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住處已是深夜時分。
寒風拂過疏竹搖曳。竹林沙沙作響宛如女子在嗚咽低泣。朦朧的月光透過搖晃不定的疏竹在地上投下了斑駁的暗影。
鳳若行牽著陶籬竹的手緩步同行。兩人皆是沉默以對不一言。
剛踏進院落鳳若行腳步一滯駐足不前犀利的目光朝著黝黑昏暗的竹林掃去。青竹林間似乎佇立著一人。青竹影影綽綽光影斑駁間讓人瞧得極不真切。
鳳若行看了一眼便收起了眼中的凌厲放鬆了戒備。
陶籬竹察覺到不妥忙也停下腳步先是看了鳳若行一眼再順著他的目光往竹林方向看過去。
夜色迷濛叢叢青竹佇立在庭院中。風過竹搖沙沙作響影影綽綽。青竹與竹影一動俱動互為映襯宛如聞琴起舞的舞孃翩然若仙。一團身影隱在竹林間融入夜色中。搖曳的竹影將他籠罩整個身體在光與影之間忽明忽暗臉容更是模糊不清
鳳若行的手緊了緊越加用力地握住陶籬竹的手他含笑招呼「季莊主。」
醇厚的聲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季羨淵從竹影下走出來頃刻間被淡淡的月光籠罩全身原本模糊不清的臉容也鍍上了一層銀色光澤。月光下的他神色平靜氣質越加恬淡清幽恍如寒冬中迎風獨立的傲梅。空氣中彷彿也瀰漫著一縷白梅香。
季羨淵看了眼陶籬竹確認她安然無恙後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審視的目光無意地望兩個緊握的手掃過臉上表情仍是淡淡的。他朝鳳若行拱拱手行了個禮聲調如古井靜水般無波無瀾。「今晚多虧了鳳公子相助。」
鳳若行淺笑禮貌道:「季莊主言重了。」
陶籬竹心情起伏不定想起之前種種忙掙開鳳若行的手走到季羨淵身前。垂沉默。
鳳若行看了眼驟然空落的右手不著痕跡地緊握成拳。旋即又鬆開。目光在兩人臉上停留了半刻輕抿雙唇含笑作揖「想必季莊主也擔憂了整個晚上鳳某不再打擾。先退下了。」言畢翩然離去。
月色當空周圍一陣靜寂只餘寒風吹過的嗚咽聲。
陶籬竹低著頭。絞著衣擺。囁嚅道:「淵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季羨淵一愣旋即知道她所指何事。他嘴角含笑溫柔地摸了摸她地頭柔聲道:「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說這話就顯得生分了。」
陶籬竹的頭垂得更低「以一己之力與整個武林正派對抗。想必異常艱難。是我不好。讓你為難了。」
季羨淵搖搖頭眼中滿是憐惜。「傻丫頭當初我選擇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難過。其實這樣於我而言未必不好。你知道我很嚮往閒雲野鶴的生活的。」
陶籬竹沉默不語。他語氣輕鬆沒有絲毫不捨。但是她是知道悠然山莊在他心中地份量的雲老莊主將畢生地心血托付於他如今悠然山莊卻在他手中敗落他心中必定很傷心難過。想到這裡她忍不住落淚「都是我不好……」
季羨淵知道她心中所想忍不住低笑將她輕擁入懷「傻丫頭你想得太嚴重了。」伸手揉著她的頭低笑了一陣才慢慢的止住笑。他眼中熠熠閃著亮光「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情當天就解決了。只不過事後有人心生不滿造謠生事而已。悠然山莊的地位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只是地位不復之前地顯赫而已。幸好先前有關你我的謠言滿天飛誤導了他們讓他們以為……」說到這季羨淵突然停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陶籬竹止了哭知道了事情並不是她想像這般忙鬆了一口氣從而忽略掉季羨淵的話中深意。她疑惑地問道:「他們還不知道我是你的表妹?」
季羨淵搖搖頭「他們那裡想到這層。」
陶籬竹暗自鬆了一口氣如若她是雲清儒女兒這個身份讓武林各派知道了難免會被有心人利用只怕悠然山莊到時真是要劃上邪派地標誌了。
季羨淵輕蹙眉頭「不過我看鳳翱翔應是知曉了些許個中曲折。也不知他抱著什麼目地竟幫襯著出言調和。也是因為有他從中調和才不至於將這事弄大。」
陶籬竹「哦」了一聲想起鳳翱翔方才在婚宴上鋪台階給她心中也不禁感到迷惑。她還逕自想著鳳翱翔此舉的目的一聲悠長的低歎便將她的注意力引走。
「晚兒你此舉實在欠缺考慮不免讓人擔憂。」
陶籬竹垂下頭知道他說的是放火燒莊之事。她咬住下唇沉默不語。此事在她心中也存著疑點在夜晚有心隱瞞之下她毫無頭緒。而夜晚自剛才起在身體內毫無聲息。但她是知道夜晚有留心著她與鳳若行、季羨淵之間的對話地。
「你有事應該要跟我商量。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擋著你自己一個人去做這些事實在太危險了。」
陶籬竹露出笑意真誠道:「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如此魯莽行事地。」季羨淵與陶籬竹細談了幾句便將她送進房間讓她好好休息。
陶籬竹默默地看著季羨淵的背影遠去順手關上了門。在屋內站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將你瞞住我地事情全部說出來。」聲音平靜無波。
「夜晚!」聲音比原先大了幾分仔細聽去夾著些許怒氣。
夜晚知道她已經生氣「我本不想瞞著你的。只是以你的性子若是知曉了我這個打算必定會阻止所以我才會決定瞞著你。」
陶籬竹心中一黯撇過頭不再言語。
夜晚低歎一聲「其實你不必如此擔憂如今我們不是還沒有找到靈魂合二為一的方法嗎?」
陶籬竹輕哼「我說我擔心這個來著你不要轉移話題。」
夜晚輕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段日子裡在想什麼嗎?」
陶籬竹驚訝「你竟然知道我在想什麼?」
夜晚苦笑「就算原先不知道今晚也就知道了。」
陶籬竹心中一陣難過。
夜晚的聲音略含歉意「我不知道你會想這麼多我本意只是為了你好。」
陶籬竹難受地道:「如果你認為這是為了我好那麼你就錯了。我討厭這種若有似無的存在感。我無時無刻都在擔心。如果如果靈魂真的合二為一而我的記憶也隨之消失的話那麼那麼這世上不就是沒有我存在的證明了嗎?」說到最後淚流滿面。
夜晚伸手抹掉臉龐的淚水輕歎道:「你放心吧。不要擔心我會吞噬了你過往的記憶。待我完成了我該完成的事我便會……」
陶籬竹嗚咽不止「你在說什麼?」
夜晚控制住身體移到床邊收拾著床鋪「沒說什麼。今天太累了趕緊休息吧。明天約了伊曜等他來了你就會知道全部事情的了。」言畢擁被而眠。
兩人不再言語只是心思各異無法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