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飛殘月天 第三部 逝水長東 第二十節:比武奪帥 揮杖降魔
    忽聽得有人朗聲道:「說到以武功定盟主若是刀霸、巫魔趕來勝了我江南群豪咱們也須奉他們做歸心盟主嗎?」正是久不言語的辛棄疾在台上挺身而言。這話說得氣勢奪人眾人均覺有理。辛棄疾朗聲道:「請各位聽我一言!」

    台下微微一靜立時便有人喊道:「請辛軍師吩咐!」「辛軍師見識高遠快來給咱們指點迷津!」辛棄疾不似虞允文一直為太子效力但因他久居草莽行事磊落在群豪心底威望反較虞允文為高。

    辛棄疾昂然道:「這位繼任歸心盟主之人先要符合三件要則:一要師出江南名門;二要胸襟寬厚交遊廣闊;三嘛便是此人定須俠肝義膽忠心國事。」群豪齊聲稱好都說這「約法三章」大有道理。

    「最緊要的」辛棄疾驀地提高聲音目光掃視全場「便是羅盟主為奸人所害這個繼任盟主最好是能給羅堂主報仇之人!」羅雪亭仗義遠播在江南豪傑心中地位尊崇給羅雪亭報仇雪恨實乃群豪心底至關要緊之事。聽了辛棄疾的話眾人都覺深合己意更是轟然叫好。

    四下裡喝聲將盡婁千絕尖聲尖氣的怪笑又響了起來:「給羅老報仇確實要緊!只是兇徒難定若是三五年間尋不到正主咱們這三五年便不推舉盟主了嗎?」這人性情乖張看來頗好與人大唱反調但偏偏他唱的反調也另有幾分道理。

    「這位婁兄說得卻也在理!」辛棄疾「呵呵」一笑「但咱們今日還應有言在先誰若能給羅老報得大仇便是當之無愧的歸心盟主。反之亦然誰若是登上這歸心盟主之位也須全力擒拿兇手!」眾人均無異議一齊稱善。

    辛棄疾又道:「今日形勢如此也只得以武功高低定出盟主之位。咱們便來個比武奪帥!」他生性豪邁對大宋以文治武之例素來不以為然反覺以武奪帥更能激勵江南的尚武之風。眾人一陣呼喝吶喊紛紛喝彩。

    一旁的虞允文不由暗自一歎忽地轉頭望著卓南雁沉聲道:「老弟咱們這是背水一戰你定要奪得這盟主之位!」卓南雁一愣卻搖頭道:「小弟自會熱血報國但小弟性子粗疏這統領群豪的盟主只怕小弟做不來!」

    虞允文大急低聲道:「形勢如此眼下便連請太子的旨意都來不及了。你不爭這盟主難道要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當了歸心盟主?」卓南雁本待辯駁但望著他沉沉的目光只得點了點頭心底卻想:「做這盟主大是麻煩少時再慢慢勸他。」他生性疏狂雖自幼便盼著重開四海歸心盟會這一天但只是想兼承其父遺志報效國家以盟主之尊號令群雄的野心卻半點兒也不曾動過。

    這時挺立台上的辛棄疾又定下了幾條規矩:比武點到為止不得傷人性命更不得施展歹毒暗器;若有人連勝三場便當暫且休息。群豪連連稱是許多青壯豪客不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虞允文也知非比武不可歎一口氣大步走到台心朗聲道:「眾家英雄眼下金虜大兵壓境凡我大宋男兒都當奮力衛國。咱們今日之戰不為選出個天下第一的高手只為推出一位德行服眾、俠肝義膽的盟主!哪位若是比武時下手陰狠或是藉機尋仇那便是與我大宋為敵的禍國奸賊凡我大宋武林同道共擊之!羅老的在天之靈也定然饒他不過!」眾人轟然稱是。

    其時天色陰鬱運氣慘淡映得湖水也是白茫茫的彷彿浮雲被孝天地同悲。佇立台下的許多豪客盡著孝衣衣冠如雪更增悲慨之氣。

    當日羅雪亭散英雄帖時旨在力倡歸心之旨舉凡叫得上名號的宋朝大小門派均了帖子。這時玄武湖畔的群豪可說是會聚大宋的武林精英了。但千餘豪傑齊至眾人均是不知深淺誰也不敢貿然當先登壇。

