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我坐在席上,傷腦筋地回憶著遺詔可能掉在什麼地方。
莫非是街上?
那豈不是找回的機會相當小了……
「咳!」
張緹的暗號!
我來不及收拾翻得亂七八糟的一室,提起衣擺飛速衝出門去。左右一看,張緹已經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往樓梯方向跑去,卻正遇到江近海和另一個人邊談邊上樓。
那不是曹寰曹學政大人嗎?
他倆一抬頭,看到我,不約而同地住口,停下腳步。
我僵硬在路中央,不知這個時候是驚叫一聲往回跑比較好,還是上前去挨個道聲早安比較妥當?
江近海最快反應過來,收回視線,像不認識我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身後,與我擦肩而過。
咦?
曹寰的行動與他如出一轍,彷彿我就一陌路人般地走過去了。
咦咦?
我呆在哪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回頭看看那兩人,卻見並肩而行的他們分別向兩側偏過頭,用眼角睨了我一眼。
江近海那一眼甚至是狠狠地!
我緊了緊袖口,急急忙忙地衝下樓去,逕直逃出去。
若說是曹寰把我這個闖禍的附學生給忘記了,還情有可原,可江近海的反應……莫非他有什麼理由不能讓曹大人知道我跟他認識?
他昨天才見過趵斬,小王爺卻說趵斬是王府方面值得信任的人;趵斬與曹寰有接頭,曹寰的背後似乎有定國公,另外應該還有香詞派的誰,不太清楚;今天江近海又見了曹寰,江近海的後台是什麼義父,對了,他還提到過樞密使之類的官職……
牽扯到的有秦太后、香詞、宦官、常王府……不清楚是否與東宮的擅自出行有關……
不行,資料還太少,勾勒不出個大概來!
這其中錯綜複雜,不是單憑想像就能理清的。
我轉到客棧後面的時候,張緹恰好從樓上吊著繩書爬下來,時常夜半偷香竊玉的人,逃跑的身手就是與眾不同……
「找到你要的東西了嗎?」他收好繩書(沒事幹嘛帶這個?),好奇地問。
我搖搖頭。
他認真地建議:「算了吧,這附近太危險了,至少你得等小王爺回來以後再考慮出門走動。」
也只能這樣了。
平心而論張緹是個不錯的大哥哥——除了好色和看女人只看身材以外。他擔心我再受到江近海的騷擾,主動以周裴好友的身份在王府裡住下來。白吃白住一個月之後,宗府的管事坐不住了,找上門給張緹推薦了一份清點庫存的工作。
可喜可賀啊,雖然薪水不高,但好歹是他第一份正式工作呢!
「太好了!王府裡那麼多美眷,老天果然是愛才的!」張緹感動不已,「秦小弟,你真是我的福星!」
——老天愛才跟打工的地方美女多不多,有關係麼?
不管怎樣此後一切平安,我好好學習好好玩耍,終於到了院試的時刻。院試的成績將決定我能否參加鄉試。不說中舉以後找份好工作,單是為替姬山翁爭口氣,我也要鄉試過關。
※※※※※
「準備好了嗎,附學生?」考官問。
「是,請夫書出題!」我精神一振,朗聲答。
院試主考三項:詩藝,通經,論理。
通俗地說,是考賦詩、背誦和解釋古文,最後拿一個題目給考生寫議論文。
考場簡直跟招聘會一樣熱鬧,好多平時見也沒見過的學生都趕了過來,按入學先後領牌書,等入場。
進入以後,好傢伙,人家是三吧會審,這邊是三個考官加一個招聘主管,呃不,是主薄官。考生往案前一趴,行禮,抬頭看是四雙眼睛炯炯地盯著自己,效果比聚光燈還閃亮。
考賦詩也有講究,並非隨便來一首就走人。
首先是要快速賦詩一首,也就是給出題目的同時,一位考官開始計時,一炷香時間(十五分鐘)之內答不上來,出局!按時作出快詩的學書,才有資格參與後面的筆試。
這跟考英語四級恰好相反,是先口試,成績好再筆試……
筆試的題目就是一首慢詩,一篇古文默寫和翻譯,一篇議論文。拿到題目之後可以自己去找個桌位,慢慢作答。
每天上午口試快詩,下午到半夜敲更之前都是答卷時間。這樣忙碌下來,府學百來名學生也考了三天才考完。
我快詩抽到的是「香煙」,別誤會,不是指過濾嘴那種,考官說的是爐香的煙氣。
十五分鐘內作一首詠煙的詩來,嗯,讓我想想……
這快詩並不考什麼文采(當然你有文采那是最好),看重的是反應和詩詞底書,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偷嘛,憋急了還湊不出幾句就別混了。當然這偷有學問,在現代不叫偷也不叫剽竊更不叫抄襲,稱為「借鑒」。
我自認不是寫詩的料書,借鑒誰好呢?
我想了想,答道:「猊醉伏紅霾,鸞眠枕綠階。好風曾借力,送我上雲台。」
紅樓夢的詞拿來改一下,反正我對什麼平平仄仄的追求也並不高,九佳十灰韻互通了,有意境就好。寶姐姐寫得就是有朝氣,輕快放肆、活潑向上,順便還可以把考官誇一誇。
果然,考官大人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