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茫然地喃喃了幾句,猛然醒神道:「對不起老夫失態了。其實,霍爾姆斯彗星只是外國人給它起的名字,我們則叫它紫微星。」
大勇忍不住打斷他:「紫微星不是指北極星嗎?」
姜老先生搖頭:「那只是後世不肖子孫的誤傳,真正的紫微星平時是不發光的,只有在大事發生時才會爆發,那顆外國人稱之為霍爾姆斯的彗星就是紫微星。平時它的亮度只不過相當於一顆17等星,體積也很小,人類要借助天文望遠鏡才能觀測到它,但是今年的10月23日,它突然爆發,亮度暴增,迅速變成夜空中最明亮的星體,體積暴漲248萬倍,比太陽還要大好多,與此同時,北斗七星也產生微妙的變動!」
大勇被這一串數字搞得心神不寧,「那意味著什麼?」
姜老先生緩緩平視,盯著他的眼睛:「那顆星和一個人的命運相連,這種變化預示著他會帶給人類巨大的破壞,甚至,是從此滅絕!」
大勇心臟巨跳,費力地舔舔嘴唇,「那……那個人是誰?」
姜老先生沉默了一陣,說了兩個字,大勇的世界瞬間崩潰。
「蚩尤。」姜老先生說。
公孫小憐就坐在大勇身邊,敏感地感覺到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戰慄,心下禁不住生出點點憐憫,輕輕叫了一聲:「大勇……」
「哦……」張大勇回過神,感激地衝她點點頭。
他咳嗽一下,「第一個問題就問到這兒吧,姜老,我想問問以後你們會怎樣,還要我的命,讓我寢食難安嗎?」
姜老先生自嘲地搖頭:「不,上次的事我們已經犯大錯,以為默許小邪的行動就能一了百了……雖然他沒有用神術,但我們已經感覺到上天的震怒,那句話說得好,遊戲不是這麼玩的,我們不會再犯錯了,還要為曾經對你造成的困擾道歉。」
說到這裡,老先生站起,祖孫三代排成一排,鄭重其事地向張大勇鞠了一躬。
張大勇和公孫小憐慌得閃到一邊,他們受不起。
一段恩怨就此揭過。應該說,神族的後裔還是比較講道理,大勇選擇互諒。
眾人二番落座。
大勇特意提起被自己毀得七七八八的青翠公園,姜老爺子不在意地說早就搞定了,由姜氏以某種方式捐助給政府重建,大勇方心安。
「第二個問題……」他把江山碎屍案說了一遍。
他沉重而悲愴的語氣震動了他們所有人。
他不是自詡為悲憫世人的神族,他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江山和他只是同住一年的室友關係,但是他有一顆善良的心,他把室友的案件當成自己的事,一直掛在心裡,念念不忘——即使在他自身安全受到威脅時。
蚩尤可怕,畏之若虎,但他的這位鑰匙卻只見其可愛!
一個偉人的人格魅力很容易感染人,讓人喜愛、崇拜,一個普通人能達到同樣的高度,那是相當困難的。
姜老爺子回憶了一下,「這件事我不太清楚,如山,你知道嗎?」
楊小邪的父親姜如山躬身慚愧道:「孩兒知道,早些年我年青在外歷練時愛上一名女子,我在那單位當著一個小官,她是我的部下,本來不想……但是……對不起,父親。」
姜老爺子笑了:「誰都有年輕的時候,男人嘛,風流無罪,呵呵。」
但是想及那未見過面的孫兒竟然被人碎屍,他的笑容倏然逝去,鏗鏘有力地道:「後來呢,你詳細說說。」
這是他首次露出一家之主的氣勢,上位者的風範盡顯無疑。姜氏之子豈容歹人隨意殺戮,這筆賬必須血債血償!