    微微沉了一沉忽聽得有人哈哈大笑:「入娘撮鳥的這比武奪帥的頭一陣又是讓老子搶了先!爽快啊爽快!」

    青影閃處一個乾瘦漢子騰身躍上台來正是五湖幫幫主胡斷眉。此人武功不高膽子卻大更愛凡事搶個風頭。他在金鯉初會上雖被打下擂台卻只是筋骨外傷得靈藥將養數月已無大礙。此時挺立台上想到近日來大宋的兩場熱鬧比武臨安的金鯉初會和這玄武湖畔的比武奪帥都由自己打了頭陣胡斷眉不由咧開嘴哈哈大笑。

    正自得意洋洋忽覺眼前烏光乍現一位肥肥胖胖的黑袍漢子已凝立台上胡斷眉見這人來勢如風大吃一驚忙退開兩步喝道:「直娘賊的來的倒快!你給老子報上名來!」群豪見他被這黑袍胖子驚得笑聲頓止說話間更是怯意大露不由蕩起幾聲零落的嬉笑。

    那黑衣胖子四十開外年紀身子圓圓滾滾胖臉上卻滿是凝重之色道:「老子搶得這歸心盟主那便能號令江湖了是不是?」胡斷眉皺眉道:「那是當然!」那胖子又正色道:「皇帝老子第一歸心盟主第二是不是?」胡斷眉搔了搔頭道:「差不多吧……反正老子是這麼想的。」

    那胖子如釋重負喜道:「除了趙官家誰也管不了這盟主了是不是?」胡斷眉點頭道:「料得如此!入娘撮鳥的不然這群人爭來爭去地做什麼?」眾人聽到此處已覺這胖子是個渾人偏偏又遇上胡斷眉這個活寶見他二人問答滑稽不由笑聲四起。

    「好極好極!」那胖子連連點頭「俺若是當了盟主那……那誰也不敢隨意欺負俺了!」說話間喜形於色叫道「哈哈紫菜頭老子奪了這歸心盟主看你日後還敢扇我耳光、扯我頭不敢!」

    胡斷眉聽他言語似是個久遭欺凌之人又瞧他腦袋光禿禿的自是被那「紫菜頭」撕扯所致不由大起同情之心問道:「這紫菜頭竟敢如此欺辱你這鳥人是誰?」胖子歎道:「紫菜頭嘛自然是我老婆!」一語甫出群豪的笑聲已轟然四起。原來這胖子嘮叨良久居然是個怕老婆的漢子。

    那胖子也「嘻嘻」而笑:「那咱們這便動手吧。」聲音甫落驟然出手一把便扣住了胡斷眉腰間的維道穴和東門穴將他攔腰提起。這一下快如飄風出其不意驚得眾人的大笑頓時一停。群豪大多知道五湖幫主的身手雖非一流卻也硬朗狠辣不想一招間便被這胖子捉住。

    「不成不成!」胡斷眉大叫起來「你這胖子偷襲算什麼本事?」那胖子滿面歉意道:「這算偷襲嗎?好那咱們再行來過。」放脫了手退開兩步。

    胡斷眉挺身立好抽出背後大刀當胸一橫目光咄咄地緊盯著那胖子喝道:「進招吧!」那胖子道一聲「好」驟然欺上探掌便扣住了他的刀背。胡斷眉大驚奮力抽刀卻陡覺腰間一麻又被那胖子制住了維道穴抓住腰帶提了起來。

    這兩下仍是奇快無比起落之間已將胡斷眉擒在手內渾如老叟戲頑童。群豪相顧愕然均想:「這胖子舉止怪誕實則卻是個武功詭異的高手!」

    那胖子依舊一副笑嘻嘻的神色道:「這下子我可當得那歸心盟主了吧?」胡斷眉搖頭道:「單單勝得老子可還差得遠呢!」忽然間情急智生央求道「我說老兄你費這麼大氣力不過是要對付你老婆!不如將你老婆讓給我我替你整治這一陣便算小弟勝了如何?」

