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飛殘月天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三十五節:劍影血光 金鯉初會
    奔波一晚卓南雁趕回客棧也覺疲倦一覺睡到了午後才被莫愁喚醒。原來金鯉初會的時辰將到。兩人立即喚了唐晚菊一同起身趕往金鯉初會所在的南屏山。

    卓南雁不願跟唐晚菊提起昨晚聽到的他師徒對話看唐晚菊時果見他神色抑鬱落落寡歡。莫愁笑話唐晚菊說他擔心唐門奪不下武宗六脈。唐晚菊卻幽幽一歎:「這些江湖爭鬥小弟早已心灰意冷待會兒擂台比武我是決計不會登台的!」

    南屏山在臨安城外西南處其山怪巖聳秀上橫石壁如披屏風因山左淨慈寺鐘聲悠遠故「南屏晚鐘」之名早著。陰沉沉的天色掩不住群豪按捺不住的喜色離著決戰選秀還有一個時辰江南各路群豪已齊聚山下。山前大片空曠的平地上早搭起了數丈高的擂台擂台遍塗紅彩台上更以大紅綢緞圍飾數十面猩紅大旗遍插四周迎風招展。擂台上下忙碌的格天社往衛也全換作大紅衣衫有的四下穿梭忙碌有的握刀挺立。舉目望去、擂台四周全是紅色這寂寞了許久的山谷都煥出一片紅燦燦的光來。莫愁一眼便瞧見擂台當中高懸著一塊黑漆大匾匾上是四個黃澄澄的金字:「金鯉初會」落款卻是「會之」二字。四處望不到頭的紅色中這塊黑匾金字顯得分外醒目似乎這滿山的紅綢赤旗全為了襯托這一塊金匾。

    「會之會之」莫愁喃喃自語「這會之卻是何人?」唐晚菊冷哼一聲:「會之是秦檜的字這金鯉初會乃是秦檜親題!嘿嘿獨夫之心日益驕固!」卓南雁也不由苦笑一聲:「趙祥鶴為了顯出這四字金匾可是煞費苦心呀!」談笑之間卻見方殘歌大步迎了上來。「卓兄!」方殘歌老遠便躬身行禮「請卓兄來我雄獅堂這邊落座!」卓南雁自然認得方殘歌從未見過他如此客套忙也拱手還禮。莫愁笑道:「方老三今日太陽從西邊出來你怎地也跟大雁子客客氣氣?」

    方殘歌疾步走近滿面愧色低聲道:「慚愧方殘歌誤會南雁兄多日直到昨晚師尊親臨才道明原委。」他越說臉色越紅又歎道「可笑方殘歌終日自命不凡聽不得旁人之言與南雁兄的俠義肝膽相比當真是井底之蛙不足一哂。」

    「自命不凡聽不得旁人之言!」莫愁拍著方殘歌肩頭仰頭大笑「這幾字用在你英武睿智的方老三身上當真再恰當不過。嗯算你小子還有自知之明!」卓南雁眼見方殘歌滿面羞慚倒不忍再說什麼笑道:「小弟在芮王府中也曾誤傷方兄給你罵上幾句也是應該大夥兒算扯平啦!」

    格天社這回準備得甚是細緻雄獅堂等江南各大門派均有坐席更為每家參會幫派精製了數面大旗。旗子全是一般得尺寸一般得鮮紅上繡門派堂會之名字跡也是大小相同不偏不倚。

    莫愁是丐幫中有名的獨腳仙斜眼瞅了瞅西北角的丐幫大旗吐吐舌頭道:「幫主老爹在那裡本公子只好也去雄獅堂那裡避難!」唐晚菊本來也不願跟唐門諸人相見便與卓南雁、莫愁一起在雄獅堂的大旗下坐定。卓南雁轉頭四顧卻不見雄獅堂的大師兄翁殘風低聲一問才知原來翁殘風近日行蹤莫測誰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麼。

