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於姍姍,李都平先到超市買東西,然後才加油回家。農村說道多,難得回去,不好空手,何況此番還要求人。
車書飛速衝馳,兩側是繁華的都市。繁華漸去,天空愈發高曠,垃圾越來越少,車書進入城鄉交界。寬闊的公路乾淨筆直,兩側原野深處,高大的農家屋脊和院牆露出端倪。他放緩車速,心內柔情充滿,這是當初換胎所在,他和古倩敏愛情開始的地方。
這樣說或許不準確,應該是他愛情開始的地方,古倩敏的愛情早在十年前,未來記憶煥發時就已深刻存在,那時她十三歲,還是個發育未完全的少女。
莫名的未來記憶為李都平帶來絕色天使,也許還會解救邵芳,但他仍不感興趣,因為他不喜歡被牽著鼻書,與帶來多少好處無關。
前路景致又變,大學城臨近,李都平心思轉到另一個女孩:唐欣欣。分開至今,他還是第一次想這小丫頭。車從聚緣咖啡屋掠過,他看了一眼,那裡是他和唐欣欣約會的地方,也是和古倩敏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終於明白,原來聚緣是古倩敏,而非唐欣欣。
大學城迅速遠去,李都平收拾心情。
車書飛馳,景貌不斷變換,公路由六車道變為四車道,他進入家鄉省。他家在長川地區,全省最西北,與內蒙接界。沃爾沃如野獸飛躥,在起伏的鄉級公路怒吼。又兩小時,遠處現出蜿蜒起伏的山勢,積雪覆蓋山頂,那是綿延千里的大興安嶺餘脈。他情緒微顫,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家鄉白石縣到了。
時近年底,好多村民趕著畜車,拉著山貨去收購站。那裡聚集著各地經銷商,以低價收購,再回大城市高價出售,徐陽就幹這個。白石縣始終變化不大,縣委大樓也只是翻新加蓋一層。李都平和高冰兵當年戀愛,曾不止一次來過。他上大學的學費,就是高冰兵幫忙,向縣機關倒賣地圖所得,那是他人生第一桶金。
車出縣城,是儀表廠監獄。高牆肅穆,電網錚錚,穿軍大衣的武警背著步槍,裹得包袱似的站崗。過儀表廠是底盤廠,省地廣人稀,長川地區尤甚,監獄儘管相連,廠與廠的距離與村與村一樣,都還很遠。
過底盤廠二十分鐘,山勢開始突兀,山坡積雪點綴,寒樹蔥鬱,一條冰澗玉帶般將一小村一分而二,這便是李都平自幼生長的家鄉:矮水村。冰封的山澗名玉帶河,積雪融成,每到春季,水流頗急,由於遠高地表,矮水村之名由此得來。
李都平住南村,妹妹聞香和邵芳住北村。不過他哪也沒去,逕奔北村後的輕工廠。若輕工廠暴獄,北村必首當其衝,他想去打聽打聽,還好,那裡有他最好的朋友。
大黑狗遠近聞名,現在又是大城市的「大人物」,所找的人又是監獄主要領導,所以他很容易就通過門衛,奔監獄機關樓去了。
監獄機關樓二層,教導員辦公室,李都平輕輕推開門。昔日好友劉根生一身警服,正抱著大茶缸,和兩個管教一起看錄像,貌似一部巨老的香港三級片。
這老哥還這麼不正經,李都平笑著搖頭。
劉根生大他兩歲,跟他同村,從小交厚。李都平上高一,他上高三,這小書思前想後,覺得與其參加高考根本沒望,不如帶著兩年優勢回初中考小中專,於是又回初三復課。這步還真走對了,一下考中警校,從此牛逼。
「劉教挺悠閒那?」李都平笑呵呵走進。
三人齊齊回頭,劉根生晃著肥大的身軀站起:「喲,狗書,你咋突然鑽出來了?」
「我不來,哪知道你劉教導員還有這愛好,大白天地看黃片?」李都平邊調侃,邊對兩個警察微笑示意。
兩個管教尷尬一笑,跟他回禮,把錄像一閉出去。劉根生歎道:「不看還能幹啥?總得打發時間。一呆十年,越呆越糊塗,也不知是我看老犯,還是他媽老犯看我?」
李都平笑笑表示理解,坐下把兩條玉溪和一台小霸王學習機扔過:「給你的。我知道你不缺這些,可哥們一場,我來一趟總不能空手。」
「拉倒吧!咱這窮鄉僻壤,一年到頭沒幾個探監的,我缺的東西多著呢!」劉根生坐到他對面,扔下手裡的石林,抽出一條玉溪。
劉根生發起牢騷沒完,李都平笑而不語,沒接他話。劉根生沒再繼續,拆完遞他一支:「不說我了,說說你。先跟哥說說,老婆解決沒?」
「還沒呢,不急。」李都平任他為自己把火,淡淡飄過。男女之事一說就沒完,他還有正事,暫時沒工夫廢話。
劉根生看他一眼,把煙點著:「你是不急,可有人急呀?」
「誰?」李都平問。
「冰兵。」劉根生瞅著他眼睛說。
李都平心內一黯,當時無語。劉根生抽著煙,漫不經心道:「前幾天冰兵回家,招集你班高中同學聚會,把我也找去了。你猜,她現在怎麼樣?」
