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把我驚醒。我摀住眼睛不想數這是今晚的第幾次。
帛陽就跟長這兒了似的三天兩頭跑來衙門過夜。
不管她是打算加強別人的印象還是想壞我的名聲我覺得她都達到了目的。
對此東宮很火大持續爆著。要不是即墨君現在不能趕那麼長的路東宮肯定就帶著一大堆人回京去了。
其實我比他更有資格生氣這麼熱天還不讓人在屋裡放鬆放鬆一天到晚當胸裹那麼厚的布帶我容易麼我!都快起痱子了!
「唉好痛喔!」帛陽在外屋叫喚。
沒辦法我爬起來把衣服穿好頭也束起拖著腳走出去:「怎麼了長公主?」
「刺到指頭了你看!」
早就叫她不要玩那些針啊線啊的有什麼想做的直接交給後街大嬸人家還可以賺幾個餬口錢的說!
我悻悻地定睛一看那啥?
「你手上的不是……那誰、三公子的斗笠?」東宮被即墨君識破了以後就沒用它了直接丟我房裡了事現在帛陽翻出來在上面縫些亂七八糟的是要做什麼?
帛陽把斗笠豎起來邊上已經扭七扭八地縫好了半圈薄紗:「我想做頂輕紗斗笠如此就能與你一同出門了。」——跟我一起出門幹嘛你那麼高我會自卑的!
想我也不算嬌小類的個頭了好歹也有個16o吧帛陽卻至少高我十公分去真是讓我這個掛名性別為男的情何以堪啊!
帛陽嘟著嘴:「你看。血抹到斗笠上了。「
我看那血跡浸入草梗之間的縫隙又吃進草梗枝條裡面想弄乾淨是沒那麼容易了。「再弄一頂吧。「
「人家縫好大半了!」帛陽捨不得。
我讚歎地端詳著……那長短錯落的針腳不由感概:搞不好我都縫得比她美觀不帶她上街地理由又多了一項。不知為何突然想對她說:做我家媳婦一定要女紅出色不然不准上桌吃飯……下場肯定是我被丟出去吧?
「哦那公主稍等。」我到旁邊院子取了筆墨拎著半竹筒水回屋。
見我慢吞吞研墨帛陽奪過墨錠。毛手毛腳往硯台上杵。
「輕一點否則會有墨渣。」別用舂的啊!那是硯台又不是米臼!我不能冒昧地搶走她手裡的墨錠只好坐遠點以免被濺到。
帛陽在桌邊敲打(……)半晌長長地出了口氣:「民間的墨錠真難磨。宮裡的早調好了!」
「辛苦公主了。」
我捻起筆尖往墨池裡面撥了撥赫。那一塊塊的是啥!
猶豫片刻我冒出一句誇獎:「……看得出長公主在靜室的時候是凡事都一力完成不假他人之手。」
「那當然!住在靜室衣食儉樸也無人可差遣十幾年如一日。才磨出了本公主這堪比民間閨秀的賢淑性子夫君滿意否?」帛陽笑瞇瞇。
「嗯滿意滿意出人意料啊!」
睜眼說瞎話外加順竿子爬三丈。這德行跟丁一倒是滿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至理名言。
敷衍著她我偷偷再研一通墨筆尖挑著撿著裹了個半飽。瞄向斗笠就著紅痕的位置添加幾筆。描出梅花的枝幹來。細細地畫了寒梅圖。我把斗笠轉了個圈在另一邊小小地落款。
「怎麼樣?」得意洋洋地拿給帛陽看。
她抱著手臂。歪過來歪過去地打量半晌拍拍我地背:「沒關係夫君親手畫的本公主一定會好好保藏。」
……前面那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我糾結著她的意思此時又聽見腳步聲從前面闖入西院直朝著我們這邊過來。
考慮到一會要收拾筆墨工具我剛才沒閂門於是那人抬手叩門一下子就把門扉給扣開了。
來的人是張緹他意外地望望洞開的門扇再看向和樂融融地我和帛陽公主啊了一聲立刻將門合攏去重新敲響。「秦大人」他喊道「秦大人起了嗎?」
半夜當然該在睡覺!
既然你都看見我倆了硬裝作啥也沒注意到未免太假了吧?
「什麼事?」我起身隔著門扇問。
「別館的大嬸來通報說王御史醒了!有話想對秦大人說!」
王郊找我?
