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本喜滋滋地跑到前排。
看不出來他技術不錯,至少在對付吉普車方面比周易更順手,開起來不顧一切,風馳電掣。好在車上除了周易,其餘幾人都是車盲,只覺得快也看不出有什麼安全隱患。
周易坐到後來,從公文包裡掏出那封開口的信開始仔細閱讀。
信是寫給松江集團公司副總經理馬奔的,寫信的是香港的一家房產公司下屬的物業管理公司。信的內容很簡單,說的是馬奔先生已經將近半年沒有交物業管理費。為了讓馬先生享受到完美的小區服務,公司希望馬先生盡快將所欠的物業管理費補上,云云。
周易剛開始也只看看,心中還好笑,這個馬奔,居然逃單被人家追過來了。傳出去怕要笑掉人大牙。
周易才笑了一聲,就笑不出來。
他一個激靈,突然將一切都想通了。
一套香港的大房子得多少錢,馬奔一年收入多少?他一個集團公司的老總一年下來撐死也不過百萬上下收入,而在香港一套好一點的公寓怎麼說也得上千萬。像馬奔這種人物,絕對不會僅僅以一套小房子就滿足的。這封信上的樓盤只需一查就清楚了。
想到這裡,周易立即撥通辦公室主任曾琴的電話:「曾主任,幫我查一件事。嗯,很簡單的,你現在在電腦前沒有?」
曾琴今天正巧在公司辦公室值班,回答說:「我現在在辦公室,有電腦,周總,要查什麼資料?」
周易說:「也不用弄那麼複雜了。事情是這樣的,你在網上搜索香港一個叫《麗晶海景花園》的房產樓盤,看看他們那邊的房子規格如何。對了,我這裡有他們企業的網址,我念給你聽……」現在很多企業都有自己的網站,方便用戶查詢、聯絡、交流,這家房地產公司也不例外,將網址印在信封上。這就方便了周易查詢。
周易剛吩咐完曾琴,心中便有點後悔,這種隱秘的事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汲取教訓1,以後電腦要隨身攜帶。
很快,曾琴那邊有消息過來,說是那個樓盤在香港也算是高尚社區,價格非常昂貴。說罷便報過來一個天文數字。
周易聽著。也沒多說,只道:「就這樣吧。」他還真沒想到馬奔居然有這麼多錢,如果說這房子是靠自己的工資,打死他也不會相信。看來,做為一個總公司地主要領導,油水是非常大的。周易對這種事情一向沒有一個嚴格的善惡鑒定,人一生下來就有慾望。只要不被反貪污局的人逮住也沒有什麼。但馬奔這會顯然是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買了這麼好的房子,居然忘記了交物業管理費用,被人家以信件的形式通告過來。這信若落到有心人手裡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周總。你查這個做什麼?」曾琴很好奇。順便問了一句。
「沒事,沒事。」周易回答。
為一個合格地辦公室人員,不該問的就不問。這是一條基本的工作準則。
放下電話,周易陷入沉思。看來,毛彬要的東西就是這個。而讓毛彬來找自己的人絕對是馬奔。向毛彬許下車間主任的位置,還給了兩萬塊錢。這樣代價也算過得去。
可是,馬奔究竟是如何知道自己拿了這封信的呢?
想倒這裡,周易心裡又是一驚奇。這封信是馮辛在喝醉之後放進自己口袋中的,就是在將自己看成出租車司機要給車錢時。可是,把這麼一封信不為人知地放進去,周易不認為這是一個喝醉酒的人能夠做到的。那麼,只有一種解釋。這是馮辛有意為之。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首先,馮辛手裡有這封信地事情馬奔肯定知道,也一定會去要。
而馮辛為了擺脫馬奔地糾纏,將禍水引到自己身上。這樣一來馬奔的注意力就會轉移到自己身上。她就可以站在一旁從容控制局勢。
說到底,在這一事件中,周易和馬奔都是被動的。
但是,主動權現在卻握在周易手中,他現在是控制者。因為,就拿這封信來說。如果作為打擊馬奔地一件有利證據,只有原件才有法律依據。
眼前有兩個選擇:一,將信還給馬奔,一是給毛彬老同學一個面子,也是為老同學的前途做想,大家皆大歡喜;二,將信還給馮辛,將事情轉移動到她那邊去。事情本就是由她引起,收尾的工作也該由她來做。
內心之中,周易是傾向於將信還給馮辛的。信本來就是她落下的,還給她也應該。不過,這封信的厲害之處周易和馮辛都是知道的。如果要還,是不是就傳遞出這麼一個信息,周易向馮辛示好,從此以馮辛門下幹部的面目出現在世人面前?