    群豪聽了他這句胡話又不禁笑出聲來。那胖子居然大喜連道:「多謝多謝!你若能整治得了她那是最好」!說話間將胡斷眉放了下來道「走你這便跟我去。」緊緊抓住胡斷眉的腰帶似是怕他反悔。

    眾人更是笑得打跌驀聽有人尖聲高道:「誰要整治老娘?」一個紫婆娘騰身躍上高台身材臃腫滿面煞氣。那胖子見了她頓時變色斜身縮到胡斷眉身側。胡斷眉見這婆娘滿臉橫肉頭紫紅不由哈哈大笑:「你這婆娘便是紫菜頭嗎?這名兒起得當真對路……」

    話未說完那婆娘身形疾晃已將他一把扯過揚手一記耳光重重劈來喝道:「老娘的閨名兒是你叫的嗎?」胡斷眉被她一巴掌劈上不禁頭昏腦脹陡覺腰間一緊已被那婆娘攔腰提起。那婆娘左掌抓起胡斷眉右掌連揮劈面拍向那胖子。那胖子大駭左右騰挪居然閃避不開臉上重重挨了一記口中「呵呵」大叫:「賊老婆又打漢子啦!」猛向前躥將胡斷眉一把扯過擋在身前。

    群豪見這三人嘶號扭打在台上攪作一團不由哄然大笑。

    端坐台側的卓南雁驀地低聲道:「龍鬚!」一旁的虞允文微微一驚道:「你說這對胖子夫婦是龍鬚?」卓南雁點頭道:「他們容貌變了但出手武功卻難盡變。當年我去醫谷求醫出手阻攔的龍鬚中便有這兩人。」

    虞允文冷笑道:「咱們正要去尋他們這些龍鬚倒自己跳了出來!不自量力竟要蓄意攪亂歸心盟會!倒省了咱們氣力好得很好得很!」卓南雁卻搖頭歎道:「龍鬚組織嚴密行動詭秘便捉住了這兩個小龍鬚也難以揪出上面的大龍鬚!」說話間眼芒一燦揚眉道「不過小龍鬚既已到場大龍鬚只怕也該到了吧!」

    廝打之中胡斷眉惱怒起來驀地反手拽出飛刀七八把飛刀連珠價甩出疾向那婆娘射去。刀光燦然躍出猛見台上青影閃動一人斜飛而至大袖疾揮已將飛刀盡數卷下跟著左掌飛探正按在那胖子肩頭。那胖子只覺肩上一股冷氣注入頓覺脊背酸麻慘叫聲中已被那人凌空提起。

    那婆娘大怒轉身相攻。那人身形如青鶴舞動輕飄飄地轉開縮在袖中的右掌凌空疾點相距尺餘已閉住了那婆娘肋下大橫穴跟著右手暴吐已將她衣領揪住倒提了起來。

    這兩下兔起鶻落轉瞬之間這一對武功不俗的夫婦已被這人舉手制服。此刻他身形一定群豪才瞧清出手拿人的正是青城派掌門石鏡道長。「老雜毛……」那婆娘便待破口大罵猛覺頸後大椎穴一麻滿口穢語便吐不出來。

    霎時間彩聲雷動叫好之聲頻頻響起:「石鏡道長好俊的身手!」「青城掌門果然名不虛傳!」更有識貨的高聲叫道:「馭鶴步天風指當真讓人大開眼界痛快痛快!」

    石鏡道長昂然挺立大喝道:「今日是我江南武林歸心盟會的正日子豈容你們如此胡鬧!快給老道滾吧!」雙掌齊揚那對夫婦便如稻草一般高高飛起直向台下落去。

    群豪見他二人跌落的勢道奇猛急忙四散躲開。這對夫婦眼看要跌個七葷八素哪知將要落地體內那股冷氣忽逝兩人雙足使力牢牢站穩。此刻他們均知是石鏡手下留情再不敢停留便在四周群豪的哄笑聲中抱頭遠竄。