「嗯我這就過去!」我答應著立刻回頭對帛陽公主說「那公主下官失陪片刻?」
帛陽點頭:「早去早回!」
換衣服梳頭戴帽摀住臉頰上的淤青處出。張緹提了個燈籠在外面等。
「為什麼他會突然要叫我去說話?」我納悶地問張緹。
「這個張某也不知道。」
王郊跟我關係又不好總不會他一清醒就想催著離開吧?好歹那也是肚子上偌大一個洞啊至少也得再躺兩三個月。
到了藥鋪旁邊地別館我們徑直進王郊休養的地方。
大嬸迎上來說昨天能灌進去米糊今天一天都灌不下吃的原本以為要遭到半夜王郊居然醒了。她高興想讓他吃點東西他卻不吃只說要見知縣。
「知道了有勞大嬸了。」我遞給她幾文錢一進王郊的房間就聞到濃重的藥味以及食物酵的酸味。
張緹連忙縮回腳退到門外去順手關上門。
我把案桌上的燈火移到屋中央地蓆子上王郊明顯消瘦地臉在火光下顯得茸茸地。我輕聲詢問:「王大人?」他睡著了麼?
喚了三四聲王郊慢慢睜開眼沒有動脖子只是轉了轉眼珠斜斜地看著我。
我問:「王大人現在感覺如何?你昏睡好幾天了。」
「捉……到了嗎?」王郊的聲音有氣無力。
「你說那個傷你的人?還沒有!」
聽了我地話王郊閉上眼睛緩了緩氣道:「一定要、抓住他那人留著、是個、禍害。」
「王大人認識那個人?」
「認識……」王郊咬牙。不知是因為傷口在作痛還是對談論的對象十分憎惡「那個人、是我在州府時候、偶然結識的……」他突然吃力地轉過頭對我說:「我也知道你……曹寰的閉門弟子……」
王郊說他請調到州府來。依然帶著不好的名聲受人恥笑。
後來差不多是十月的時候京裡有人送了一封信到他手上。信中說。監國太子原本不識王郊之所以故意針對於他完全是因為受了一個人的挑唆這奸邪之徒恰恰正是曹寰地高徒……
王郊得到這個消息震驚之下托京城地學子打聽。
於是他終於知道了還活躍在太學的我。明白自己被攻擊排擠地真相!
受他委託去打聽消息的人是派來一名家丁給王郊傳信兒地這位家丁長得斯文人也懂理。聽說王郊的冤屈之後表示他自己也是曾經在長州會所幫傭過的會所地主人就是秦探花他沒少吃秦探花的虧。這個人姓孟名立早。
兩人談了一宿王郊才大致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
當然孟章所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但他應該沒有告訴王郊我是女的因為那樣「就沒有趣味了」。
到臘月。京城那神秘的信件又來了這回告訴王郊如果他能確定弄垮轄區裡的知縣那秦探花就會落到他手上。
王郊考慮許久回覆說他不能平白污蔑別人哪怕對方與自己有深仇大恨。
在他以為沒希望了地時候突然得知賦閒多日的秦探花被派遣來夏縣補缺!
他得到消息的時候我已經上任有半個多月了只是一直沒時間去州府走動給各位上司好處。
王郊得知是夏縣心裡頓時有了底夏縣是個說窮也敲碗說富也流油的地方裡面地歷年賬簿水深著呢!摩拳擦掌之際孟章從旁提醒秦探花擅長粉飾太平很有可能展現在王郊面前就是一副善人清官的模樣而且怎麼查也查不出紕漏。
「我怎麼就聽他的了呢……」王郊輕聲道「我明明沒有想過……」
孟章提出先由他來夏縣探探實情讓王郊在外巡檢其它縣地。而他傳回的消息果然是夏縣內民怨滔天官商狼狽為奸甚至私下還出現了官匪一家的惡狀!
收到孟章的控訴王郊立刻表示這就前去夏縣除奸!
但是孟章又立刻攔住了他兩人約在鄰縣相見孟章細細地講述了在夏縣的所見所聞並指出夏縣衙門正在飛快地銷毀證據重造賬簿、哪怕戶籍造冊也是虛構數字為多王郊這麼去一定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
難道就這麼讓秦探花逍遙法外?
王郊憤怒了拍案而起!
他骨子裡地正氣不允許他地責任感也不答應他心底的私怨更是百倍擴大說不清是憤恨還是嫉恨!
孟章也義憤不已道:「若是國家律令不能將貪官污吏繩之以法那就不要怪人用更極端地辦法!王御史小的有一計不知您願不願意冒險一試?」
「壯士請講!」
我幾乎能想像孟章轉過頭時的奸笑了他把一個特別讓人弄不清動機的無差別殺人計劃告訴王郊把這個御史聽得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