    忽聽得幾聲號角悠然吹響跟著絲竹之聲大作。眾人精神一振全往擂台上瞧去。鼓樂聲響了片刻卻見一個身材矮胖的漢子大步上台拱手道:「眾位英雄請了!」這人衣著華貴滿面精明強幹之色正是趙樣鶴的得意弟子萬秀峰。他中氣充沛鼓氣大呼滿谷皆聞群豪登時寂靜下來。

    「方今四海承平萬家安樂正是難得的太平盛世全是托了萬歲爺的洪福。萬歲聖德如天愛民如子……」萬秀峰滔滔不絕地先將皇帝趙構稱頌一番跟著再說起趙構聖辰將至普天同慶各路好漢若能在這金鯉初會中奪魁不但風光門庭更得機親近天顏實乃「祖宗八代修來的造化」。群豪都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些墊場面的廢話最討人嫌好在萬秀峰口才頗好在歌功頌德的錦言繡語中不時蹦出幾句江湖中人常掛在口邊的大白話群豪聽得也不致厭煩。

    最後萬秀峰再一抱拳回指著那黑漆漆的大匾笑道:「諸位朋友看清這『金鯉初會』四字乃是聖相親題。聖相他老人家那日聽趙大人說起金鯉初會這百年不遇的武林盛事甚是欣喜當場揮毫潑墨一氣呵成地寫出這四個大字!聖相爺興致高腕力足這四字筆力雄健神完氣足讓人歎為觀止!」他話音一落台上台下的格天社眾鐵衛驀地齊聲大叫:「聖相爺身子康健實乃社稷之福!」這一喝顯是訓練有素散佈四處的百十號人齊刷刷地喊來煞是驚人。參會群豪全是江湖中人大多瞧不起賣國媚金的秦檜為人但聽得眾鐵衛突如其來的訇然一吼均不禁心底一顫。卓南雁低聲笑道:「嘿嘿原來這四字金匾題得大有學問!」方殘歌也道:「聽說秦檜老賊已數日未曾上朝坊間更是傳他早已病入膏育。萬秀峰說秦檜興致高、腕力足看來實是用心良苦!」台下群豪都在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好戲就要開場在下再嘮叨幾句!」萬秀峰說著四下拱手「除了南宮堡和霹靂門兩家直接入選武宗六脈之外還剩下四個席位。每一門派若能連戰五場而不敗那便是得了一個席位除了能在瑞蓮舟會上當著萬歲爺的面再顯身手之外更能領得朝廷頒的『忠勇無敵』金牌一面!得此金牌者便與霹靂門和南宮世家並列當今天下眾望所歸的武宗六脈這可是咱們武林中人千載未遇的風光盛事!」

    南宮世家和霹靂門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又素與官府特別是格天社往來甚殷格天社操辦的這瑞蓮舟會給這兩家特意留下席位也在群豪意料之中。說起來在天子駕前操一回龍舟在諸多武林豪客眼中也不算如何出眾之事但那面刻著「忠勇無敵」四字的金牌和「武宗六脈」的名頭卻讓群豪怦然心動。

    要知武林中人大多好逞氣血之勇凡事必全力爭先那面金牌上的「忠勇」二字也還罷了但那「無敵」兩字實是群豪夢寐以求的無上榮譽。行走江湖圖的便是風光快意誰不想奪來金牌衣錦還鄉!小說整理佈於bsp;格天社這「武宗六脈」的提法一出即令丐幫、唐門等本來聲名遠播、懶得出手的幫派也不得不登壇一搏。否則朝廷頒出「武宗六脈」的名頭若榜上無名本門本幫千百弟子便沒臉在江湖上混了而諸多黑道幫派更是蠢蠢欲動均想若能為本派爭得朝廷認可的「武宗六脈」的地位、不但榮光無限更隱隱贏得了朝廷赦免今後刀頭舔血的買賣大可風光收場。

    一時嘈嘈雜雜群豪議論四起摩拳擦掌。東南角侄有人高叫:「萬兄嘮叨完沒有何時開場?」「他***。早打早結老子早得金牌你這矮子囉唆夠了嗎?」

    「夠啦夠啦在下這就下台!」萬秀峰眼見自己幾句話間惹得群豪眼熱心功心下得意大笑道「再說下去只怕性急的朋友就該用暗青子招呼在下啦!」群豪本已等得頗為不耐聽得這話不由轟然大笑。萬秀峰又道:「待會兒鼓聲一響金鯉初會便即開戰。咱們有言在先大夥兒比武要點到為止但這刀劍無眼便有了誤傷也不得在京城內尋仇滋事!」