    「好功夫!好功夫!」胡斷眉挑起大拇指連連喝彩忽見石鏡灼灼雙目又向自己逼視過來忙拱手道「嘿嘿本幫主自己會滾不勞道長動手!」

    四下裡哄笑又起胡斷眉卻滿不在乎大步走到台邊大笑道:「老子適才以一敵二這會兒我還在台上自然是我勝了!不管怎樣這歸心盟主比武奪帥的頭一戰乃是本幫主旗開得勝!」便在台下此起彼落的譏笑哄罵聲中施施然飛身躍下。

    一道粗沉渾厚的冷笑聲忽地傳來:「石鏡道長你一出手便連敗三人這會兒要不要歇上一歇?」

    此刻台下群豪正自哄笑聲音嘈雜但這人淡定沉冷的笑聲居然字字不亂清清楚楚地傳入千百人的耳中群豪均是一震笑聲頓止。石鏡臉上青氣一閃道:「那也不必貧道只因痛心老友辭世不願這三個渾人攪鬧盟會這才一怒登台。嘿嘿老道自知德薄技淺豈足擔當這歸心盟主之位?但哪位英雄若要賜教便請上來。」

    卻聽那人沉聲大笑:「石鏡道長的高招自然還是要領教一番。」一道雄偉身影猶如蒼鷹展翅凌空躍上高台。看他身披紅袍獅面濃眉不怒自威正是崑崙派掌門「寧折不彎」寧自隆。

    石鏡知道當日金鯉初會上此人敗在自己掌下就此耿耿於懷暗道:「寧自隆終是個胡人武功不俗氣度卻小。」當下淡然一笑:「得與寧掌門二次切磋老道不勝之喜。請吧!」寧自隆點一點頭。那日臨安較技許多精妙武功未及施出便敗下陣來當真越思越是懊惱。他性子爽直此時也懶得多言渾身骨骼「格格」作響已是蓄勢待。

    卓南雁暗道:「秦老賊辦的那金鯉初會遺禍無窮今日不知還有多少人為了那金鯉會的舊仇而自相殘殺。」雙眉一蹙便待上前勸解。虞允文看他身子一動忙按住他臂膀低聲道:「不忙!老弟此時身懷重任不可妄動。」

    寧自隆昂望天雙眸如電閃動暗道:「他那斗姆天風指如此高妙尋常武技實難勝他!眼下也只得施展冰河暗勁了。」

    相傳崑崙山下河川寬闊水流看似舒緩實則湍急且又寒冷無比名喚冰河。這門「冰河暗勁」的神功便由崑崙派前輩高人由此悟來成為崑崙派的鎮派玄功。金鯉初會時因這門奇功須得蓄勁良久事後更會神疲力倦寧自隆未及施展便惜敗在石鏡掌下此刻他誓雪前恥索性便以冰河暗勁傾力一搏。

    凝氣聚力間一股涼絲絲的勁氣已在寧自隆身周盤旋凝聚頃刻間真氣愈濃已化作一股雄奇氣勁。台側的兩排雪白大旗如被暗流席捲竟簌簌輕顫起來。

    石鏡眼見對手真氣蓄而不渾身神氣若斷若連臉色一凝竟不敢再托大挺立腳踏九宮方位展開馭鶴步法四下遊走。他腳步忽實忽虛有時虛點數下而不落足有時卻一邁便連環幾步。寧自隆則始終兀立如山身周勁氣漸濃鼓蕩之間襲得台側大旗獵獵狂舞白布交接似有兩條白虹縱貫台上。

    眾人見他二人一動一靜不由越看越奇。一時群豪愕然張目無人喝彩反更增凝重之氣。

    驀然間寧自隆揚眉大喝:「咄!」一聲喝出高台兩側白旗悚然一抖齊齊垂下。眾人心神一震之間寧自隆身形疾閃大袖橫飛便往石鏡臉上拂來。石鏡左掌也是縮在袖中不出反向他袖上迎去。