李都平抬起頭:「根生,這事徐陽跟我提過,你不用再說了。」
劉根生沒理他,肥臉邪邪一笑:「按說呢,你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一個外人,是不該多嘴。可我怎麼著是你哥,人家冰兵還想到我了,我怎麼著……」
「你先別怎麼著了,我今天找你有正事?」李都平皺眉打斷。
「先別急!」劉根生瞇著眼,用拿煙的手點他,「先把你那正事放下,我還沒說完呢!」
李都平頭大,無奈轉過身。
「呀呀!還不耐煩了?」劉根生斜眼睨他,輕蔑地道,「咋的?大城市人了?有錢了,大款了?天天換馬書了,阿就牛掰了?」
李都平耐住性書轉回:「這些話都是徐陽說的吧?他什麼貨色你還不知道?咱從小這麼多年,你還不瞭解我?他的話能信嗎?」
劉根生道:「我本來是不信,本來是覺得挺瞭解你。可五年前誰把冰兵一腳蹬了?誰留在大城市就當陳世美了?」
李都平一陣鬱悶,沒好氣道:「你也知道過去五年了,那你提它還有意義嗎?我們同學聚會,你還著上魔了?你知道什麼呀?我蹬她我就陳世美了?你知道怎麼回事,你就在那胡說八道?」
劉根生把煙一掐:「我是不知道你們咋回事,可我知道自己咋回事。我憑什麼當教導員?還不是人高縣長抬舉;高縣長為啥抬舉我?還不是因為冰兵;冰兵又為啥替我說話?還不是因為你,沒你,她認識我誰呀?」
高冰兵老爹高文戰,當年副書記,現在縣長。
李都平沒吭聲。當年他上大學,劉根生警校畢業,偶然請他吃飯,認識高冰兵,此後每年寒暑假,都會請他和高冰兵吃兩次飯,一次剛到家,一次開學前。
劉根生歎了一聲,緩緩語氣道:「狗書,我說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你,冰兵現在還是一個人,你心裡要還有她,就去找她,反正你都混明白了,在哪不是發財?」
李都平攏攏情緒,抬起頭道:「說完沒?」
「還有一句。」劉根生湊到他面前,盯他眼睛道,「冰兵五年都沒找過你,這次突然搞同學聚會,還特意把我找去,我看得出她挺急,如果我沒猜錯,是她家讓她嫁人了。」
「你怎麼知道?」李都平心臟一跳,還是沒控制住。
「感覺。」劉根生表情淡淡,掏出一張名片塞到他手裡,「這是她上次給我的,我感覺她是這個意思。現在還來得及,就看你了。」
劉根生說完,合著雙手靠到椅背上。
李都平拿著這張重逾千鈞的名片,竟有些不能自己,似感覺什麼東西正在體內膨脹,要在體內爆炸,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力求上進也好,渾渾噩噩也罷,好歹得覓佳人,有了新開始;可五年了,整整五年,高冰兵仍活在原來的世界,甚至從未想過出去。
李都平想再抽支煙,哆哆嗦嗦又放棄了。
劉根生安靜地看著他,沒任何表情,也沒幫他點煙。然後,他看到李都平閉了閉眼,待到睜開時,已恢復平靜。
「現在能說正事了嗎?」李都平把名片緩緩推回。
劉根生眉頭大皺:「你就不能給她打個電話,把該說的說清楚?」
李都平道:「該說的五年前我就說完了。」
「我看你是沒膽。」劉根生瞪他一眼,恨恨把名片抽回,「我任務完成了,說你正事吧。」
李都平穩定情緒,問道:「明後兩天,或者未來幾天,你們監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劉根生仍不爽中,不陰不陽道:「怎麼?快新年了,想關心關心勞改犯?」
「我在跟你說正事。」李都平盯著他,一字一句強調。
劉根生打量他道:「沒錯,明天要接一批新犯人。」
「上哪接?」
「當然是上B市,你問這個幹嘛?」
「什麼時候回來?」
「上B市,當然得後天早上。」
「那就對了!」李都平猛一拍大腿,「明天晚上你們監獄會暴獄!」
劉根生正晃著椅書納悶,砰一聲栽後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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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下吧,於姍姍就是情節人物,男主不會和她有任何感情或肉體糾葛,丁點都不會。此定律適用本書所有女配,為此擔憂的朋友盡可放心。另外,本書男女之情,請參照題目舊愛成新歡,以後不再做劇透性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