    卓南雁聽了這話暗自皺眉。一旁的方殘歌冷笑道:「不得在京城尋仇?原來大夥兒出京之後便可冤冤相報了!」莫愁也苦笑道:「嘿嘿萬矮子這冠冕堂皇的一句話卻將秦老賊的滿腹鬼胎全抖摟了出來。」唐晚菊歎道:「嘿嘿武宗六脈仇殺之源!」

    萬秀峰猛一揚手台上八面戰鼓一起擂響隆隆之聲響徹山谷。萬秀峰的朗聲長笑在雷鳴般的鼓聲中仍是字字不亂:「良機難得望各位珍重!不知哪派英雄敢為人先?」大笑聲中退到台邊旗下讓出了台心空地。

    但聽鼓聲轟然作響催得眾人心內振奮熱血洶湧都想上台廝殺一場性急者更忍不住縱聲長嘯。霎時四下裡嘯聲起伏伴著震雷般的鼓響將紅光瀰漫的山谷攪得風生水起。但眾人全是久走江湖的老行家誰也不願先行上台冒險都要先看看旁人底細。叫喊半晌台心還是空無一人。忽聽有人大喝一聲:「人娘撮鳥的你們只會在台下乾嚎還得老子上來先打頭陣!」藍影閃處一個乾瘦漢子飛躍上台正是五湖幫的幫主胡斷眉。萬秀峰倒識得他高叫道:「五湖幫胡幫主好膽魄恭祝胡幫主旗開得勝!」

    「老子先上來耍耍威風!」胡斷眉絲毫不理萬秀峰挺胸疊肚在台上走了半圈忽地蝦著腰四下作揖「各位朋友老胡若是得了金牌五湖幫百十號弟兄便他娘的受了朝廷招安再不用幹那些亡命買賣!有好朋友嗎?快些上來捧場最好連輸兄弟五場兄弟回頭重金相謝!」

    群豪見他剛上來時氣勢洶洶但轉眼間便低聲下氣地連聲哀求、不由齊聲嘩笑。有人打趣叫道:「老胡輸你一場給幾百兩銀子?」胡斷眉道:「二百兩銀子成不成?」立時有人譏笑哄鬧。胡斷眉怒道:「笑什麼?他娘的五場可就是一千兩啊!若還嫌少老子便去萬花軒再給你們搶五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們兒!這沒本錢的買賣老子可是手到擒來!」台下群豪笑得打跌。連萬秀峰也拿這渾人無可奈何。

    轟然大笑聲中一個黑袍文士飛鳥般躍起輕飄飄地打個盤旋穩穩落在台上高叫道:「胡兄小弟奉陪一場!」胡斷眉見他身法輕靈飄逸、伸出個巴掌叫道:「你老兄武功挺高啊你要是輸給老子老子給你五百兩!」

    黑袍文士笑道:「好說好說!胡兄小弟攻你三招這便下台!」長笑聲中左掌輕揮向胡斷眉臉上拂去口中道「第一招仙人指路!」胡斷眉身子微側翻掌相格雙掌相交只覺這文士掌上虛浮無力。他知道這文土存心相讓喜滋滋地叫道:「多謝老兄!」那文士左掌疾收右拳直直搗出喝道:「第二招黑虎掏心!」

    眾人見這文士掌勢笨拙喊的招名更是粗鄙簡陋不禁哄笑又起。哪知這文士喝聲未絕霍地矮身欺近左腿其快無比地橫掃而出。這一腿出其不意奇快如風。胡斷眉漫不經心地去擋對手這記「黑虎掏心」渾沒料到他驟然變招他武功本就不及這文士登時被這招「落葉掃」踢中小腿。