    兩人手臂交接大袖舒捲瞬息間已生出七八種變化。卓南雁眼前一亮忍不住喝了聲好。原來他看出寧自隆以力試力以氣催氣甫一接上便連換了數般勁力但石鏡展開青城絕學順著來勁變化抖顫騰挪間已將冰河暗勁盡數化去。

    這是道家「化勁」的真功夫專能以柔克剛以弱當強若非數十載玄門苦修斷難施為。卓南雁在施屠龍門下多年對此術卻浸淫不深此時細看但見石鏡施展的化勁功夫與天衣真氣中的「沖而化之凝而造之」的沖凝訣頗有相通之處不由看得雙目亮心馳神醉。

    寧自隆幾番試探冰河暗勁越催越強衣袖鼓蕩增粗猶如大蛇般翻轉如意催卷而上。他武功走純剛一路到此境地已是剛柔並濟的大成境界。

    石鏡跟他相抗數下便覺對手勁氣厲害自己難攖其鋒忙斜刺裡飛步踏出但覺這馭鶴步一下飛轉加在臂上的冰河暗勁便不似先前那般雄渾難耐當下腳下生風連環疾轉。

    寧自隆冷哼聲中腳下也是龍騰虎躍步步緊逼袖上勁力依舊越催越猛。旁人運功相擊勢道一強則招法必簡。奇的是寧自隆勁氣越強衣袖上變化越疾越快或彈或抖或繃或按渾如大河滔滔波瀾萬狀卻又水力雄渾勢不可擋。

    石鏡臉上青氣漸濃道家玄門的化勁之法已被他施展到了極處當真是圓轉自如隨機運轉鬥到酣處彷彿週身無處不轉進退遊走之間便似無數圓球湧動。冰河暗勁雖如怒潮催湧但轟擊在或大或小的圓球上勁氣不由隨之疏散消減。

    兩人腳下都是越轉越快要知人身氣勁全賴雙足生若是腳下稍慢或是立足不穩掌上勁氣不免滯澀。此時二人各展絕技便如一青一紅兩道弧光在台上盤旋來去。

    旁觀群豪次看到如此別開生面的拚鬥但見兩人雙臂交接掌臂間抖的圈子忽大忽小腳下卻始終快如鬼神御風不禁目眩神馳。眾人對這兩大高手的內家真氣的較量難窺其奧但對這倏進倏退的絕頂輕功卻佩服得五體投地一時間彩聲轟響經久不息。

    驀地寧自隆振聲長嘯聲若龍吟冰河暗勁已提到了十重勁力。便在他全力攻出的一瞬陡覺手下一空卻是石鏡驀然間撤開了手臂。本來二人傾力相抗如此臨危收勢大是行險不料石鏡的化勁功夫施到極處居然有此一功。

    寧自隆一驚之際卻見石鏡左手縹緲而出斗姆天風指倏地戳向他的面門這一指氣的蒼勁凌厲冷峻寧自隆雙眉一蹙忙拚力後錯同時靈鰲手倏地翻上橫拍對手左肩。他料敵有誤至此已是輸了半招情急之下只得施展出兩敗俱傷的打法。

    猛聽「砰」的一聲石鏡的身子竟橫飛出去重重跌落在台上。眾人齊刷刷暴起一聲驚呼。卓南雁也騰地站起他本來看出石鏡虛實相應已佔得先機哪料到忽然間卻又大敗虧輸。

    「石鏡道長!」寧自隆一招得手卻看出對手危急間竟驟然收指讓了自己半招這才轉勝為敗不由怔怔喝道「你這卻是為何?」

    石鏡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眼圈泛紅苦笑道:「寧掌門羅老都去了這些江湖上的……勝敗浮名跟我大宋國事相較卻又算得了什麼?」話一出口身子顫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適才生死相搏寧自隆全力一掌已讓他受了不輕的內傷。

    寧自隆頓時愣住。他身為崑崙掌門雖非居住在高遠深寒的崑崙山上但算來也是吐蕃人氏只在這兩年遊歷江南深慕漢風這才逗留不去。此時聽得石鏡言語寧自隆重棗般的臉色更是紅得紫忽地深深一揖:「江南武林果有豪士!我寧自隆只知爭這虛名浮利井底之蛙可比道長差得遠了。」大步上前攬住石鏡的手臂。

