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似眉彎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仙鄉未入恐成魔
    煙雨還在飄落朝窗外望去遠處的青山半隱半現在雲霧間彷彿隱藏著許多神奇的秘密。我用手指著那煙雲處:「你看那山裡好像住著神仙。」

    他亦抬眼望去:「呵呵是煙雨的山巒雲霧蒸騰倒真像是神仙出沒之處。」他神態深遠:「只是你信鬼神麼?」

    「我信我在翠梅庵裡還與佛對話佛是慈善的只是不渡我。」我笑道似乎有些任性。

    「那是因為你慈善如果你是惡者佛也就不善了。世間萬物皆是如此因果輪迴自古不變。」他話藏禪機神情依舊淡定。

    我淡笑:「也許我注定只是做一個平凡的人沒有這樣的慧根許多的禪理都悟不透。」

    「我是與生俱來的你信麼?只是不能修仙就要成魔。我師傅說過我如果再入世便再難脫身了。」他似乎在回憶什麼神情肅然。

    「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築……」我想起了經書上這麼一句。忽又問道:「你師傅?」

    「是我師傅。他是世外高人雲遊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他讓我永遠不要去找他。」

    「聚散尋常事他讓你不要去找他說不定哪一天他來尋你。」

    「姑娘你不是要聽一些玄離的故事麼?我來說與你聽關於我的故事本來就是一種玄離。」他看著我目光深邃彷彿要將人陷入進去。

    「喚我眉彎吧沈眉彎。」

    「好我叫楚玉師傅給我取的名字。他為我卜的卦有詩曰:玉魄生來渾似古仙鄉未入恐成魔。這詩如今刻在我隨身玉珮上不離不棄。」他取下腰間的玉珮遞給我溫潤的古玉瑩白剔透刻著兩行詩像是讖語。

    「好玉。」我稱道。

    「是師傅說是我父親留下的。」

    「你父親?」

    「嗯我父親。自我記事以來就在煙霞寺做了小和尚。師傅告訴我我父親是一位年輕的得道僧人出山雲遊時經一處山林被毒蛇咬傷是我在山間採藥的母親將他救回家中父親抵不過情劫與我母親相愛。很不幸有了我。父親決意踏入紅塵與母親相伴終老然母親懷我兩年之久才將我產下。母親因難產死去父親說我不是一般孩童非仙即魔。後父親帶著我回到煙霞寺悔過一年不到圓寂。」他淡淡地講述語氣平淡彷彿在訴說一個與他並不相關的故事。

    而我卻陷進在他看似尋常卻離奇的身世中低聲道:「後來你在寺中長大做了小沙彌寺中另一位得道僧人傳你佛法……」

    「是就是我師傅。在我三歲那年我用毒果毒死了寺裡的一隻狗師傅罰我三天不許吃飯跪在佛前悔過。在我五歲那年我用熱水澆死了寺院的五株菩提樹師傅說我骨子裡透著邪氣罰我在後院種菜三月。在我八歲那年我將寺院裡幾百尊小佛像換了位為此師傅罰我在佛前打坐一年。在我十歲那年我潛入藏經閣將大半的經書焚為灰燼因為我覺得佛經有誤師傅終於將我趕出煙霞寺從此我淪落江湖做了一名劍客。」他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我看著他一襲勝雪白衣溫潤如玉怎會是那麼一個妖邪的孩子。低眉一笑:「果真是不入仙鄉恐成魔只是這樣的孩子不關在廟裡反而放到江湖去豈不是……」

    「豈不是江湖的不幸。」他接過我的話。

    我正有此意卻沒有說出。

    「你知道麼?在我五歲那年師傅就知道我有法力我能知曉過去未來能猜測乾坤變化世間風雲盡在掌握之中。很可惜我只是知道卻不能做到任何的改變。更遺憾的是我無法知道自己的將來。師傅說這樣的我留於寺中或得道或入魔。當我燒了經書佛陀有淚佛有淚就是世間又將出生一個魔。唯一解救的辦法就是將我趕出寺院做一個俗子或許還能消去我的罪孽。」

    「消去了麼?你做了劍客是那種行俠仗義的俠客?」我帶著疑惑的眼光看著他。

    「很遺憾我做了劍客冷血無情的劍客我曾經一天殺了三百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他語氣平緩竟無絲毫的起伏。

    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後來呢?」

    「後來有一個倒在我劍下的人在臨死前為我擦拭了劍上的鮮血是他自己的血然含著微笑死去。」他沉了一會又說:「那一次我哭了我唯一的一次落淚在我十二歲。」

    我歎息。

    「我丟掉我的劍回到煙霞寺在寺前那株菩提樹下跪了七天七夜。師傅說寺裡再也容不下我原來佛祖也有不能原諒的人。」他很淡很淡地微笑。

    「是眾生是佛佛亦是眾生。」我隨口說出似乎有幾分禪理。

    他對我微笑:「我回到江湖做起了為人稱骨相面的江湖術士因為我可以知曉過去未來我想要救人我以為我可以讓他們省略災難只享受幸福。我錯了我不能改變什麼反而看到那些災難降臨在他們身上又無力挽救。」

    「無奈……」

    「是的無奈。我再度放棄了江湖獨隱山林在山上我開始用我的法術捉妖我想要為人間除去妖魔。我捉了一棵人參精原來這棵人參每年都會結下許多小人參救過無數的鄉人。我捉了一隻白狐卻拆散了一段淒美的人狐之戀。我弄巧成拙原來妖亦有情。」他自嘲地笑了。

    「世間真有妖麼?」我好奇地問道。

    他笑:「你信鬼神信佛陀為何不信有妖呢?」

    「然後你選擇做一名江湖郎中救死撫傷?」我接下去說。

    「是當年我母親也是採藥救人。」

    「這是崇高的職業你為何不繼續救人卻在此處做一位平凡的農夫呢?你厭倦了那枯燥的職業?只想種花養鳥拾柴煎茶?」

    「不不是這樣。」

    「那是為何?」

    「因為我救活一個人就必定會死去另一個人。我救好一個人就必定要傷了一個人。」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彷彿有一道銳利的光芒劃過心口。

    我驚詫思緒被他離奇的身世與遭遇衝擊著難以平靜。歎息:「你的一生簡短卻離奇酷冷又慈悲……」

    「還有將來我那未可知的將來。」他低聲道。

    我薄薄一笑:「誰的將來都是未可知讓我們在空茫中度過吧。」

    他看著我笑道:「你的將來我知難道你忘了我可以知曉過去與未來麼?只是除了我自己而已。」

    「我的將來……」我喃喃自語。

    「是的你的將來你想要知道麼?包括你的過去。」

    「不我不要。」我有些心慌又問道:「我的過去?我的過去我都知只有將來不曾生的不知。」

    他淺笑:「且不說這些我餓了這樣吧你留下來吃頓飯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庵裡去如何?」

    我看著窗外的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再者心中亦想品嚐這久未享用的農家小菜點頭笑道:「好我也有些餓了。」

    他興奮道:「那一起到後院去摘些新鮮蔬菜。」

    爐子上的火苗漸漸小了吊子裡的水冒著氤氳的熱氣這樣的感覺讓我覺得真實溫暖安寧。

    如果可以我願意時光停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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