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梅花茶一煮就是兩月辭別了雪花輕揚的寒冬迎來了千紅萬紫的時節。春意浮軟杏花處暖靄飄塵閒窗下幾多垂柳新翠。庭院中滿樹桃花疏影。
東風如沐借春日之明景寫就千古詞章。花影迷迭撫琴弦之柔軟調盡四時清韻。這些日子我閒坐在花下看鶯飛蝶舞暖陽漫照醺醺欲睡。
皇上隔三岔五的來我月央宮他的舊疾隨著幾度寒雪時好時壞堅持了幾月喝我的梅花茶咳嗽減輕許多加之喝了御醫的湯藥也有了效果。待到春暖身子已大好這幾日隨我游上林苑觀百花爭韻看飛魚沉鳥白日消磨。
其實這些夜晚我依舊無法安睡那個自我入宮以來就糾纏不休的夢至今也沒有消散。只是隨著淳翌的出現我的生活不再那麼清寂夢也比從前迷糊些不是那麼猙獰。
每日用脂粉塗抹也無法掩飾我的蒼白。淳翌見我瘦弱特命太醫來瞧過幾回只是脈相有些虛身子骨是好的。又命人燉了許多補品讓我按時服下。
這日在暖閣裡看煙屏刺繡一幅細膩精緻的《白雪春梅圖》在她的針下靈活生動地顯現。我看後不禁吟詩一:「線排百色眼生花始信佳人會挽霞。十指游天拈老樹一針渡錦點朱芽。紅雲碎落傷春冷白雪飛沾夢月斜。袖底幽香開絕艷奴家技藝斗詩家。」
坐在一旁的秋樨突然跟我說道:「主子近日宮裡一直傳言著一件事奴婢也不知當不當講。」
我微微一笑:「何事?你且說來。」
秋樨在我耳畔低語道:「宮裡最近傳言著皇上犯了隱疾因為新晉的嬪妃至今尚無一人侍寢過。」
我聽後心中暗笑不禁又嚴肅道:「此話休要胡說!」其實我明白秋樨不是那種搬弄是非的人她在為我心急皇上平日雖待我好可是遲遲不臨幸我對於一個妃子來說這是莫大隱憂。可是只有我明白皇上這段日子確實身子不大好卻並不是她們所傳言的那樣。想來因為皇上龍體不適後宮那些久未沾得雨露的嬪妃就怨氣沖天了這些話在宮裡是犯了大忌的但我知道秋樨是個謹慎之人。
見秋樨低頭在那不敢言語我微笑道:「無妨的這又無外人。」
接連幾日皇上總是要到我月央宮來小坐他身子已大好身著龍袍頭戴金冠更是英氣逼人。與平時一般與我品茗對弈或聽我彈琴論詩其餘的事並不提及。
這日晨起忽得陣陣幽香自窗外飄來和暖的春風將我昨夜的倦意吹散清新怡人。
坐在鏡前梳洗穿薄薄的綠紗衣梳我最愛的隨雲髻插我心愛的梅花翠玉簪。走出寢殿來到庭院見百花競艷玉蝶起舞一片春濃。我穿行於花叢中靜倚春風之柔媚閒聽鳥雀之清音。
我頓覺神清氣爽便想起要游上林苑。小行子興沖沖從門外走來笑道:「主子奴才方才給你在上林苑的紫籐軒紮了個鞦韆您想不想去看看?」
這小行子倒還真是知我心意記得那次遊園回來跟他說起過待到春暖給我去紫籐軒扎個鞦韆。紫籐軒這名是我自己擬的當初那地方是我和陵親王初遇時偶然去的因景色宜人十分喜歡。
帶上紅箋和煙屏還有小行子、小源子幾人往紫籐軒走去。春日早晨的空氣是濕潤清新的柔暖的陽光傾瀉在湖面上泛著粼粼的波光一路傾聽風語看蜂過蝶起流鶯繞樹令人迷醉。
我見到那個鞦韆用柳條和紫籐扎的纏繞著香草與淡紫色的小花心裡愛極了。我坐上去隨風輕輕搖蕩兩岸的柳條在我的蕩漾中搖曳還有那一樹繁密的杏花輕緩地落在我的梢我的衣裳上。閉上眼聽早鶯啼囀享受這春日美好的晨光。
仰頭看流動的白雲大口大口地吃著陽光。鞦韆在紅箋她們的推動下一浪高過一浪我雙手握緊鞦韆索聆聽風語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展翅欲飛的蝴蝶想要飛過這重重的宮殿飛過迢遞的千山做一次徹底的放逐。我在風中朗聲大笑:「紅箋高點我要再高點!」我用腳輕踢一樹的繁花催得花瓣紛落流鶯驚飛。
「這麼高當心摔著了……」有個聲音在旁邊輕喚道。
我一驚鞦韆往後蕩去我看到一個身影穿著便服頭束金冠因為鞦韆搖蕩的頻率很快一時間我竟分辨不出他是淳翌還是淳禎。
花瓣似雨般叮嚀紛飛在我的眼前飄閃我心中一慌只顧想要看清底下的人是誰忽略了鞦韆搖晃的高度一個不穩從鞦韆上直墜而下。這一落心想著要殘了可是掉下去卻被一雙大而有力的手接著我飄逸的長還有輕薄的衣裳隨風傾灑。待我睜開眼有一雙深邃的眼眸溫柔地凝視著我這眸子我是認識的。相視了一會我才驚覺自己還在他的懷裡於是輕輕地掙脫羞澀地喊道:「皇上……」
他將我放下柔聲笑道:「這會子怕了吧。」
我盈盈一笑:「皇上怎知臣妾在此處?」
他笑道:「憑直覺啊朕憑直覺就能感覺到朕的湄兒在此。」
我羞紅了臉:「皇上就會取笑湄兒。」
他朗聲道:「朕到月央宮才知你來了此處於是獨自踱步而來遠遠地就聽到你的笑聲讓人心醉的笑聲。」說到此他一手摟著我的腰身一手拂著我飄散的細。
我含羞低眉。
「真是人比花嬌。」他聲音輕柔竟是如此美妙熨帖在心底深處。
偎依在柳樹下看池中波清鯉紅爭絢春情數點杏花入水裡暖風吹拂攜著濕潤的水氣與馥郁的花香令人心神蕩漾。
逗留了一會他柔聲對我說:「湄兒朕還有事就不隨你去月央宮了。你出來也這麼久當心風涼早些回宮去歇息。」
我看著他的身影穿過垂幕的柳條漸漸地隱沒在幾樹繁花裡只是那行走的清風久久不肯散去。
回到月央宮在暖閣裡臨著明淨的窗台捧書靜讀腦中一直閃現著在杏花樹下淳翌那雙柔情的眼眸。整日閒閒一會兒撫琴輕歌一會兒在宣紙上作畫就這樣到了黃昏。
窗外沉沉的暮影庭院裡漫溢著清郁的芳香。抬頭望月一彎細細的月牙兒貞靜地鑲嵌在柳梢上像極了我的眉彎。
沉浸在這樣春日的黃昏裡忽聽到小行子在門口稟道:「主子快到梅韻堂去接旨。」
走至梅韻堂已有一名內監在等候見我行來宣旨道:「皇上有旨賜湄婕妤清露池浴。」接旨謝恩後我心裡明白這是我侍寢的前兆因為只有侍寢的妃子才會有去清露池沐浴的待遇。
秋樨陪同著我坐上了宮門外來接我的車轎在沒有任何預兆與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迎著初春的晚風一路徐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