色的小花將籐蔓纏繞杜若紫籐這名字都讓我歡喜。
坐上去的時候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輕了紅箋輕輕地在我身後推蕩我我抬頭看著湛藍無塵的天空感受著清風的柔軟。
我白色地衣袂在風中翩躚聽得見環珮叮噹地聲響我蕩漾著一浪高過一浪我感覺自己又如那只蝶翩然起飛的蝶。我甚至在想這樣縱身一躍是否可以穿越到前世。我調皮地用腳踢著杏枝那繡花地小鞋離杏枝越來越近我歡喜地喚道:「紅箋。^小^說^網再高一點再高一點我就可以沾到杏花了。」我希望那杏花是被我催落而不是風吹落地。
一浪高過一浪看著紛落的杏花看著飄搖的楊柳我感覺到有些眩暈呼吸也有些疼痛。這時候只聽見悠揚的笛音從林苑深處傳來。瞬間所有的風景都為之生動。
我地心一陣驚顫雙手有些軟差點要握不住籐蔓。
「小姐當心。」紅箋急喚道。
我回過神握緊籐蔓這蕩漾的鞦韆迎風而擺紅箋已經不推動我可是那慣性還是讓我止不下來。我感覺頭越來越暈低低喚道:「你們快幫我止住。這架子……」
小行子小源子他們忙上前來緊緊地將籐蔓握住紅箋攙扶著我的身子。我緩緩地下來眩暈秋樨和紅箋扶著我好一會才緩過來。
「小姐你的臉色很難看。」紅箋關切地看著我輕輕地拂過我散在額頭的細別好我髻上傾斜的玉簪和白芙蓉。
我虛弱地微笑:「沒事。只是蕩得急了有些眩暈。」笛聲依舊我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手沁涼。其實讓我涼的不是這笛聲也不是那個玉笛王爺而是那短暫地悸動。迎風蕩漾時的短暫悸動那驚心的笛韻。吹徹了人生的顫抖。
笛聲漸行漸近。我知道他正在走向我。我只立在那兒不動不是等待什麼都不是。
穿過花樹柳影他橫吹玉笛玉樹臨風般的立在我面前華貴的白衣那麼的俊朗不凡那麼的翩然無塵。在他的身上總能找到幾分卓然遠逸的感覺因為他喜歡寄情於山水而淳翌少了這樣地閒逸。
他停止吹笛手握笛垂下微笑地看著我:「姑娘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他一聲姑娘的叫喚令我想起了與他初次邂逅的情景那時我誤以為他是淳翌那麼相似的人兒相似得連呼吸都一樣。
我微微施禮:「見過王爺。」
他攙扶著我地手:「不必多禮。」
我將手取回來低頭也不看他只能恍惚地看到他白衣在風中飄逸。
秋樨、紅箋還有小行子和小源子都退下杏花樹下只有我和淳禎風過落花離枝紛灑塵泥。
「你臉色不太好身子不舒服麼?」淳禎看著我輕輕問道。
「沒沒有挺好的可能是剛才鞦韆蕩得有點急頭有些眩暈。」我極力想要掩飾什麼不想自己的累告訴他人。
他指著一旁的亭子說道:「要不我們到亭中坐坐?」第二次的邂逅我曾與他在亭中小坐淺酌對話如今想來一切都那麼遙遠遙遠得如同隔世。
循徑而上坐於亭中可觀園中佳景。
「最近可還好?彷彿過了一個冬天就不再見過你了。」淳禎看著我眼眸溫柔清澈如水。
我微微點頭:「是的很久了再見時恍若隔世。」我沒有回答他的話我好不好彷彿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轉眉問向他:「王爺呢可還好?」
「小王一直都是如此寄情於山水風月逍遙度歲。」淳禎輕淺地笑著很淡。淡得似乎忘記了他內心深處對我還有一份情感。我從他地眼神中分明能感覺到他還會想我還記著我。
我禁不住說道:「王爺今日的邂逅難道又是巧合麼?」我想起與他幾度雪夜在橋邊邂逅紫籐軒又是我們春日邂逅的地方難道就有這麼多的巧合我不信。
淳禎微笑地看著我:「這重要麼?重要的是我見著了你終於見著了你。」
「你在等我。」我抬眉看他直白地說道。
淳禎亦不迴避坦然道:「是我在等你第一縷春風吹拂的時候我就在這裡等你。我相信你會來這我每次來都在杏花樹下看著空蕩地鞦韆在風中搖擺。我能想像你坐在上面翩然如蝶地美麗。」
「你說得很美很動聽我信你你說的我從來都信。」我平靜地看著他。
「因為一切都是真地所以你會信。」他亦是平和地看著我這個瞬間我們有了短暫的默契很短暫。
我淡然微笑:「我信你不需要理由。」
沉默彼此都在沉默看著滿園春色不知道讓我們醉心的究竟是什麼。
許久他緩緩說道:「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那麼多的爭鬥都不適合你。雖然你淡定可是別人卻不是如此我想我不多說你也會明白。」淳禎的話讓我明白對於後宮的事他也知道不少並且在關心著我。
我輕輕點頭:「有勞王爺我沒事。」說完我起身施禮:「王爺眉彎先告辭了你慢慢的賞這春光。」
淳禎忙起身:「不多坐會兒麼?好容易才見著你。」
「不了有些疲累。」我淡淡地回道。事實上我的確有些累只是我不想與他在這裡談話一則怕有人設了眼線二則哪怕坐下也無話可說因為要說的我們彼此都知道。曾幾何時我們已像故人一切都隨意而自然。
他溫和地看著我:「那好你早些回去答應我照顧好自己。」他的話讓我感覺到他看得出我的狀態不佳我想這張蒼白的臉與瘦弱的身子逃不過任何人的眼睛。
「好。」我說完頭也不回走下台階。
我知道他在看著我的背影我能感覺到那眼神。行走在落花的石階我思索著今日我與淳禎的邂逅意味著什麼?只是簡單的邂逅麼?那些擱淺了許久的人在我的生命裡重新晾曬或者又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