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芳儘管比我小進入按摩行業比我晚但她應付男人的本領是我望塵莫及的。她總有辦法和客人勾搭上幾天就能完成從陌生到上床的過程。她說:「蒼蠅不盯無縫蛋你別埋怨我要怪只能怪他們男人誰叫他們心術不正?」我勸她:「既要保護自己也要見好就收不能玩得太過要不然會引火燒身。」吳芳說:「靜姐你放心我只是揩他們的油水不會讓他們下不了台的要不我還怎麼混?」錢來得容易但她的口袋像漏了一樣存不了錢也不知用在哪兒了?
我和吳芳不在一個班作息時間也不一樣了。她在按摩二部因為是拿提成工資行動自由一些。她時有夜不歸宿有時剛下班就有小車在門口接她所以最近一陣我上下班就獨來獨往。她是成年人我們又不是親戚我也不好過分說她。吳芳開玩笑說:「靜姐要不我替你牽線搭橋?只要你肯出台男人肯定得排長隊!你是正常女人幹嗎像個修女不豐富一下私生活?你這不是在浪費本錢嗎?」我笑道:「我這不叫浪費叫節約!你是過度揮霍對健康不利的。」
近幾年蘇州經濟突飛猛進就像一個姑娘一樣打扮得越來越時尚了。蘇州河道裡的水也清澈了許多每當週末會有人在小河邊釣魚。我想:他們不在乎釣幾條魚他們釣的是這份悠閒的心情。蘇州建了幾條高公路交通更加方便了聽說還要建設地鐵。我還是騎的自行車出入方便。園區的房子更多更高了在金雞湖的東岸矗立起成片的別墅區和商住樓湖光水色盡收眼底。如今的房價高買一套住房起碼四十萬以上我現在的收入一年能積攢三萬元那得十幾年才買得起。我想在蘇州安家落戶幾乎不可能除非走捷徑嫁個蘇州男人。但是做我們這行的能遇見值得嫁的男人嗎?
下班要騎十來分鐘才到家田大軍送的捷安特自行車很輕便。現在我雖不缺打的錢但還是喜歡騎單車騎車能保持身材。半夜三更的馬路上燈光樹影一輛輛車子急駛而過幾乎看不到行人。城市也已入睡我一人在夜色中穿行回園區的租住處那裡是我現在的家。吳芳一下班就像放生的魚早不知游哪兒去了?我們的住處她住的時間少難怪她抱怨說她很少在家過夜要我一個人付房租。我明白我的生活並不精彩有時會感到孤獨但我的心裡感到踏實不用打情罵俏不用虛以委蛇睡覺也感到舒坦。身邊沒有男人可抱我就抱著枕頭入眠。
每次經過那個弄堂口我都有點心慌。不久前我曾在這兒被花樣年華的人挾持把我嚇得半死直到現在還留有陰影騎車到這兒心頭會浮上莫名的驚懼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夜色靜然我微微有點緊張害怕黑暗裡衝出人來攔住我。我用力踏了幾腳想加快度衝過這模糊的路段只要到前面的路口明亮的路燈會給我帶來安全感。
越怕事越有事!因為我想衝過去所以車很快我隱約看到路面有一團黑糊糊的東西也許是油污也許是黑洞但我來不及剎車只覺前輪猛地一沉就像從懸崖上墜落一樣我頓時失去控制隨著慣性突然往前一衝身體像塊扔出去的石頭從車龍頭上翻跌出去彭地一聲摔倒在地!我一時摔蒙了頭腦嗡的一下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過了一會我才感覺手掌火辣辣的痛膝蓋和胳膊都一陣陣地酸疼最讓我難堪的是我的小腹部更是一浪接一浪的疼痛!剛才在跌出去時小腹撞到了車龍頭上該死的!這可怎麼辦?
我試著想爬起來稍動一下就感到手掌和膝蓋揪心地疼麻辣辣的我怕自己摔骨折了那可倒霉了!那團黑影是什麼東西害得我人仰車翻?我撐起半身仔細一看原來那團黑糊糊的東西竟然是一個洞!是一個鍋蓋大小的黑洞!上面的蓋子一定是被人偷走了留下一張吃人的大嘴!那些人太可惡太缺德把蓋子偷走賣錢留下個黑黝黝的洞給夜裡的行人帶來多大的威脅啊?從電視上看到過有的小孩掉進洞裡還丟了性命!唉幸虧我是騎車前輪陷進洞口沒掉進去要是洞再大一點我不是連人帶車摔洞裡了嗎?不管下面是電纜還是污水要是掉進去不死即傷不讓我覺得恐怖嗎?
