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又接連下了好幾場雪瓊落山河冰封南北。香雪海的梅花已經不約而綻而我已不知何時丟了那份賞梅的心境只是在月央宮裡無端地蹉跎歲月辜負華年。
後宮大概很多年都沒有這麼平靜過因為一場戰役的臨將開始大家都在關注著當江山都被危及的時候誰還有心思來爭風吃醋。只有安逸的時候才會想到爭寵想到為自己的地位奠定最堅實的基礎為此不惜傷害別人不惜付出一切代價。這樣處心積慮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在後宮來說已成一種風尚不覺為奇了。
淳翌越來越忙每次來月央宮都是匆匆而來時說的也多半是政事。我心中覺得很煩悶我渴望這場戰爭能夠早點來到既然這一切都不能更改莫若早早地來到。無論是多麼燦爛多麼殘酷的戰爭都只是一個過程待到塵埃落定許多懸著的心也該放下來。其實我知道結局會是如何我可以很平靜地等待興亡最苦的是百姓還有那些士兵他們要接受戰火的洗禮。
這日黃昏我獨自坐於暖閣烹爐煮茗靜讀經書天色灰蒙窗外又飄起了雪今年的雪比往年都要多。我舊疾沒好新疾又患白日參禪夜間夢這樣的一個糾纏的我讓人心累。手握經書倚窗吟歎:「往事又來尋猶記當年月下吟。漫道人生如雁旅浮雲。半世飄零到如今……我本住紅塵我本俗塵看未真。幾度彷徨歸去矣無痕半掩黃昏半掩門……」
「好一闋《南鄉子》我本住紅塵。我本俗塵看未真。」身後傳來淳翌的聲音。
我猛然轉身施禮:「臣妾參見皇上。」
淳翌將我扶起:「湄卿免禮。hTtp://」
他看著我問道:「在讀經書?」
我點頭:「是只是讀完後添了更多感慨。」
淳翌執我的手:「湄卿韶華當頭如今又為朕地妃子如何是半世飄零到如今呢?」
我笑道:「不過是臣妾一時之念想而已。其實臣妾主要想表達的意思是禪意淡定清遠而我住在紅塵卻不能看得那麼真切。那般透徹。」
淳翌認同道:「朕也偏愛這句朕身為一國之君尚且如此更況你呢。每次讀經書也覺得那境界無法達到正是此意我本俗塵看未真卻表達不出今日湄卿一句倒讓我釋然不少。」
我淡笑:「皇上。臣妾倒喜歡那句半掩黃昏半掩門。」
淳翌讚道:「朕也喜歡很有味道這句。還有起句猶記當年月下吟。湄卿說的是在迷月渡的月夜麼?」
我含羞淺笑:「皇上既知還問臣妾呢。」話畢我面若雲霞。事實上我的確是想到了在迷月渡地晚上我彈琴吟句君成千里客我作葬花人。如今一切都已改變他不是千里客。我也不是葬花人只是成了月央宮裡的一個怨女。
淳翌微歎:「朕也時常會憶起與湄卿初識之時那個雖落煙花之地卻飄逸絕塵的沈眉彎。當時朕身為王爺大齊的江山是先皇掌管朕懷念那段清閒的日子常常閒遊於金陵城。賞盡城中繁景。吃遍名樓酒巷倒也自在逍遙。」淳翌說得自己跟紈褲公子似的。不過初見他時確實覺得風流倜儻如今身為一國之君成熟穩重了許多。
我微笑:「皇上等春暖花開時臣妾陪你再游楚釧河盡賞金陵兩岸明景。」我的眼神充滿了無盡的想像彷彿已經置身於那曼妙地景致坐在龍舟上看兩岸依依楊柳任輕柔的春風拂過我臉頰我的梢。
淳翌彷彿也沉醉在春風的河畔眉目間蕩漾著溫柔欣喜道:「好朕來年一定帶湄卿去游河那年本欲陪你遊船的恰好宮中生大事之後便再也沒得合適的機會了。」
我輕柔地說道:「皇上有心臣妾就很開心。」
淳翌摟過我的腰身垂眉看我:「待朕把政事都處理好陪你輕鬆地遊船以後就一起賞閱四時佳景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我偎依在他的胸前輕問道:「皇上最近江湖上還是那般亂麼?」
淳翌淡然一笑:「江湖本不亂他們井然有序得很他們正在計劃著召開武林大會當然這其中一定也有許多反江湖而護朝廷的正義人士。因為江湖中也有朝廷中地人朝廷是偌大的各行各業都備有人這樣也算是未雨綢繆無論哪裡出了事都不會束手無策。」我恍然原來治理一個國家真的是很複雜不僅是朝堂之上的那些大臣各地地州府關外的眾多藩王等還包括了這些市井之流的幫派。
我為淳翌的計劃充滿了信心點頭道:「他們就算不亂也要給他們製造混亂。之前朝廷有參與他們的武林大會麼?
