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梅庵。問梅亭。春風枝頭梅花紛落。有詩吟:幽深石巷隱雲庵欹枕禪音入夢酣。羈旅凡塵心漸遠梅花落處是江南。
坐於亭內紅箋和湘琴早已備好了新茶我與畫扇賞梅品茗聽鐘聲隱隱遠處還隱約可以聽到潺潺的溪流以及風聲的過往還有落花的從前。
許久不曾有這般輕鬆閒逸的心情皇宮是華麗的囚牢囚住了至美的紅顏還有森森的白骨。眼前的畫扇風流韻致高雅別俗一看傾城再看傾國我又怎麼忍心將她帶入那個地方只是煙花巷煙花巷……
「姐姐……姐姐……」我喚道。
畫扇品了一小口茶看著我:「嗯妹妹你只管講來我聽著。」
我淡淡地微笑又輕歎道:「姐姐如果可以我寧願做金陵城外一位普通農家的女子嫁一個平凡的村夫過著最尋常的百姓生活。」
畫扇歎息:「妹妹我亦是如此之想只是今生已荒廢期待來生吧來生我只做最平庸的女子。」
我安慰道:「姐姐莫要如此說你的一生還長得很你是否還記得師太的話你將來還要青雲直上大富大貴的。」
畫扇淺淡一笑:「凡塵事輕淺富貴乃煙雲誰解玲瓏心空負木石緣。」
「姐姐竟也參禪了。」
「呵呵妹妹將來有一天說不定我真的會了斷青絲在此做姑子呢。」
「我信因為我或許也會有那麼一天。」
畫扇笑道:「妹妹你還沒說皇上是誰呢?我們盡說這些不切實際的話了。」
我飲下一口茶清淡有些微澀煞有介事地說道:「皇上呵呵其實你也見過的。」
「哦?我也見過?」
「是的還記得舊年我們二人共得花魁麼?」
「自然記得想必金陵城的人都忘不了那一日我記得你我在毓秀閣的台上接受那麼多讚許的目光。」畫扇很投入地回憶那一天的畫面。
「是也就是那一天將我改變。那位推舉我為花魁的華服公子是他後來為我安排一切讓我一步步入宮並賜我正三品婕妤的封號。」我坦然地說道。
「是他。」畫扇聲音極低似在自語。
「嗯是他。當日他還是大齊國的淵親王后先皇駕崩他登基為帝。正值選秀他為我安排好身世所以當初我沒有參加選秀就直接入宮因為他之前已認可了我。」
畫扇似乎陷入在沉思裡也許這個答案有些太讓人意外。飲下一口茶畫扇笑道:「恭喜妹妹他定將你視若珍寶專寵於一身了。」
「姐姐為何這般說?」
「傻妹妹他當初推你為花魁只為博紅顏一笑後費盡苦心選你入宮為的是長相廝守啊。」畫扇是個明白人字字句句猶見其心。
我歎息:「可姐姐看不出我竟不如在迷月渡時那般淡定貞靜麼?