夜深人靜誰來扶我?身邊沒有過路人道旁有半人高的綠化帶路上急駛而過的車輛看不到我摔倒的情形加上這裡光線暗要是我爬不起來恐怕躺上半夜也沒人現。我沒有呼喊喊了也是徒勞。別說深夜沒人就是白天有人摔倒也未必有人肯攙扶一把。現在的人都變得有點麻木了奉行什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主動去關心別人到你有困難了如何指望別人來幫助你?我在這裡舉目無親指望誰能幫我呢?關鍵時刻我想到了警察。
我的手機放在包裡記得包是放在車籃裡的。自行車的前輪依舊卡在洞口後輪翹起還在飛快地打轉。不知繞在龍頭上的小包還在不在?掉落在路上還是掉進了洞口?真是倒霉這路口怎麼老跟我過不去?我掙扎著起身先支撐地面蹲了起來再支撐腿部忍著疼痛搖晃著直起了身。手掌和膝蓋被地面磨破了幸好臉部沒和地面親吻要不可能會破相。要是破相了那我的一切都可能毀了。感覺小腹很疼毫無防備地被鐵傢伙撞一下能不受傷嗎?我每邁一小步從下身傳感的疼痛直鑽心底但我不得不咬緊牙關。
讓我欣喜的是我看到了洞口邊的小包差一點點就掉洞裡去了。幸虧把包帶繞在龍頭上要不就懸了。包裡有我的手機、銀行卡和身份證要是身份證丟了那可麻煩了我就成盲流了。我的銀行卡和身份證本是放開的但今天店裡要給我們辦工資卡需要身份證複印件就一起帶出來了。海棠春原先工資是給現金現在改成把錢直接打在帳上。其實工廠早就這麼做了只是私營企業有的還現金。如果我的銀行卡和身份證丟了那我就變成窮光蛋了沒身份證銀行卡也不能補辦。我把小包撿起來把手機取了出來撥打了11o。我現在無法回家了我需要他們的幫助。
五分鐘左右一輛三輪警車開了過來停在我的旁邊。兩名警察下了車攙扶我上車坐好還把我的自行車掛在警車後面。一名警察說:「是送你回家還是去醫院?」我別的地方還好就是下身痛得難受又不能當著他們的面去揉。我說:「謝謝你們了我傷得不重請送我回家吧。」到了租住處一名警察扶我上樓另一名幫我把自行車推進車庫。我對警察消除恐懼感是從認識葛衛明開始的而蘇州的警察很和氣人長得也英俊更讓人有安全感。
我進了衛生間把衣服脫了下來。膝蓋處一灘淤血手掌也磨破了皮有點青紫。我這麼嬌嫩的身子往水泥地上這麼一摔能不受傷嗎?沒摔成骨折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恨的是當我褪下內衣只見肚臍下二三寸的地方鼓起硬硬的腫塊皮膚上有銅錢大小的一處青淤摸上去疼得很厲害!好端端的給我來這麼一下我怕傷到身體影響我將來的生育。
生這樣的意外不知是該找那個小偷?還是去找井蓋的管理單位?或是只能自認倒霉?我按摩著傷處的疼痛有點心煩意亂。家裡有幾瓶從店裡偷帶回來的精油那是偶爾給自己按摩時用的但塗上精油有什麼用?就是塗上金粉也無法減輕我的疼痛和失落。我知道父母是愛我的但他們並不能真正理解我也許此時正埋怨我給他們丟臉為了讓他們放心我還不能訴說在外面的艱辛。我在外面獨立生活是痛是快必須自己承擔。如果此時有一個人在我身邊哪怕他不照顧我就給我一句安慰的話我也會感到溫暖和力量。
我沒有愛情沒有保險沒有屬於自己的住房我把這裡當成家其實這裡不是我的家。說到底我只是一個打工妹一個按摩師一個寄居於他鄉的流浪兒。人們只看到我們的職業只看到我們掙的錢卻看不到我們的疲憊和傷感看不到我們的屈辱和無奈。我沒有醫療保險每一次傷風感冒都是自掏腰包;我沒有養老保險將來的開銷要靠年輕時積攢。我們受到的傷害只能默默承受我們不在人前哭泣只能默默流淚。誰能明白我們也有一顆敏感的心靈?許多同齡人還在父母的庇護下生活哪用四處漂泊討生活?
我蜷縮在床上無法入睡。我知道自己是渺小的儘管在按摩行業有一點薄名但有什麼用呢?我仍然是個按摩師依附於城市的燈紅酒綠中為酒足飯飽的客人服務賺取一點生存的資本。疼痛折磨著我我想忍一忍明天去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