淳翌緩緩答道:「一直都有三年一次朝廷一般都會拿獎品與官職去獎勵他們的有些忠肝義膽的願意為朝廷效命就留下。有些人習慣了江湖的自在朝廷也不會勉強武林會上無非就是展示各幫派地武術精華實際上也就是擺擂那些高手喜歡挑選與其相當的對手在武林人士面前比試。」
我喃喃道:「都說高手是寂寞的有些人一輩子都找不到合適自己的對手。所以常常聽說某某高手隱跡江湖孤獨終老。」
淳翌嘴角輕揚出冷笑:「這樣的人畢竟還是少的人活一世。都有自己地慾望不到最後誰也不捨得放棄。」
「是放棄就意味著背叛背叛自己。」我冷冷道。
淳翌看著我。一臉地笑意:「湄卿的話真有禪意所以湄卿也不要放棄做自己想做地事愛自己想愛的人在朕地身邊過一生。」
我低眉沉默一會才轉移話題問道:「皇上。你可知那武林大會何時召開?」
淳翌輕輕點頭:「知道早就下了請柬在歲末年初的時候地點為中州洛陽青雲山莊。」
「中州洛陽青雲山莊。」我重複了一遍淳翌的話也帶著某種迷離的幻想想著那個牡丹之城在這隆冬之節會生怎樣一段風起雲湧的江湖故事。
淳翌繼續說道:「朕會命副都統楊世尋帶上朝廷精兵去洛陽主持會議。到時量他們也無法堂而皇之地商議反朝廷之事。」淳翌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往往有備之戰會給人帶來信心。
「那就好可惜臣妾無緣觀戰。」話一出口才覺得有些唐突。
淳翌笑道:「難道湄卿喜歡觀看那樣的江湖之爭?都是些粗獷的男子。持刀舞劍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朕都不太喜歡那樣的氛圍。」
我莞爾一笑:「我倒想看看那樣的場面該是多麼的豁達與豪情以往只聽人說起過江湖多險惡江湖也多情義。總是會想著見識一下他們豪氣干雲的風采。」
淳翌朗聲大笑:「湄卿你就像閨閣中的清純少女憧憬著外面美麗的世界把一切都想像得那般美好。」
我一副委屈的樣子看著他:「臣妾有麼?難道不是這樣麼?」
淳翌拂過我額前的散說道:「你既知江湖多險惡就知道他們當中真正有豪氣干雲之風采的人物不多。所謂真正地俠客實在太少。而大凡都是一些陰險的鼠輩小人物。只不過是混入江湖無所事事罷了。稍微有些能耐的又野心勃勃要麼就是自稱武林至尊要麼就是籠絡勢力爭霸一方甚至覬覦天下。當然這要看他們的才能我相信有勇有謀地人才還是有許多的只是需要掘不然隱沒在茫茫江湖也就成了尋常的匹夫了。」淳翌一席話盡現了江湖真實的一面那偌大的江湖臥虎藏龍自然也會有一些鼠輩這一切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我淡然微笑:「皇上其實人世間美好的事很多只是看各自的心境了。心境平和自然一切都是安穩淡定心境起伏不安那麼看一切都是飄搖躲閃地。當一個人把世味看透了活著也不會有多少滋味。」
淳翌淺笑:「真正能看透人情世味的人沒有那些僧者也不能只是他們比我們多了些淡定與釋然罷了。經歷越多苦難越多也就更加淡定了。」
因為站的時間久了腳底有些麻我輕輕挪動身子說道:「皇上來這麼久都不曾請你坐下品茶累了您。」
淳翌摟著我的腰身我們圍爐坐下。
梅花香雪茶這已成了月央宮冬日的特色當初只給淳翌獨品如今只要是到月央宮來的客人我都煮上這茶。其實也就是幾瓣蜂蜜醃製地梅花再取梅花瓣上地雪放在銀吊子裡或者青瓷上烹煮便有了梅花香雪茶。可他們偏生要覺得月央宮的梅花茶清香溢人品得出不同地風味。
淳翌關切道:「湄卿近來身體可還好?」
我輕抿一口茶頓覺芬芳怡人唇齒生香微笑道:「還好前些日子病了一次久的這些時日好多了。」
淳翌寬心道:「那就好朕最憂心的就是你的身子。」隨後他又問道:「那個夢呢?還常做麼?」
我坦誠道:「是的常做只是已經習慣了。可每次夢醒依然還會有恍如隔世之感。」
淳翌蹙眉輕歎:「湄卿你說朕要不要去張貼告示遍訪名醫看看服些什麼藥可以制止你的夢或者求仙問道訪些奇人異士總之能讓你安穩地睡覺就好。」
我輕輕搖頭:「皇上不必了這是心魔需要自己去戰勝。」
「心魔?湄卿有何心魔?」淳翌不解地問道。
我淡笑:「臣妾也說不清皇上不必為此事憂心臣妾可以自己把握。」
淳翌知我不願細論此事便也作罷只關心道:「若有何不適要告訴朕不可隱瞞著。」
我點頭:「臣妾知。」
夜幕悠悠地來臨薄涼的晚風透過窗欞拂進暖閣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淳翌和我依舊品茗夜話今夜他該是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