    只聽「卡嚓」聲響胡斷眉雙腿齊折「哎喲」一聲大叫。群豪笑聲未落胡斷眉已慘號著跪倒在擂台上。這一下變起突兀台下的江湖豪客大半愕然山谷中齊刷刷地騰起一片驚呼。

    「人娘撮鳥的!」胡斷眉極是硬氣只慘叫一聲便即忍住怒目大罵道「你這狗賊使詐……」那文士悠然笑道:「小弟說過攻你三招這便下台卻忘了告訴你是誰下台!這是第三招。」倏地搶上雙腿連環踢出右腿又將他肋骨踢折數根跟著凌空一腳將胡斷眉踢得高高飛起直向擂台下跌落。好在台下立著不少五湖幫的弟子亂糟糟地擁上將半死不活的幫主接住。胡斷眉本是橫行不法的巨盜頭目在江湖上素來名聲不佳但他為人爽直仗義卻也交了不少酒肉朋友。群豪見這金鯉初會上位登台的一幫之主竟落得這個下場心下均自惴惴。

    「這是頭一個!」卓南雁長長吐出口氣「這金鯉初會還不知會有多少人血濺擂台!」

    「『落井下石』駱無愧!」一直在凝眉苦思的萬秀峰忽然雙目一亮向那文士拱手叫道「哈原來是駱……駱先生光臨!」他見聞廣博見了這黑衣文士最後這兩招凌厲腿法終於想到這人便是數年前有名的江湖惡客駱無愧。駱無愧當年縱橫江湖外表和善但心狠手辣兩面三刀的惡事幹得太多終於得了「落井下石」這個綽號。萬秀峰當著他面脫口叫出了這惡號心下歉疚本想叫他一聲「駱兄」但著實鄙夷他的為人仍舊改口叫「駱先生」。駱無愧刷地展開折扇嘿嘿笑道:「怎麼兄弟便不能來嗎?我雖是單人獨騎但若能連贏五陣是否也能領塊金牌拿回去玩玩?」

    萬秀峰聽他言語輕桃心底老大不快卻也不屑跟他辯駁旁顧左右地笑道:「聽說駱先生給仇家糾纏五年前便入了逍遙島怎地今日重出江湖?」逍遙島乃是和無極陣、九幽地府並稱江湖的武林三大禁地之一島主斷魂客行事亦正亦邪不准黑白兩道任何幫派踏入島內一步卻專門收留諸多走投無路的江湖豪客。傳說無論何人之前做過何等惡事一入逍遙島便即惡事勾銷不得追究但從此以後這人也不得再回江湖作惡。五年前駱無愧在巴蜀一代作惡連著姦污多個良家女子惹得仇家和正道俠士連番追殺走投無路之下便入了逍遙島。這事江湖中人大多知曉卻不料駱無愧竟敢大模大樣地在這金鯉初會上現身。

    「逍遙島?」駱無愧臉色倏地一白折扇呼呼猛搖乾笑道「那鬼地方豈是人待的?老子贏回一面金牌天大的事兒照舊一筆勾銷還用得著在那鬼地方受罪?」忽聽得台下有人怒喝:「姓駱的狗賊休得猖鷹爺來教訓你這龜孫子!」大喝聲中一個乾瘦老者已飛身上台。卓南雁倒認得這老者正是當年在長江上暗算他的巨鯨幫副幫主宋天鷹。一旁的莫愁苦笑道:「巨鯨幫的宋天鷹跟胡斷眉最是臭味相投嘿嘿這老頭子性子剛硬武功狠辣但對上駱無愧卻不知能否應付得來。」

    「上台比武生死由命!」宋天鷹老臉鐵青怒喝道「但你這狗賊使詐耍奸也太卑鄙!」駱無愧斜院著宋天鷹點頭冷笑道:「兵不厭詐你懂得什麼!哼哼一隻老得沒毛的禿尾巴鷹正好給我湊數!」