    二人酣鬥良久此時不免惺惺相惜四掌交握一起哈哈大笑。石鏡受了內傷無力再鬥寧自隆扶著他飄身下台。群豪敬重二人的豪邁言語和精妙武功齊聲喝彩鼓掌。

    本來台下不少武林高手豪情勃欲待上台一搏但此時見了青城、崑崙兩派掌門的精深武功均是心中驚佩交集雄心頓息。一時誰也不敢上台倒冷場了起來。群豪嘈雜低語間忽見灰影乍閃一人飄身上台卻是適才一直冷言冷語的怪客婁千絕。

    「如此好差事居然沒人敢當!」婁千絕雙手抱肩「嘻嘻」而笑「婁某人素來當仁不讓。哪位英雄若要指教便請上陣若沒人上來婁某這可就是歸心盟主啦!」

    台側響起一聲大笑:「指教可不敢當駝子不才正想見識見識婁兄的風雷追魂杖法。」談笑間丐幫幫主莫復疆大步上前。

    婁千絕瞥他一眼冷笑道:「我早料到你會上陣只因我罵了你兩句你便擔待不起了。嘿嘿這等氣魄又怎能當得了歸心盟主?小氣小氣!」莫復疆蒼眉一緊喝道:「婁兄伶牙俐齒莫某甘拜下風!只是咱這可是比武奪帥可不是比嘴奪帥!」一句話說得台下哄笑四起眾丐幫弟子齊聲給幫主鼓氣吶喊。

    「歸心盟主可得要文武雙全」婁千絕仰天打個哈哈「這鬥口比的乃是見識文采。莫幫主此時自愧不如莫非承認是個一勇之夫難堪盟主大任嘍?」莫復疆臉上一僵自知嘴上難佔便宜索性冷笑一聲默然不答。

    婁千絕鬥口大勝洋洋得意笑道:「莫幫主見識口才不成手上功夫料來也強不到哪裡去!」霍地在腰間抽出一根烏沉沉的桿棒來。原來這桿棒一直柔柔地盤在他的腰帶內此刻被他運勁一抖嗡然疾顫瞬間跳直。

    莫復疆見他單掌斜握棒尾棒尖斜指腳下氣勢沉渾竟是本門杖法的起手招式「拽牛尾」不由蹙眉道:「拽牛尾你怎地也會這套杖法?」

    婁千絕森然一笑:「難道你只認出這招起手勢卻沒認出我這根神杖?」莫復疆這才看他桿棒卻見那桿棒長僅四尺通體漆黑乍看上去毫不起眼凝目細瞧便覺出一股迫人的熱氣不由渾身一震喝道:「伏魔杖!你……你竟是怒叔祖的傳人?」

    「虧你還記得怒視組!」婁千絕翻起白眼「本門的大自在杖法你還記得幾招?」莫復疆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不料今日竟見得本門棄徒好極好極!」掣出背後的降龍棒在台上一頓滿台轟然微震。

    原來丐幫有一套威力驚人的大自在杖法傳世代代只由幫主傳承全套杖法。莫復疆的太師祖當年做幫主時曾收過兩名弟子其中那自號「怒丐」的二弟子在武功上悟性高於師兄卻性情暴戾手段狠辣素為其師所不喜。最終這全套杖法仍是傳給了莫復疆的師祖。怒丐惱怒之下竟要暗算師尊終被其師廢去武功逐出門牆其後不知所終。

    莫復疆多年前便聽得婁千絕那風雷追魂杖之名早欲一會只是婁千絕素來行蹤詭秘敗於林逸煙後更是杳無音信便一直未曾照面。此日相逢莫復疆瞧見他那烏沉沉的怪杖想到當年怒丐那把殺氣騰騰的伏魔杖才知這婁千絕竟是本門棄徒怒丐的後人。

