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丁亥月丁亥日丁亥時這……」
老師爺頗有架勢地掐著指節作出為難的模樣來。
我懶得管他的故弄玄虛只是看報紙一樣翻著今天要過目的文案。
師爺嗯嗯啊啊半天見我不理還是自行俯過身神秘地說:「駙馬爺不怕觸你霉頭這個時辰是大大地不妙啊!」
「很不妙麼?」我無所謂地搭腔。
「哎呀駙馬爺你不知道昨兒個那姓郭的犯人挨了六十大板氣息微弱拖到入夜就在牢獄裡嚥了氣。」老師爺頓了頓用動畫片裡老巫婆的口吻道「嚥氣的時候正是丁亥時初頭啊!」
我轉頭看他:「那又如何?」
「時候這麼湊巧駙馬就不怕那人犯投胎來報復……」
我暗笑別提我不信這投胎轉世之類的說法就算信那要說是投胎抱到駙馬府的嬰孩真正的出生時間至少要比丁亥時早一兩個時辰。
就算孟婆湯帶外賣的姓郭的死那麼晚根本也趕不上嘛。
「他報復我做甚未作虧心事誰怕鬼上門呢?何況這孩子是我義兄夫婦倆的骨肉要報復我也不至於就投生到外姓家去吧?」我道。
「說得是說得是。」老師爺連連點頭提筆琢磨半晌往紙上落了個字疊起來交給我「起這名吧!保準大富大貴!」
當然富貴好歹說也是長公主的兒子。
我和長公主的事情不適合讓人知道得詳細。所以我沒告訴他這小孩是我們的。只請他幫忙起個吉利的名字。
名字起得吉祥不吉祥我其實無所謂可帛陽應該會很在意。看他單是因為孩子地八字不對就已經悶悶不樂了再起個討他厭的名兒那不是火上澆油麼?
我接過紙角笑道:「承老師爺吉言了。」
再去張緹那裡。讓他幫忙起個名這兩個紙角到手琢磨琢磨決定拜訪曹寰請他也想個好名。
我自己起名的本事不行。每次玩遊戲一建新號我就會為起什麼名煩惱半天最後憋出來的。往往還是叫人笑掉大牙。
小孩的名字要跟他一輩子。我還是不要自己決定多參考別人的意見比較好。
京裡轉悠幾圈回駙馬府的時候身上帶了五六個紙角我全都交給帛陽看。
帛陽還在氣頭上沒給我好臉色對我讓他定奪地名字他是看也不看一眼。
沒辦法我只好自己選了。閉著眼睛抓了一個看看提筆往紙上寫嗯配上秦字不好看換。這樣抓鬮三回終於選到看起來還勉強順眼的。跟帛陽知會一聲。就此決定。
「坐月子中」的帛陽對這個話題完全沒興趣只叫住我。把幾封書信遞到我手上暗示我轉交給他京裡的部署。我對他要求我做的事也頗倒胃口告辭出來。
「駙馬爺要去何處?」出了院門不往外院走是不行地幾位侍女堵路戒備地看著我。
我不悅道:「帶我去見小公子。」
「回駙馬爺的話長公主吩咐了小公子養在偏院乳娘帶著就好別人誰也不讓見。」
「我是他爹也不成麼?」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格外努力地克制住狂笑地衝動同時還頗有點成就感:嘿我居然是小孩地爹?奇跡啊。
想到將來有一個圓滾滾的糰子要撲向我親親熱熱喊「爹你回來了」我就滿心期待地又又萌又抽搐!
更有甚者再設想有朝一日孩子得知我是女性糾結於究竟該叫我爹還是娘——啊真撓牆不行不能當著侍女的面把自己想得笑出聲嚴肅嚴肅。
侍女低著頭看不到我的臉色她們戰戰兢兢地說:「長公主有令任何人也不許見包、包括駙馬爺在內!」
啥?
這孩子雖然與我沒血緣關係好歹也是要跟我姓的!帛陽怎麼可以一句話就把他給隔離起來呢!
我皺眉說:「私下帶我去不必知會長公主。」
「這……奴婢不敢。」
「這兒不是深宮大內犯不著搞擇一而忠那套!」我的不滿從帛陽那兒轉向這幾名侍女身上加重了口氣「男主女主不都是主子?教你們怎樣服侍兩位家主還學著硬氣起來了?」
「駙馬爺饒命!」
隨著求饒聲幾人竟然瑟瑟抖地跪下了!