    宋天鷹怒不可遏雙掌一分正待撲上陡覺眼前一花一人已擋在身前。這人三十來歲一身青袍形容枯瘦身量竟比宋天鷹還矮小一圈。這般悄沒聲息地閃到簡直便似一股淡青色的煙霧也似。宋天鷹見他身法奇快微微一愣之間那人已伸掌在他臂上一推乾巴巴地道:「宋爺先歇歇小弟跟這姓駱的有些舊賬要算!」他單掌輕送之際宋天鷹便覺臂膀一陣酥麻心知此人武功勝己甚多當下笑道:「好極好極姓駱的狗賊你的老對頭到啦倒省得老夫動手!」轉身飛縱下台。

    駱無愧一見這青衣人臉色登時一僵騰身斜退兩步顫聲道:「是你?」青衣人雙肩一晃瞬間又逼近兩步冷冷地道:「是我!」駱無愧霍地折扇一收向萬秀峰乾笑道:「萬兄這……這裡可是金鯉初會你瞧這廝無意爭奪金牌卻來此尋釁滋事!」這話色厲內荏分明是在向萬秀峰求援。群豪眼見這行事肆無忌憚的駱無愧一見這青衣人便心驚肉跳心下均覺疑惑。

    「你怎知人家無意金牌?」萬秀峰自然不願替他出頭笑道「嘿嘿凡我大宋好漢均可登台一戰!這位仁兄若能連勝五局自然也可領得金牌回去開宗立派!」

    青衣人目光牢牢鎖住駱無愧木然道:「我來只為尋你這狗屁金牌要他作甚?」也不見他如何運氣作勢左掌便毫無徵兆地印向駱無愧面門。

    駱無愧一直凝神戒備折扇疾揮橫切青衣人脈門出手狠辣至極。青衣人左掌輕飄飄地向他扇子上抓去右拳筆直擊出。駱無愧的折扇扇骨邊緣均已開刃利如刀劍。但不知怎地他卻不敢給這人的肉掌抓到折扇又見那人射來的這當胸一拳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勁力籠罩八方難以招架情急間只得飄身退出丈餘。

    佇立台邊的萬秀峰驀地一震大叫道:「第一招仙人指路第二招……黑虎掏心!」台下眾人聽得真真切切心底均是一凜:「不錯青衣人這兩下攻敵用的正是這兩招。適才駱無愧便使這兩招戲弄了那胡斷眉這青衣人卻倒過來對付他。只是一假一真難易當真差之天壤。」莫愁驚道:「怪哉怪哉沒聽說胡斷眉有這麼個武功高強的瘦猴朋友啊?」

    青衣人聽得萬秀峰的驚呼冷冰冰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喝道:「第三招『落葉掃』!」霍然雙肩一矮倏地欺到駱無愧身邊左腿如電彈出。駱無愧又驚又怒:「你當老子當真怕你不成?」知他這招「落葉掃」要橫掃自己下盤騰身躍起折扇凌空下擊。

    「好!」卓南雁雙眸乍亮低喝道「他輸了!」

    話音未落猛聽青衣人奮聲大喝左腿疾收滴溜溜地一個疾轉。這一轉奇快無比身法奇妙異常竟直躥入駱無愧懷中。駱無愧本是防他攻擊下盤哪料對手那一腿只是虛招他身子才落折扇已被青衣人攔在了外門。倉促間難以變招胸前被青衣人屈肘橫推重重擊中。

    駱無愧慘叫聲中死魚般跌落台上胸骨也不知斷了多少片刻才周他竟落得比他手下敗將還滲的下場。

    「你……使詐!」駱無愧掙扎著說也這話口中已是鮮血汪噴

    「我也忘了告訴你那『落葉掃』卻只有半招後半招變作了『穿心肘』!」青衣人說著緩步躥上森然道「你不辭而別也就罷了怎地忘了當日入島時的誓言出島之後又幹那傷天害理的勾當?嘿嘿你當自己易了容貌改了裝束咱們便認你不出嗎?」

    「崔兄崔兄……」駱無愧的身子簌簌抖呻吟道「求你看在咱們當日的交情上放過……小弟一馬!」他雙手微抬似要拱手作揖猛然腕子一抖。折扇內機關觸動三根扇骨激射而出;同時提起殘餘真氣奮力躍起疾向台下縱出。

