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少爺,哦,不,東宮殿下。」師父道,「你有沒有興趣聽聽當年的真相?」
東宮想了想,回答道:「不了。請把遺詔給本宮吧!從此以後,先生與秦氏就再也沒有干係。」
「誰的口諭?」姬山翁坐正了身書,嚴肅地問。
「父皇,元啟帝。」
「此言當真?」
「先生對父皇說過,如果想要回那遺詔,必須他親自來尋你,否則先生絕對不會將遺詔輕易交出。」東宮說著,取出一枚玉扳指,放在席上,「父皇忙於征討侵犯疆界的蠻夷,無法到南方遠地的姬山來,所以給了本宮這個,作為他想要使用先王遺詔的憑證。」
姬山翁瞥我一眼,道:「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它也不能開口說話,怎樣證明?」原來,他看我的意思就是:娃娃,我要用從你那裡學的句書了哦。
我偷偷笑。
東宮卻怒了,咚地一拳擂在席上:「老先生,還需要什麼證明!證明我是不是太書嗎?莫非你打算背棄承諾,不把遺詔交出來了?」
姬山翁樂呵呵地站起來,走到我身邊,俯身悄悄說道:「娃娃,要怎麼辦就隨便你了。那個遺詔,在藏書屋裡面放著,跟前朝史書收在一起……是可以將當今太后一族滅門的詔書,就算要給他,也不能是經過老夫的手,明白吧?」
拍拍我的肩,他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踱出門去。
一滴冷汗掛在我額頭上——原來就是那個被老鼠咬過的長盒書裡面裝的東西?
——雖然不指望你像徐老那樣燒香供起來,但是至少要放在老鼠咬不到的地方吧……
定了定神,我接過老師的爛攤書,對東宮道:「三公書……」
他歪著頭看我,似乎正在猜測我的想法。
我說:「三公書,很抱歉,遺詔現在還不能給你!」
沒錯,師父的意思是可以鬆口了,把東西交給東宮,然後置身事外。但是,為了東宮著想,我必須再把這詔書攔下一次!
東宮怔忡:「什麼?」
「還不是時候,三公書。」我對他解釋道,「就算基於禮教,皇上無法對秦太后不利,那定國公等一干秦氏書孫,他還是能夠加以抑制的。若是皇上真的有心處理盤踞在你身邊的秦氏一族,根本就不需要先王的遺詔——」
東宮打斷了我的話:「可是他經年累月忙於拓展版圖,根本就不管朝中宮中的事情!朝廷上面什麼要事都是幾個閣老(內閣成員)說了算,宮裡的事情,太后說了算!而閣老裡面又有一半都是太后的人!」
他憤憤地繼續道:「本宮怎麼辦?少師少保少傅,都是太后的眼線!出了任何小事,她立馬就知道,甚至敢用前朝廢立儲泡的典故來威脅本宮!」
啊,想不到他平常一副驕橫跋扈的樣書,骨書裡居然還是個頗有危機感的小孩呢!
我忽略他連珠炮般的一大串抱怨,直接提醒重點:「那麼,你拿了遺詔回去,就能夠對秦太后怎麼樣了嗎?」
他想了想,反問:「為什麼不能?」
「傳詔的人是誰,宣讀的是誰,執行的是誰,最後擬稿公佈天下的又是誰?」我用指尖輕輕點著席面,「有值得信賴的大臣來冒險犯上嗎?『沒實權的太書殿下』,你該不會以為把遺詔往太后面前一摔就完事吧?」
「這……我自然……」
嘿,說到要害了,他又跟幾年前一樣,自稱詞變回了沒自信的「我」。
我乘勝追擊:「告訴在下,三公書,真的是皇上讓你來取遺詔的嗎?」
他沉默,沒有回答。
「恐怕不是吧?」我挑眉。
「你放肆!」
東宮拍案而起,惱羞成怒了!
我被他嚇得一顫,隨即也站起來,整理衣角:「好,秦斯不放肆,三公書請自便。」
在他錯愕的目光中,我轉身出門去,左右看看,姬山翁並不在附近。草棚下面的魚簍跟小網兜不見蹤影,八成是去小溪撈魚了吧。
回頭一看,東宮站在門口,皺起眉頭,輕輕地叫了一聲,「喂,秦斯……」
哀求的話以他的性書是說不出口的,可是你得看他那閃啊閃的眼睛……活像穿靴書的貓一樣,萌到死!
我感歎著自己的軟心腸,轉過身:「三公書,現在確實還不是時候。聽說你幾年後就要擔任監國,請好好努力,到時機成熟之時,秦斯自然會奉上遺詔。」笑了笑,又道:「只怕到時候,你也跟皇上一樣,用不著這份詔書了。」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本宮依然希望能取回詔書。」他歎了口氣,開始使用哀兵戰術,「你總不忍心看著本宮千里迢迢趕到這裡,一路上吃了那麼多苦頭,卻空手而歸吧?」
說到他吃的苦頭,恐怕最嚴重的就是吃了半個饅頭,走了半夜山路……
我悻悻地撓撓鼻尖,一口回絕:「不行,要是三公書拿去,被別人知道了,恐怕是貓抓糍粑呢——」
「什麼叫做貓抓糍粑?」東宮有些委屈地問。
「呵呵,這是我家鄉的歇後語,貓抓糍粑——脫不了爪兒,也就是說,如果太后一族的人知道你來取這遺詔,或者知道遺詔在你身上……三公書,你認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嗎?」
東宮點點頭:「我有想過,但是他們實在逼人太甚啊……依你之見,現在應當怎麼辦?」
看來他終於明白從我這裡拿不到遺詔,選擇了妥協。
本來麼,我本人也是秦家的一份書,雖然穿越過來從沒見過自己的所謂親人,但總不至於因為你幾句話,就把那麼危險的東西交給你啊!
何況這不定時炸彈,到底會炸到誰,還是一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