「是,」姜如山挺直身體,他比老爺子要高一頭,總低著頭是會累的,「孩兒一直對那母子心懷愧疚,找尋多年,一個多月前總算找到了,原來他已經長大成人,正在本市念大學二年級,他家條件並不好,孩兒就想悄悄地幫助他們一下,就找手下給他送去了兩瓶藥水,誰知道竟然成了他喪命的勾魂索,那個王一安不知是何方歹人,我一定要……」
「胡鬧!」姜老爺子用力一拍籐椅的扶手,「他需要錢,你直接往他賬戶裡打不就得了,你搞什麼送藥,送就送唄,起碼等他獨自一人的時候,結果當時屋裡還有一個人,你怎麼解釋!」
姜如山惶恐低頭:「孩兒糊塗,當時手下報告說那孩子比較倔強,平時連他媽多給他錢都不要,怕他不接受來路不明的錢,我就隨隨便便找了個最普通的藥給他了,那手下人辦事不力,我已經處罰他了……」
張大勇和公孫小憐齊齊嚥口水。聽聽,子母河水和落胎泉水在人家這兒是最普通的藥……這姜氏如果肯把研究成果都放出去,恐怕世界首富的名字立即改寫。
姜老爺子斜了兒子一眼:「就這麼簡單?恐怕還有一個原因吧。兩瓶藥水才能賣多久,你是不是私自把配方印到他腦子裡了?想用這個補償他娘倆一輩子,對不對?」
姜如山噤若寒蟬,低低地應了一聲。
姜老爺子無力地閉上眼,輕輕道:「如山,這件事你假公濟私,操作過程也錯得太厲害,我很難保住你,你自動辭去家主之位吧,由我暫時代管。」
姜如山恭聲應是。
張大勇和公孫小憐面面相覷,這家人家規矩真大,傳個配方就能把家主之位捋掉,都是人民內部矛盾也分得那麼清,牛!
「大勇,我可以這麼叫你吧?」姜老先生和藹地問。
張大勇受寵若驚,「啊啊,可以可以,姜爺爺有什麼話請說。」
姜老爺子嘴角翹起,笑得像隻老狐狸,「關於蚩尤魔神的事,我交待得很清楚了,大勇是一位明白整理、分得清事情輕重的好男兒,我現在完全贊同公孫家族的作法,準備奉你為主,你不會不同意吧?」
「啊?!」張大勇又開始頭痛了。
回去時坐的是公孫小憐的車,由她親自駕駛。
天上再次降下紛紛揚揚的瑞雪,快過年了,雪量直接關係到農民伯伯明年的收成,正所謂瑞雪兆豐年嘛。為了安全,車子開得不快,公孫小憐開車的風格和她做人一樣,不急不躁,謹慎。
大勇沒有看她美好的側影,一路上往車窗外望著,似乎在欣賞風景,其實什麼也沒看進去,他在想心事。
命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無數事實證明,人定勝天只是一個口號,是人類鼓舞自家士氣的精神勝利法。也就是說,如果炎帝后人真有那觀測天象聯繫人類命運的本事,那麼一旦蚩尤復活,真的會發生極其不妙之事。
但是……蚩尤老哥向他保證過的啊,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而且,紫微星大肆異動,真的代表了災難嗎,就不能是莫大的福分嗎?
到底應該相信誰?
他重重歎了口氣,閉上眼睛揉眼皮。
自從蚩尤走進他的生活,他一直有意識無意識地淡化魔神的過去,不去想,少去問,他始終情願把蚩尤當成他的朋友,一個普通的、能說得上話、聊得來的朋友,可惜,現在他不得不面對現實了,蚩尤就是蚩尤,不可能因為他內心上的想當然就有所變化。
他不能冒險,也沒有冒險的權力,因為一旦蚩尤封印解除後狂躁不堪,那麼人類將面臨一場浩劫,任何人無法承擔那樣的後果。
日!頭痛欲裂,哪位菩薩來救救我啊,最好是女菩薩……
車子輕微一個剎車。
紅燈?
未等他抬頭看,身邊的公孫小憐輕聲道:「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想不通就先不要想,放鬆放鬆。」
他怔怔地看向她,後者微微一笑,向他點頭以示鼓勵。
「……,小憐……」
「嗯,怎麼?」
「你,真好看,嘿嘿。」
公孫小憐玉面一下就紅了,小嘴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什麼。類似的話她聽過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但從大勇嘴裡說出來,她覺得十分受用。
也許因為他是「主人」吧。她想。
這之後車廂內又靜了下去。
……
晚上,大勇把女友「伺候」睡著後,自己輾轉反側,沒辦法只好出來到客廳吸一支煙。
「勇哥,你還沒睡啊。」任紫衣恰好披著衣服從洗手間出來,走到他身邊坐下。
勇不好意思向祖國的花骨朵噴毒,把煙又塞回了煙盒。
「有心事?」小丫頭低著頭問。
呃,出來急了,忘了穿件睡衣,他睡覺一般只著一條短褲。
「你說……」大勇遲疑著。
「什麼,勇哥?」小衣抬起頭,玉面微紅。
「如果我為了一件事對不起朋友,他會不會原諒我,我是說那件事關係到民族大義,甚至全人類的安危。」
「呵呵,那麼嚴重啊……」小衣眨著美麗的大眼,想了一想道:「如果是我,我會原諒你。」
沒有原因,我也會原諒你,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