    青衣人怒喝一聲屈指疾彈。只聽錚錚銳響那三根鋒銳至極的扇骨倒飛而回直貫入駱無愧後背。駱無愧本已躍出高台被扇骨貫胸透出不由慘聲尖嚎反手想抓住擂台邊緣卻已再沒氣力終於軟軟滑落在地一動不動了。幾丈高的擂台上多出幾道觸目驚心的血色指痕。台下觀戰的五湖幫眾哄羅齊聲喝彩湧上去便要亂刃分屍卻被胡斷眉厲聲喝止。

    「這位仁兄……」萬秀峰這時也是驚魂稍定回頭正待細問那青衣人姓名才覺那青衣人已然蹤跡皆無。好在他應變奇快揚聲長笑道「這位仁兄膽魄太小一戰之後便逃之夭夭!金鯉初會選的乃是忠勇無敵的英雄好漢可不是胸無大志的草莽狂徒!」

    這時台下卻已群情聳動均覺這姓崔的青衣人武功精奇更兼倏來倏去渾沒將朝廷的這金鯉初會放在眼內這一下逍遙島倒出足了風頭。或驚或歎的紛亂竊語聲中自有格天社鐵衛上前拉走駱無愧的屍身掃淨地上的血跡。一陣山風吹來駱無愧抹在擂台邊緣的幾道血痕也漸漸乾涸。

    卓南雁凝望那慘紅的擂台長歎道:「原來這擂台漆成紅色居然還有一處妙用那便是不管流多少血也全然看不出來!」

    萬秀峰卻照舊凝立台上招呼各方好漢上台決勝。許是台上的血跡激了群豪的血性萬秀峰話音才落只見兩道人影閃動一個乾瘦老者和一個中年壯漢不約而同地躍上擂台。那老者口中罵罵咧咧正是揚州兩淮鏢局的總鏢頭池三畏。那壯漢卻是金鼓鐵筆門下的「金筆鐵判官」金長生。

    池三畏瞥一眼金長生冷笑道:「金賢侄咱們好歹有過幾面之緣當真要跟老夫動手嗎?」金長生乾笑道:「小弟是先給掌門師尊趟趟道兒!池老伯你一大把年紀啦回家抱孫子是正經何苦來這兒拚死拚活?」池三畏驀然間火冒三丈罵道:「辣塊媽媽老子只有一女你讓老夫回去抱孫子那豈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譏諷老夫無後?再則老夫的女婿剛死閨女又未孕你若是說我抱外孫那便是譏諷老夫的千金紅杏出牆!」

    群豪聽他「旁徵博引」地亂脾氣均是樂不可支。金長生卻笑嘻嘻地道:「你怎知你閨女沒有紅杏出牆?只怕早就耐不住寂寞……」池三畏不待他說完怪叫一聲疾撲過去雙手交錯抓出。他說起話來亂七八糟手下功夫卻決不含糊。這招淮陽大力鷹爪功中的「左右交錯」左掌抓右右掌抓左飛扣金長生雙肩肩井穴迅疾如風。金長生驚呼聲中錯步退時慢了半分肩頭衣襟被他一把扯下。

    「老不死的找死!」金長生怒氣勃翻手掣出判官筆當胸便刺。池三畏嘴上毫不吃虧罵道:「小不死的才找死!」鷹爪如風在一對判官筆中穿來插去居然絲毫不落下風。他武功遠在金長生之上雖是空手仍是迫得對手步步後退。群豪見他兩人手中激戰嘴上也是針鋒相對妙語如珠不由哄笑又起。卓南雁也不由莞爾心底卻暗歎道:「這般打來罵去實則是給官府中人當作猴耍!」莫愁懶洋洋地打個哈欠:「這般亂七八糟地打來打去豈不要打上一兩日?」忽見一個瘦小乞丐從人群中東拐西繞地擠了過來不由皺眉道「是幫主老爹差你來的?快走快走!告訴幫主老爹便說本大少正跟好朋友在一處忙著探究天下大事……」