    「你我有緣終得見個高下且看是我伏魔還是你降龍?」婁千絕緊盯著他那鑌鐵鑄就的降龍棒依舊大逞口舌之利驀地目射寒芒尖聲喝道「咱們便依著本門規矩耍耍懶龍三關輸了的非但要退出這歸心盟主之爭更要讓出本門掌門之位。」言語之間竟是連莫復疆的丐幫幫主之位都要一舉奪下。

    「懶龍三關?」莫復疆目光一燦豪氣勃仰天大笑道「好隨你怎樣俺都接著。駝子怕過誰來?」

    丐幫傳世的大自在杖法乃是唐朝一位綽號「懶龍」的俠丐所創全套杖法分三重境界乃是氣勢不同、各有玄奧的三重杖法號稱懶龍三關。便以怒丐之能當年也未曾學全不料今日婁千絕竟以此叫陣怎能讓莫復疆不惱。

    婁千絕大笑道:「還有些膽魄!」腕子一顫伏魔杖倏忽蕩出直往降龍棒上擊來。莫復疆瞧他出手招勢正是本門師兄弟較技慣勢當下也橫杖揮出。兩杖交擊出嗡嗡異響。

    大自在杖法的修煉起始先以長而堅韌的大桿子抖顫劈掄因長桿難以把握正可體悟自身內勁彈抖之力。練到圓轉自如時桿子便再更換漸短漸硬直到如伏魔杖、降龍棒一般的四尺長短渾如自家手臂才算登堂入室。此時二人杖棒交擊均覺渾身氣血震盪各自敬佩斜退兩步凜然對視。

    婁千絕一聲怪嘯黑杖疾抖已展開大自在杖法的第一關「八方風雷」來。這重杖法寓意丐幫弟子風餐露宿不畏寒暑闖蕩八方。婁千絕揮杖之間意氣縱橫杖間夾有隱隱雷風。莫復疆讚一聲「好」也使出「八方風雷」杖法降龍棒矯夭飛騰風雷變色。

    群豪眼見他們雖只二人斗杖但棒打八方滿台都是電光躍動烏氣盤旋。群豪但聽杖棒相擊如有輕雷頻震人心魄不由神搖心折喝彩之聲不絕。

    片刻工夫內四門、外死門的「八方風雷」堪堪使完婁千絕見杖上絲毫不佔上風驀地單足獨立黑棒橫展正是第二關「傲骨雄魂」的一招「龍抬頭」。莫復疆見他揚眉兀立大有鐵骨錚錚、睥睨世俗之感不由喝一聲彩鐵棒疾封應了「傲骨雄魂」中的一招「關山月」。

    這重「傲骨雄魂」共分為「朱絲繩」、「玉壺冰」和「青白眼」三路杖法。前兩路取南朝鮑照「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的詩意以示丐者需有耿直清白、潔身自好之志杖法剛峻奇拔有傲然獨秀之意。頃刻間二人棒杖交纏連過數招。莫復疆杖法剛猛「朱絲繩」的曲直如意「玉壺冰」的圓轉清峻盡皆展露無遺隱隱佔得上風。

    丐幫眾弟子極少見幫主施展棒法此刻得見這套鎮幫神杖無不鼓氣歡呼許多使棒高手更用心默記。

    婁千絕連聲厲嘯忙施出最後那路「青白眼」來。這路「青白眼」杖法取意晉人阮籍以青白眼視人之狂狷舉止示意乞丐行事仍須有傲骨杖法更是剛硬峭拔。這已是當年怒丐得自師尊的最後一路大自在杖法他心性偏狹只取杖法中的輕狂之氣到此已是誤入歧途。此時婁千絕使來更見狂放杖風激射壓得台側白旗盡向外展聲勢驚人。

    莫復疆卻哈哈大笑:「閣下黔驢技窮啦!」杖法倏變指東打西圓轉自如正是「懶龍三關」的最後一關「逍遙煙霞」。這套大自在杖法到此才是俠丐遁世、逍遙物外的大自在境界婁千絕見所未見數招之間立見不敵。