畫扇執我的手:「是妹妹自古物及必反想來妹妹在宮中犯的就是這大忌。那些女子都是聰明的又豈能容下一個新進宮的嬪妃專寵於一身?」
「可我已經很低調我甚至用過辦法讓皇上不注意到我打算就隱沒在月央宮度我餘年。」我在做著蒼白的爭辯我知道這樣的說法在事實面前太無力了。
「月央宮?好別緻的名稱。」
「是月央宮他賜給我的。」
「妹妹他這般寵你既然無法改變就要學會迎合學會在後宮如何生存只有站穩了腳跟才能在大地上行走。」畫扇的話我懂要做到卻何其之難。
我歎息:「姐姐若是你也在宮中我們姐妹有個照應我也不至於那般孤獨。」
之後我將我進宮所生的一切都講述給畫扇包括我進宮時每夜所做的惡夢還有與陵親王淳禎的邂逅與皇上淳翌的重逢以及後宮的皇后雲妃舞妃謝容華等人都說與她聽。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想要她猜測一下究竟是何人下毒害舞妃又是何人下毒害我。
最後得出的答案是下毒者非一人而是有兩個。
我驚歎:「下毒者有兩個?難道深宮裡會出現兩個下毒高手?」
畫扇詮釋道:「當初下毒害舞妃之人既已知計謀失敗且此事並未傳出。是不大可能再度借舞妃之手又向你去下毒。若此計成功舞妃抵罪那麼當初她中毒之事亦會被揭開豈不是要皇上繼續追查下去而舞妃這粒棋子等於虛設白用了。再者你與舞妃走得甚近借送人參湯之情誼來下毒又未免太過牽強。總之我的直覺告訴我兩次下毒不會出自於一人之手。可是又隱隱地覺得之間有一定的關聯。」
我似懂非懂如墜雲霧卻又在她層層的分析下覺得清晰。於是問道:「姐姐是否能猜測到這兩人誰呢?」
畫扇輕輕搖頭:「我也猜不出畢竟身在其中很難憑片面之詞去斷定什麼。表象上看只有雲妃還有蘭朝容和許貴嬪跟你們有敵意可她們三人是一體的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人還有另一人藏在真相背後以後不可不防啊。」
我腦中浮現了後宮那麼多嬪妃的神情有微笑有冷面的有和善有嚴肅……當大家都迷糊地糾結在一起時我竟分辨不出誰好誰壞了。輕歎道:「浮雲遮目我已分辨不出究竟誰是好人誰是歹人了。」
「是啊我們所能看到的都是表象揭開那層迷幻的表象許多的真實都不是所看到的那樣。真的成了假的假的成了真的;好的成了壞的壞的成了好的;善的成了惡的惡的成了善的;悲的成了喜的喜的成了悲的;愛的成了恨的恨的成了愛的……」畫扇的話字字鋒利句句凝血聽得我不寒而慄。
我手心驚得出了冷汗喝一口茶才舒緩道:「姐姐聽你這般說我都不想再回宮了到處都是陷阱都是陰謀。」
畫扇笑道:「怕什麼有皇上寵著你日後你倚著皇上的寵愛可以在後宮翻雲覆雨聰明如你又還怕她們那些卑微的計謀?」說完輕輕刮一下我的鼻子:「只怕以妹妹的淡泊孤傲善良純真不屑於也不會那樣去算計別人到時還是招別人的傷害了。」
我傻笑:「是啊要我去算計別人傷害別人還真是做不到我不想也不屑。」停了停我起身笑道:「姐姐你看我們說好了賞梅品茗的盡糾纏於後宮那些事擾了我們的興致要知道我的時光是多麼的可貴。」
畫扇亦起身執我的手笑道:「好妹妹說得這般可憐今日我就捨命陪佳人不回那該死的煙花巷不回那鬧心的瑩雪樓留在翠梅庵陪妹妹賞梅談心誦經聽禪可好?」
我歡喜道:「如此甚好我亦想與姐姐秉燭夜談。此次一別不知要到何年才能相見了。」
畫扇笑道:「來往都是客聚散總關情。妹妹既然我們有緣共聚在這翠梅庵就不再執著於俗世的離合悲喜了。」
我苦笑:「姐姐我覺自己變了不再是從前那個冷漠決絕的沈眉彎竟如此參不透。」
「不是你變了而是你骨子裡本就長情。妹妹你或許已不知你愛上他了汝有情所以汝身才有礙。」
好熟悉的話語我想起是清晨佛對我說的話說那個僧人為情而癡。
望著那一片梅林迷嵐浮徑我有些困惑低吟道:「笑我不能如來去微軀駐此年年。幾番迷幻用心參。江河無逆轉人事費周旋。」
畫扇牽過我的手笑道:「癡兒走吧還是步靜賞梅去莫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我吟吟笑道:「呵呵喚我癡兒姐姐你竟成佛了。」
梅花夾徑落萼鋪石紫雲漫空兩個曼妙的倩影在花海枝葉中浮游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