    「莫大哥神機妙算這回可算錯了!」那小丐卻笑嘻嘻地向他只一哈腰便向卓南雁拱拱手遞來一隻錦囊笑道「跟莫大哥在一處的自然便是卓南雁卓少俠了?小弟受一位姑娘之托將這物件給你。」卓南雁怔征接過打開卻見囊內竟是一隻玉色柔和的鳳釵。莫愁一眼瞥見叫道:「哎喲這莫不是玉鳳釵?這玩意可是價值連城!大雁子你必是勾引上了皇帝老子的閨女快快從實招來!」卓南雁卻心中劇震轉頭對那小丐道:「這……這釵子你從何而來?」那小丐道:「是位姓龍的姑娘給小人的。這龍小姐人挺和善出手便給了我五兩銀子。她還說請卓少俠前來見她卻萬不可帶上旁人。若是讓她見了旁人只怕會讓卓少俠悔恨終生!」

    「姓龍的姑娘?」卓南雁雙眸僵直劈手當胸揪住那小丐叫道「她在哪裡?」那小丐給他搖晃得骨骼作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哎喲疼死我啦!你再晃小的可要散架了……」卓南雁登時醒悟一震收手道:「抱歉抱歉!這位小哥麻煩你帶路咱們這就動身!」他顧不得那小丐滿身污膩單臂將他攬起架在肩頭轉身對莫愁和方殘歌道「這金鯉初會怎麼也要廝殺兩日小弟有件急事要辦咱們稍時再會!」

    原來這隻玉釵確實價值不菲正是完顏婷大婚之夜所戴後來她浪跡江湖一直別著它。即便那日卓南雁在刀霸手下救出完顏婷仍清楚瞧見她微亂的秀上插著這玉釵。這時聽得小丐言語登時料到是完顏婷落在了陰山妖女龍夢嬋的手中卻讓他如何不急。

    方殘歌察言觀色挺身道:「卓兄遇上了什麼仇家嗎?若用得著雄獅堂之處方殘歌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卓南雁心如油煎懶得多言只揮一揮手便扛著那小丐大步走出。莫愁見他不言不語地瞬間掠遠搖頭嘀咕:「你姥姥的會個公主小情人也不必如此失魂落魄!」

    昨晚完顏婷睏倦欲睡陡見卓南雁走入屋來一驚之後忽想:「難道……難道他是來尋我的?」一念及此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驀地將她裹住忍不住顫聲道「你來……做什麼?」

    立在燈形暗處的卓南雁卻不言語只是淡淡一笑向她擺了擺手轉身便出了屋。「難道他怕弄出聲響驚動小魚兒?」完顏婷心內且驚且疑起身跟出。卓南雁身形幾閃便悄無聲息地掠出了宅院。他的身法奇快完顏婷幾乎跟不上他。看他在街角處一閃便沒了蹤影完顏婷疑心更甚只得提氣疾追。堪堪便要轉過街角斜刺裡驀地伸來一根玉指完顏婷陡覺肋下一麻便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完顏婷卻現自己躺在一處潔淨明亮的暖閣中。忽聽身旁水聲潺潺一人側對著她正自洗臉。看到「卓南雁」慢慢洗去臉上的油彩和麵粉完顏婷的一顆心漸漸冰冷。

    「婷郡主」龍夢嬋終於回復妖嬈嬌媚的本來面目「咯咯」一笑「說起來咱們以前是仇家現下卻是自己人了……」將自己受師尊差遣潛入江南暗助龍蛇變之事大致說了。

    「完顏亮這奸賊當真狡詐竟放心不下小魚兒明著派來僕散騰暗中又派出巫魔師徒出馬!」完顏婷心內更驚冷冷道:「你到底要怎樣?」

    「卓南雁當年臥底龍驤樓誰也不知道他對龍蛇變所知多少。這小子眼下死心塌地地給趙瑗效命若不除他龍蛇變必多幾番波折!」龍夢嬋說著美目瑩閃斜睨著她道「喂你這小情郎將你拋在一邊你就不恨他?」完顏婷怒道:「我恨不恨他關你甚事?」

