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青護航,我們一路平安地到達長州邊境。關卡處一查,阿青是沒有得到允許出境的,而長州之亂解禁,不知要等到多少天以後了。他要繞過關隘的話,則必須翻山越嶺。
阿青對我道:「嗯,原本我也說了,只送你們到州境。這下還是回曇縣去。」
「將我們從曇縣一直送到長州北境,幾乎是橫跨一個州了,真是多謝。」我想了想,「反正阿青你在曇縣也是做賞金生意,何不去京城做呢?京城的通緝手筆更大,還有不少富人的私下委託買賣呢!」
「京城是個是非地,曇縣單純得多。」阿青拒絕道。
我瞭解他的意思,但想到他當初那句「你真不該做姬山翁的徒弟」,又有些氣悶。
再回想起他說的「我也不會比你差」,卻只能感慨了。
阿青看看我的臉色,伸手想拍拍我的肩膀,卻又收回了。他說:「再等等看吧,也許有一天,我會北上去京城投奔你,可別說不認識阿青哪!」
「嗯!歡迎之至。」
誰聽不出這是客套話呢?
這一別,十有八九是此生再不相見,除非我重新回到曇縣,可我怎會再回去,自然是永別。
阿青不願意再靠近京城那個地方了,那裡不適合他。……適合我嗎?
「道別過了?」張緹在車前等我。
他把馬賣給別人。換了一匹休息得挺好精神飽滿地,以應付更長的路途。難為他會考慮到這些事情,我倒是沒有想到這麼多。
我抬頭對他說:「嗯,阿青不肯跟我走。」
「你的薪水哪裡比得上衙門的賞金?」張緹取笑我。{君_子_堂首_發JuZitagom]「江洋大盜比朝廷命官值錢多了,朝廷可以花一千兩去通緝歹徒,卻不會花同樣多地錢贖回被扣的官吏。」
我笑出聲。答道:「誒,那是因為需要通緝的人少,領薪水地官兒多啊!」
對於朝廷來說,俠士是手持刀劍等危險器械,隨時遊走在國法邊緣的,極有可能犯法滋事。
對於百姓來說。天高皇帝遠,為非作歹的人卻時時在身邊。衙門和駐軍鎮壓暴徒是理所當然,否則為怠工;而俠客是見義勇為,可遇不可求,於是更值得歌頌傳揚。
阿青嚮往的,應該就是俠義之士的生活吧。
順便賺錢餬口。
我倆志向不同。也只能做好友,不能常伴左右了。
說到常伴左右,我瞥向張緹:「張大哥,你還回京城?」
「是啊,說了要追隨秦小弟,怎能食言呢?」他打趣道,「再者是學館的差事,我只請到兩個月的返鄉假,不快點回去地話。只怕飯碗就沒了!」
Orz,他還想著打工的事情啊?
「那你說的長州之亂真相呢?」我問他。
「在這裡存著,」他指指自己,「等寫出來以後,再找人刻板發售就是。」
「發售?」算是出版麼?
「是啊。京城印製小冊本販賣的商人。我大抵都混了個臉熟吧,有空可以去試試看的。」張緹道。「別再談我了,不知秦小弟這趟回去,急著找地又是什麼?」
喔,他果然注意到了。
該不該大致告訴他一點呢?
「其實,我領皇令去長州,是要取回一樣東西。」我說,「那東西關係重大,而且極有可能,是長州之亂的導因!」
張緹驚詫:「是什麼?」
「這個小弟不便透露,只能說,我以前把那東西分成了幾片,留有一片在身上,而今就是去取回剩下的部分。」
可是最重要最關鍵的部分啊,你在哪裡,莫非我真的只能再次下海偽造?
張緹聽了我的話,沉默半晌,突然問:「你要的東西,是不是與當今天子的身世有關?」
「啊?」我愣住。
「是不是因為那個秘密被天子知道,他才令人借饑民騷亂,派兵毀掉了常王府?」張緹的語氣尖銳起來。
我戒備地看著他,他也停下馬車,等待我地回答。
「……你不要這樣想。」我
該說些什麼呢?從我的推論上看,他的猜測有一部分正確,也有極大的錯處,
可他為什麼會直擊要害,猜到是與皇上身世相關的文件?
我心裡懷疑更盛:「張大哥,你知道什麼,對不對?」
「你別問我,先回答,是天子暗地要滅常王?」
張緹地氣勢在不知不覺間滲漏出來,並非興師問罪,而是森然憎惡。他在心裡已經給別人定下罪了,我突然覺得,他其實並不像看上去那樣缺乏主見。
我該照實說麼?
「不是地,張大哥。你誤會了。皇上早知道那證據的存在,而且其並不存在於常王府,收藏地地方是家師的自宅。」我解釋到。
將我的話思索片刻,興許是與他心裡的疑點吻合,張緹臉色稍霽:「那他為何派你前往取回?」
「因為有人要毀掉這證據!這才是長州之亂的真正導因!」
「喔……你是指秦太——」
他最後一個字沒有出口,但所指何人彼此都瞭然於心。
「沒有真憑實據,我不便多加猜測。」我回答著,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張大哥,你怎麼知道其中相關人等有誰?莫非那片遺詔是你——」
我盯著他。
他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歎,還是忍不住洩露了,」張緹說著,對我善良無辜地微笑,「沒錯,是我給你換衣服的時候,偶然發現遺詔,覺得事關重大放在小孩兒身上不妥,私自藏了起來!」
「——你!」
我頓時呈炸毛狀態——
你害我找得好苦!太可惡了!怎會有這種正大光明偷人東西還一問三不知的人啊!
一手伸過去:「還來!我就差那一片了!」
「歸還是可以啦……」張緹笑嘻嘻地看著我,「我好歹也替你保管這麼久,沒功勞有苦勞嗎對不對?不道聲謝麼?」
我還謝謝你不成?
「張大哥,我現在真希望夠本事揍你一頓。」我咬牙切齒道。
張緹大笑,忙摟著我勸:「說笑呢!莫氣莫氣,宰相肚裡能撐船,氣壞了肚子就不好啦!」他笑夠了,又冒出一句:「你說,這東西交給天子比較好,還是給藩王,或者前朝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