這是千萬不能做的。周易知道,在這麼一個複雜的大企業裡,關係網遍佈,門派之爭激烈。如果將自己歸入某人地體系,那不就是將自己的命運和別人緊緊捆綁在一起?而且,周易的出頭和剻江北有莫大關係,這個,地球人都知道。好好的天子門生不做,偏偏要去和馮辛打得火熱,只有傻子才會這麼做。
但是,若將信換給馬奔,自己算是將馮辛得罪乾淨。馮辛在總公司的勢力雖然在幾個老總之中最弱,而且掌管無關緊要的行政系統。可這樣的人建設性的東西也許匱乏,但破壞力絕對巨大,對於辦公室政治他們非常有一手。得罪了馮辛,自己未來的日子肯定會過得非常不愉快。
而且,自己地辦公室主任曾琴就是馮辛的人,自己的一眼一行可算都在她的眼皮子下面擺著。這也是馮辛放心將信交給自己的原故。而且,聽她的意思,好像短時間內並不急著將信收回去。一來,信若一收回去,她就不得不將信還給馬奔,於情於理都該如此。二來,她要看周易的態度。周易現在的位置很重要,至少對行政系統而言如此。周易手上的企業以前很多都屬於後勤,而後勤是行政系統最最油水最最重要的一環。
現在,周易才意識到自己手中捏著地是一個多麼大的麻煩,丟又不是,送也不是。
無論如何,這東西是絕對不能還給馬奔的。周易是這麼認為的,馬奔想要回這封信可以直接同自己談,也許那樣還可以考慮將這個麻煩盡快脫手,可馬奔最大問題是瞧不起周易,僅僅想靠一個毛彬和一萬塊錢就想將周易打發。拋開實際的好處而言,這樣的做法是讓人不能接受的,至少那種輕慢就讓周易非常不快。
怎麼說。周易也是公司地中層經理,起碼的尊重還是應該的。可周易沒感覺到這種尊重。好,將這封信先押在手裡,靜觀事件的發展。如果,價碼適合的話,也許可以考慮和馬奔接觸接觸。
但是,馮辛那邊也是個很頭疼的問題,需要處理好。
對於一個女人能夠走到很高的位置,周易知道這個女人便不像她昨天晚上醉態可鞠時看起來那樣傻。周易有一種感覺,這個局就是馮辛設置的。而且一步一步地收網。而她則在另一端捏著網,冷冷地看著馬奔和周易。
這感覺很不爽。
信不能交出去,但也不能讓當事雙方都感覺到不安。那麼。應該找個大家都能夠接受的地方放置這個定時炸彈。
想到這裡,周易叫宛本停車:「宛本,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需要馬上去處理。這樣吧,車你先開著送爸媽先回去。我晚飯時回來。」
「那好。」宛本點點頭,很興奮的樣子。
宛若:「周易,你要去哪裡,怎麼這就要走?不行,我不讓你走。」
還沒等周易回答,老丈人首先發話了,老爺子呵斥女兒。「男人工作,你一個女人插什麼嘴。男主外,女主內,各人有各人地本分。男人還是要以事業為重。」看不出來,老爺子挺傳統。
宛若嚇了一跳。
宛若媽媽不樂意了,「什麼以事業為重?老頭子,你以事業為重了一輩子,我就沒見你做出什麼轟轟烈烈地事業出來。今天我生日,若不是周易請客。你還沒和一起上過館子呢!對了,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想回日照老家,你總說忙,不想去。也沒看你忙什麼?」
聽老婆這麼說,老爺子立即垮下臉。
二老眼看就要不愉快。
宛本大怒:「你們搞什麼,盡說這些,太討厭了。我走了。」說完話,一踩油門,帶著一家人去得遠了。
周易截得一輛的士朝青年服務總公司方向去。
到了公司,見曾琴還在公司裡值班。周易走上去,將那封信扔在桌子上,說:「把信鎖在保險箱裡。」
「好的。」曾琴起身拿鑰匙去開保險箱。
周易將信叫曾琴鎖在保險箱裡是要給馮辛一個信號,自己還沒有將信交給馬奔做什麼交易。但也不會這麼輕易交給馮辛。至少不是馮辛所選擇地那種方式移交。
曾琴是馮辛的人,這一點沒什麼疑問。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周易相信馮辛會在第一時間知道的。
身邊有這麼一雙眼睛,任何人都會很難受。
「不想知道這封信寫的是什麼嗎?」周易問曾琴。
曾琴笑笑,「你不叫我看,我能看嗎?」
周易一笑,「你不看最好了,這封信是馮總給我的。我也沒看,估計也很重要,先鎖好。等她想起問你要,你就還給她吧?」周易故意這麼說。
沒想到曾琴態度很堅決,「這信是周總您放在這裡的,還信也該周總您親自去還。就算馮總來問,我也是不知道有這件事情的。」
周易一呆,他沒想到曾琴居然會這麼說。看來,這個女人倒很有職業操守。或者說,她願意獲得自己的信任,希望和自己好好共事吧。
周易需要從新看待自己同這個辦公室主任之間的關係。那麼,彼此相互信任是否符合絕大多數人地利益呢?
他深深地看了曾琴一眼,說:「曾主任,也許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總經理,也不好相處。如果和我工作有壓力,我很抱歉。」
曾琴鎖好保險櫃,將鑰匙交給周易:「這個保險櫃這有這一把鑰匙。周總,和你共事我很高興。」
周易有點奇怪,「是這樣嗎?」
曾琴一笑:「周總對人很直接,和你相處其實很簡單的。知道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們也知道該怎麼做。你說,和你這樣的領導一起工作不是很輕鬆嗎?」
「呵呵。」周易還真沒想到有這麼一種說法,尷尬地笑笑:「實際上,我的毛病我知道,對人太苛刻刻薄,不夠和緩。」
「領導者不是做外交官。溝通上下,聯絡左右是我們辦公室的責任。」曾琴說。曾琴這句話是在很明確的表態,既然做了周易的辦公室主任,本職工作一定會做好沒,所謂食君之戮,忠君之事。這是中國人的基本道德準則。
「哈哈,明白了。」周易笑起來,心中一陣高興。有一個好地辦公室主任,對自己開展工作自然有莫大的幫助。
剛才在《菜根香》吃飯的時候自己可是答應過毛彬見個東西還回去的,難道要食言而肥。毛彬和周易的關係不錯,如果因為這件事影響到他的前途,恐怕周易也會內疚。可自己明明已經決定不會將信還回去的。以後見了毛彬的面,如何交代?
就目前紛亂的情況而言,也只能以一個「拖」字訣來對付。
哎!該死的馬奔,居然糊塗到沒叫物業管理費的地步。
這下可真是給大家找了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