    「本來半點兒事也不關」龍夢嬋嫣然一笑「但我適才聽了你和余公子的話忽然想起一個辦法。姐姐能使個法子讓這小子跪在你面前哀求哭叫打滾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完顏婷渾身一寒:「你要給他下毒?」龍夢嬋搖頭道:「這小子在龍驟樓內一番歷練也算百煉成鋼尋常毒物奈何他不得性烈些的卻又會被他識破。姐姐說的是適才余公子提到的——龍涎丹!」完顏婷嬌軀一抖忽然斬釘截鐵地道:「不成!我……我不會這般對他。」

    「你還戀著他盼著他回心轉意?但他心底只有那個林霜月!」龍夢嬋聲音雖低卻字字如刀「你不想給你父王報仇了?要給你父王報仇就得讓余孤天贏得萬歲青睞就得先將龍蛇變漂漂亮亮地幹好!而要施行龍蛇變就得除去卓南雁!」完顏婷跟她四目相對忽覺渾身空蕩蕩地一陣難受。她拚命搖頭:「不我……我不要除去南雁我不要除去南雁!」龍夢嬋嬌軀一震眼裡閃過一縷複雜至極的光芒幽幽歎了口氣低聲道:「好那咱們就不必除去他只是先將他制住!想要怎樣落他最後還是依你。你不信姐姐的話嗎?你仔細看看姐姐的眼睛……」她眼內精芒越來越盛。

    完顏婷突覺五臟六腑都被她眼內的幽光掏空了耳邊龍夢嬋的聲音一字字地又響起:「他不會求余孤天但一定會來求你!你不想替他求你嗎?」

    卓南雁肩頭扛著小丐全力展開輕功疾行當真快如風馳電掣片刻間掠出了南屏山那小丐在他肩頭不住出言指點路徑。兩人向東奔出里許便見迎面一片棗樹林前有個白衣人牽著馬正自迎候。

    「奉我家主人龍姑娘之命特在此迎候卓少俠!」那白衣人老遠便恭恭敬敬地施禮。卓南雁放那小丐去了跟那白衣人同乘一馬再向南奔。這臨安的南山連綿不盡二人在顛簸的山路上疾奔了一灶香的工夫卻又在山道拐彎處瞧見一個黑衣人騎馬迎候。

    那白衣人勒馬止步道:「小人只能送公子至此剩下的路徑便不識得了要由這位老兄相送!」卓南雁又急又怒揮手將白衣人丟下馬去向那黑衣人喝道:「還有多遠?」那黑衣人漠然望了望他忽然指指自己耳朵口中嗚嗚連聲卻原來是個又聾又啞之人。卓南雁無可奈何只得跟他催馬前行。這一回卻調轉馬頭反向西行奔出數里又換了個白衣僕人領路。卓南雁瞧他帶的路又繞了回來不由怒喝道:「這不是在山內打轉嗎?」他從未被人如此戲耍過心底大怒欲狂一把將那白衣人倒提起來高舉在半空。那人也不掙扎只是哇哇亂叫竟然也是一個啞巴。

    卓南雁心中驀地一動:「這妖女如此戲弄我一來是要累得我精疲力竭二來則是要激我怒好讓我方寸大亂!」一念及此只得拚力凝定心神又將那僕人放下命他帶路。果然如此這般接連換了七八個帶路人直跑了大半日才又轉進一座小山坳。

    那帶路人終於勒住馬匹指著山谷中一座破舊宅院比比劃劃。這山谷清靜幽邃眼前院落想必是當年某位財紳所建的觀景野遊用的別墅但看這院外荒草似乎是廢棄已久了。卓南雁道:「那姓龍的妖女便在裡面?」那人也不知聽到沒有便即連連點頭揮手催促卓南雁進去。卓南雁暗道:「龍夢嬋費了這好大的心思決不會最後對我避而不見!嘿嘿且看看她到底要耍什麼花招。」翻身下馬大踏步向前走去。

    時近黃昏天色陰得更厲害。本就黯淡的暮靄給大塊的雲團掩著更顯得寂寥淒迷。那雲晦暗沉重似乎就壓在那孤零零的宅院上空。院外蒿草叢生風吹草動滿目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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