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是我在仙家崗遇到的鬱悶事。」
我撐著下巴,側倚在案桌旁。
而我的師爺張緹神情嚴肅:「看來李縣丞背地裡動作不少。」他說著,就要轉身出去,頗有精明強幹的謀士風範。
不過我叫住了他:「張大哥,你等等。」
他身形一僵,慢慢回過頭來:「……張某先去調查李縣丞私調勞役之事,怎樣……」
「不妥啊!」我道,「張大哥,你先回來,老實告訴我,本城的鹽商和米商是怎麼回事?」
張緹拭汗,回答:「那不是需要銀子修城門麼?不給富商點好處,人家能鬆口?我跟李縣丞合計合計,就決定一個季度不限最高價,於是才有得人家那麼慷慨的捐贈啊!」
聽起來是很理所當然,但是,這讓出去的利潤,絕對不止幾百兩!
「張大哥,李縣丞吃了多少?」我問。
「一百吧……」
「你呢?」
「……」張緹摀住臉,「張某一心為秦小弟打算,銀子都放進你衣箱了。」
「嗯,張大哥是代我收的了。」我起身,檢查衣箱裡,果然多出了一百五十兩。看來他比李縣丞敢伸手。
揀出一百五十兩堆在桌上,我說:「張大哥你自己留五十,剩下的退回去吧!」「那怎麼行!」
不行也得行!
我把銀兩塞進他手裡,沒接住的就由著它落在地上。「就說朝廷下個月會來人,叫都小心點。把價還回去。賣這麼一個月的高價糧,他們早夠本了!」
「好吧。」張緹失望地點頭。{juZitagom君子堂首發}
我轉頭,在書架上看到一封官函。
「京城發來地?」我拆開觀視。裡面的信函是解職令,不是給我的,是給前任知縣齊雲天。
我飛快地看完。把官函往桌上一拍。
張緹好奇道:「怎麼?」
「齊知縣既不是因病卸任,也不是被調離,他接地解職令還包括責令速速清點庫銀賬簿,限期內進京待查!」
我就真不明白了,一個夏縣,麻雀大點地方,怎就貓膩那麼多!
這份清查勒令。不經過祝州地方層層審查是報不上去的,沒有御史來查證更是不可能,齊知縣究竟是被人陷害還是確實不清不白?
民眾眼中他是青天大老爺,是不折不扣的清廉之官,但他就能容忍李縣丞貪贓枉法中飽私囊。
說他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吧。他又禁止私賣土地,不讓剋扣挪用地軍糧過境,最後還以身殉職。
張緹提議道:「要不,我再跟李縣丞熱絡熱絡,從他那兒套點話?」「不必!齊知縣已死,此事不急。」——
開玩笑,還讓你去套近乎?你不跟他狼狽為奸貪更多銀子才怪!到時候還有理由,說是為了查案,有我特許的。我不虧大了?
我接著道:「要緊的是把農家的丁稅追回。征走的勞工放回來。」
「這裡本來就是李縣丞的地盤,他樹大根深,錢好追回,人恐怕一時半會查不到。」張緹也為難了。
嗯,以李縣丞的閱歷。知道事情不妙。必然破財消災。
但人他是吐不出來地,他絕對會抵死不認。
他的品秩雖然比我低。卻也是朝廷命官,我無權罷黜、刑拘和審問他,而報到州里,究竟誰更劣勢還難說。因為他是打著我的名號征的人丁和稅。百姓都認我。
「李縣丞征去的人手不多,一條村抽五至八人,除去花錢免役地,總共征走的人丁數大概在六、七十人左右。」我琢磨著,「張大哥,你想,有什麼工程,是要給征去的勞役管吃管住,不能放回家的?」
一般情況下,徭役在本縣的,往往是管早上一頓飯,收工時候自己回自家。
除非這服役的地方不在縣境內。
「或者也有可能,是運糧?」張緹道。
「……嗯,先是牛車,往返運送幾趟,再來走水路運往南方的話,就是縴夫槳手……」
我跟張緹正猜得起勁,突然阿青推門闖了進來:「秦斯,有人找你!」以後一定要提醒他進屋前先叩門。
誰找我呢,莫非又是告狀的?
穿戴好趕到大堂外,我被來訪的人嚇得轉身就想跑,對方一伸手把我給逮住了。
「秦知縣,見了本官為何急著迴避?」
「江、江大人……」
誰讓來地是江近海啊!
他明明在京裡打拼,怎麼突然跑到夏縣這種偏遠小地方來了!我這邊好多麻煩事,自己都還沒擺平,他可千萬別來添亂呀!
衛剛上前一步,低聲道:「莊主,人多嘴雜,進內堂說話吧!」
江近海點頭,讓我帶路。
我拐進後院,把他們帶入簽押房。整理好的房間也就這麼幾個,戶房裡面太亂了,還放著我的箱子,不能見人。
「茶水不周,見諒了。」我坐定。
江近海悠然答道:「小姒何必客套。有禮就疏遠了!」
我抬頭看看衛剛,他站在江近海身後,沒有略做迴避的意思。江近海也沒想趕人。「……好吧,開門見山,海哥兒來小縣有什麼事?」我決定無視衛剛。
「當然是想念小姒,過來看看你新官上任做得怎樣。」江近海微笑。
黑線,我作勢起身:「我趕時間。還有別的話沒?」
「!等等等等!」江近海急忙拉住我,「開個玩笑而已,我是來跟你商量,討點地皮用地!」
「討地皮?」
「嗯,當朝樞密使大人需要一塊風水寶地,聽真人介紹,相中地正是你們夏縣的地方!」江近海地指尖磕向桌面,輕快自得的口吻讓人好想一腳給他踹過去。
我扶額:「你說的風水寶地,不會是仙家崗吧?」
「小姒也知道?太好了,快把地契拿出來吧!我看看是誰家名下,這就去打商量!」江近海開心地合掌。
「恐怕有點困難。」我解釋說,「那塊地以前是夏國的墳地,收歸我朝之後,也沒賣給誰,繼續用作葬土。如今上面七七八八都是人家的墳頭,也不乏圈起來的家族祖墳,無法輕易轉讓!」
就縣庫那情況,我也打過風水寶地的主意,但過去一看,心裡就拔涼拔涼的。再加上齊雲天的墓也修在那兒了,我是更不便去動,索性放棄,不考慮從那裡撈錢。
「哼!」聽了我的話,江近海不以為然,「不過幾個平頭百姓的墓而已,刨了又怎樣?他們還敢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