    「這哪裡是逍遙煙霞?」婁千絕驀地縱聲尖叫「老子這才是懶龍三關的逍遙煙霞!」杖法由剛勁狂縱一變而為陰柔詭譎伏魔杖縱橫舒捲滿台烏光沉沉似有黑雲翻滾將莫復疆緊緊裹住。

    「林逸煙!」卓南雁驀地低喝了一聲。虞允文也大吃一驚道:「怎麼你是說他這路杖法?」卓南雁緩緩點頭:「這路杖法魔氣十足大有林逸煙的手眼氣象!」目光遠眺台下人群中卻不見林逸煙的身影。

    「當年婁千絕曾敗在林逸煙手下就此下落不明!」虞允文倒吸了一口寒氣「原來他是被林逸煙收服做了一枚對付丐幫的棋子!」想到林逸煙數年前便埋下了對付丐幫的一記殺招不由心中更驚。卓南雁依舊緊盯戰局眼見莫復疆猝然不備連連倒退不由為莫復疆暗自憂心。

    猛聽得一聲響亮伏魔杖和降龍棒又交擊一處。伏魔杖陡然化剛為柔在降龍棒上倏地彎起杖頭靈蛇般蕩起矯夭異常地向莫復疆胸前連戳三下。這一招虛實難辨黑杖忽曲忽直決非大自在杖法所有。虞允文看得心緊忍不住「啊」的一叫。

    陡見莫復疆面色凝重降龍棒如龍昂嗡然躍起自潑墨般的漆黑杖影中直蕩過去。這一招「問心無愧」正是大自在杖法中的壓卷絕招之一莫復疆習成之後從未輕用此刻探臂舒棒意勁綿綿已將逍遙煙霞的杖意展到極處。

    一股雄偉無匹的大力蕩來將黑森森的伏魔杖蕩在一旁降龍棒直破中宮而入。婁千絕眼見棒到身子卻騰挪不得神色霎時灰黯。猛聽莫復疆一聲低嘯降龍棒硬生生在他胸前半尺處頓住喝道:「婁老弟勝敗已分咱們終究是師門一場……」

    婁千絕點一點頭咧嘴苦笑黑杖橫拽似要扶杖認輸。驀地伏魔杖疾跳而起杖頭一道光華直射莫復疆面門。這一下驟出不意群豪齊聲呼喝出聲。猛見莫復疆的鐵棒劃個圈子勁響聲中已將一把飛刀擊得橫飛出去。丐幫幫主性子外粗內細曾聽師父說過怒丐的伏魔杖中暗藏尖刀之典故一直暗自留心此時果在間不容之際盪開暗器。

    哪知婁千絕倏地躍起駢指戳到。這一指運指如劍氣勢凌厲莫復疆只覺肩頭一痛已被戳中。

    原來當年林逸煙見婁千絕心懷異志便以丐幫幫主之位相誘將他收服後曾指點過他的大自在杖法。洞庭煙橫雖是宗師手眼到底也不能急切間悟出婁千絕夢寐以求的那一路「逍遙煙霞」杖法只是另傳了他幾招赤火白蓮劍的指劍功夫防身。此時婁千絕臨危出指果奏奇功大喜之下揮杖橫擊。群豪恨他卑鄙齊聲怒喝。

    驀聽莫復疆憤聲悲嘯降龍棒不管不顧地劈面砸下。這一招直來直去看似毫無道理偏偏杖端凝聚著無盡氣勁勢若開天闢地正是大自在杖法的最後一招「天高地遠」。卓南雁正待上前相救瞥見莫復疆這大氣磅礡的一杖不由揚眉喝彩。

    陡見黑芒閃爍婁千絕的伏魔杖被遠遠震飛一股雄渾勁風劈頭砸下。婁千絕心內倏地閃過一念:「死!」他生平殺人無算此時卻不禁渾身酸軟忽覺那股勁風順肩掃下跟著雙腿一痛已被莫復疆橫棒掃倒。

    「今日歸心盛會」莫復疆收棒兀立瞠目喝道「駝子不會殺你。婁兄好自為之!」他肩頭血流如注但言語豪邁氣勢凜然。婁千絕臉如死灰再不多言翻身拾起伏魔杖轉身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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