我暗忖方才說的也不算什麼重話嚇到她們的肯定不是我地呵斥而是帛陽的威脅。
唉帛陽對付下人那是習慣性地喊打喊殺按他的身份出口的話不收回就八成能變成現實所以眾人都怕他怕得要死背地裡既恨又懼。
帛陽的目的也是讓人不敢親近他免得壞了他的偽裝。
因此說這招還頗奏效地。
「唉呀又沒有說要傷你們性命跪什麼呢?」我對侍女們道「記住了在這駙馬府你們沒有賣身誰若覺得受了薄待可以跟管事商議薪酬事宜。而且內院地內侍也好外院的皇衛兵也好——就算是長公主也不能隨意處死他人。人命關天如果覺將出什麼事記得立刻到京都衙門找我。」
「真地?」「有什麼真的假的?這是在皇城之外自然服從京城的規治。但凡見著不平不妥該怎樣做心裡要有數別做了冤魂還弄不清債主。」我就差告訴她們「女人要懂得保護自己」了。
「可是……」
對方欲言又止。還是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男女有別何況是在我「妻子」的宅院外我不方便扶她們起身只得由她們跪著看她們還有什麼想說。
猶豫半晌侍女之一才細聲道:「可是……長公主對小公子之事似乎格外惱火……」
哦?他地火氣被看出來了?
「何以見得?」
「送穩婆走以後。侍女官大人折回來從長公主處得了封信。她告訴我們她去送信約摸半夜時候回來讓柴院給她留著門……」
咦?
有什麼信不都是我去送的麼?為什麼帛陽會冒著風險讓屬下自己去傳送消息?
對侍女官再是信賴。也不至於會如此吧?莫非……
「侍女官現在何處?」我問。
幾位女子不由自主地向彼此靠了靠畏縮成一團:「或許是被長公主的震怒給嚇壞了姐姐一出去就沒再回來……駙馬爺。要是長公主知道了。把氣撒在咱幾個頭上這可怎麼辦?」
我沉默片刻道:「安心只要你們別嘴笨去提這事長公主過幾日自然就忘了。」
他巴不得沒人敢再提。
要不怎會把女官派出去讓京裡的部下殺人滅口呢?
估計穩婆也已經遭遇不測了吧。
這幾日只要注意一下京裡京郊的無名屍大概就能找到兩人的蹤影吧。以帛陽決意悶死那孩子的行動看。他絕不會留著兩張嘴巴洩密地。
我突然覺得背上一陣冷:往後只要帛陽沒召喚我還是少來內院拜訪為妙。
侍女們擔憂道:「駙馬爺隻字不提的話長公主記起的時候不是會更加惱怒?到時候治我們隱瞞的罪過……」
「別怕不提就是了。長公主的脾性沒人比我更為瞭解。」我安慰道「你們儘管照我地話做就是了。」
「啊!謝駙馬爺點撥!」
侍女道謝之後。起身讓開路。其中之一輕聲道:「駙馬爺奴婢不敢替您引路。只能說您往裡去長廊末端有向右的小路過了花苑便是偏院……您要看小公子請自行前去奴婢們當作沒見到您如何?」
我大喜忙道:「多謝姐姐。」
這一聲引得那侍女不好意思了從旁人手裡取過燈籠遞給我:「路上無亮駙馬爺提著這個吧請小心腳下。」
「嗯。」
我再次謝過她們急忙沿長廊往下去。
不為別的因剛才一席話我突然意識到那孩子地性命還是不安全想快點確定他是否完好。
駙馬府內院深處我還是頭回進來藉著微弱地燈光時時注意地面還是有幾次被亂石硌著腳差點蹩到。路過花苑時腳邊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鑽進草叢裡不見了也把我嚇了一跳。
這時節已經沒什麼蟲鳴了花苑裡無人無光照靜謐得可怕。
我急忙沿小路前行到苑內的花牆邊推門。門從裡面上了閂關得死緊從門縫裡看不見裡面的情形。
叩門加拍打數聲之後門內傳來女子緊張的聲音:「誰?」
我將來意說明一聽我說是這駙馬府的主人女子半信半疑詢問再三才將院門打開。雖然開了門她手裡還提著個擀面杖一旦現不對隨時可能會衝我揮過來。
看她這架勢我深深感到那孩子的安全成長還是有指望的。
乳娘放我進去正要關門忽一道細小的黑影躥進院門不知鑽到什麼地方躲了起來。女人罵了聲死肥老鼠恨恨地扣攏門。
一進屋內暖暖地空氣就讓我覺得舒適多了雖然這小院簡陋可作為育嬰房還不算太糟糕。
「駙馬爺小公子在裡面輕聲點。」乳娘心思挺細的替我拍拍衣袍似乎是要去掉上面帶的寒氣。她說:「請您稍等奴婢去抱小公子出來。」
「好。」
誰知剛掀簾子進去屋內就傳出她驚恐的尖叫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