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風如刀,漫天雪飄。
張大勇發瘋了似的四處找尋一遍,還是沒有找到任紫衣,門洞很大,門鎖和木栓都沒有擋住那傢伙,他很可能有槍!而且是大口徑的槍!
當又一次來到門邊,他的目光被地上凌亂的腳印吸引,明白了,他們在外面!
他抄起地上的鐵棍,疾撲而出。
感謝新降之雪,腳印很清晰地顯示出了一大一小兩行腳印的去向,還有一行大的腳印是朝向任紫衣家裡方向的,很好,那人只有一個人,有槍又如何,不怕!
他一邊跑一邊掏出手機撥通110,110很重視,他報完警不一會兒就回過電話來,說山下派出所已經出警,不過因為下雪山又高,恐怕最快也要3個小時才能上來,讓他找到犯罪嫌疑犯後不要輕舉妄動。
他掛了電話。
放屁,只要到了現場,他不把那傢伙撕了才怪!
他發現他渾身熱血沸騰,沒有半點害怕,原來倒是一直小看了自己,他竟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腳印出了村子,一直向山頂延伸而去,瞧腳印的分佈情況,應該是任紫衣在前面跑,那壞蛋在後面追。這讓他稍稍放心,起碼任紫衣當時沒有被那死人挾持,但是現在呢?他昏迷了多久,在這期間,可憐的小衣有沒有落入那死人的魔掌?
他不敢想下去,用自己最大的速度、盡最大努力向上攀升,強烈的慾望竟讓他平添力氣,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跑上了山頂,上山的路途和平地是兩個概念,等他站穩在山頂時,全身不僅被汗濕透,衣服也被刮破了多處,形象十分狼狽。
他一眼就看到有兩個模糊的人影在崖邊對峙著,那是一男一女,男的面向山崖,手裡拿著一桿長筒獵槍,女的背對山崖,雙手握拳護著胸部,離崖邊就差一步,身邊空無一物,連棵可以把著的樹幹也沒有!
小衣,你一定要堅持住。
張大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牢牢盯緊那兩團人影。
感謝老天,感謝白雪,踩踏沒有引發任何聲響,他漸漸靠近了那男人的身後,那人果然是白天見過的何志強。
何志強顯然沒想到任紫衣這小姑娘膽敢瀕臨絕境,他始終沒有說話,手中的獵槍也在劇烈的顫抖,張大勇真怕他手一動勾下扳機,可是又不能不小心地接近,心裡矛盾的心情無以言表,這短短的幾十秒鐘,倒像幾十年那樣漫長,汗水模糊了雙眼,他不敢去擦,也不敢搖頭,只能用力夾一夾眼皮。
他相信任紫衣一定已經看到了他,但是她並沒有瞧過來一眼,可見她心理素質強得驚人。
他緩緩舉起鐵棍,目標是何志強的胳膊,其實打擊何的後腦足以致其昏迷,但他怕萬一何在昏迷時手指痙攣,把槍勾走火,那就萬事休矣。
千鈞一髮之際,任紫衣眼內光芒一閃。
何志強終於覺出氣氛的異樣,便要扭頭來看。
張大勇大喝一聲,劈手一棍打在他的兩隻前臂上,用力極猛,只聽「卡嚓」兩聲,那兩隻前臂已被他打斷。
「啊!」
何志強疼得向天狂嚎,想抬槍射擊,卻完全喪失了對手臂的控制力,只能眼睜睜地瞧著手臂一軟,獵槍掉落在雪地裡。
好了,危機解除了。張大勇長吁一口氣,上前一腳把他踹倒,伸手把任紫衣拉離崖邊,後者這時才懂得害怕,緊緊抱住他的腰,雙眼緊閉不敢睜開。
「大勇哥,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你一定會救我!」
說到這個,張大勇就生氣,罵道:「你這個臭丫頭,你跑出來,跑出來也行,你倒是向鄰居們求助啊,往懸崖邊跑什麼,掉下去怎麼辦!」
任紫衣又向他懷裡鑽了鑽,「我,我怕那人傷害你,我就使勁跑,也不敢跑別人家去,怕連累人家……」
張大勇想說她,又說不出來,這丫頭太善良。
小姑娘是穿著睡衣跑出來的,自然凍得渾身直哆嗦,他趕緊脫下衣服給她穿上。
在這期間,他一直在嚴密監視著何志強,後者臂骨折斷,痛達徹骨地委頓在地上,一時之間不可能恢復。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是現實生活,不是蹩腳的電影,他絕不會像電影裡的傻B男主角那樣,未把敵人致於死地就和情人打情罵俏,結果又多費一番周折,有的還乾脆死翹翹了。
呃……情人?想什麼呢,咳咳……
他不安地動了動,嘴裡一陣咳嗽。
任紫衣很他緊挨在一起,立即覺察,「大勇哥,山上很冷,你把衣服給了我,是不是著涼了?」
說著她就要把衣服還給他,他自然不肯,向外推拒,兩個人的注意力都短暫地從何志強身上移開了。
何志強低垂的目光厲芒一閃,突然暴起,雙腿齊出重重踢在張大勇腰間,這一踢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張大勇聲也沒吭便向後直飛,直向崖外掉去!
任紫衣尖叫著追過去,試圖用她纖細的小手抓住這世上最後一個對她好的人,事實上她的確碰到了張大勇,但那只是在他的腿擦了一下,什麼用也沒有,轉瞬過後,他在她眼前消失了,沒了,掉進了山崖!
巨大的刺激使她嚇得忘了哭泣,嘴裡喃喃著:「大……大勇哥,大勇哥,這不是真的,不是!」
短短的一天,她經歷了莫大的幸福,幸福重新燃起了她生活的勇氣,然而老天卻又在她感恩之後,又殘忍地奪走了這一切。
何志強走到懸崖邊,向下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面目猙獰,軟軟的雙臂垂在身前,使他看起來像個可笑的木偶,然而他這一看,徹底把任紫衣唯一的希望打入深淵。
她的瞳孔倏的收縮。
就是眼前這個敗類,這個陌生人,這個所謂的追求者,親手毀滅了她的親人、她的希望、她的未來。無辜的大勇哥受到牽連,他是誰,他有什麼權利,上帝嗎?就算他真是上帝,也要為殺死大勇哥付出代價!
她飛快地撿起地上的獵槍,對準了笑得正歡的何志強,咬牙切齒地說了三個字:「去死吧!」
砰!
何志強胸口中彈,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他轟下山頂,在空中時,可以清晰看到胸前開了一個好大的洞。
任紫衣扔了槍。默默地走到崖邊,走到張大勇掉下去的地方,向下看著,柔情似水。
她沒有一絲害怕,也沒有手刃敵人的高興。父親走了,母親走了,現在大哥也走了,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大哥,你等我,我來了……
她張開雙臂,向著萬丈深淵湧身跳下。
張大勇身在空中時就已陷入半昏迷中。
身體如在雲中漫步,如在水中徜徉,有一股力量在托扶著他,不知所處何方,不知時光是否流逝,眼睛懶洋洋的不願意睜開,鼻翼間有著清香的味道。
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嗎,還是已經到了來世?
他緩緩睜開雙眼,入目是一個花團錦簇的山谷。
咦,過了冬天了嗎,瞧那花草繁茂,蜜蜂飛舞,寧靜的小湖藍得像天。稍遠處聳立的一間小木屋炊煙裊裊,幾隻小雞在屋前覓食,一幅恬淡至深的美麗圖畫。
他疑惑地發了一會兒呆,穿過花叢到了小木屋邊,伸手敲門。
吱呀——
門沒有鎖,開了。
他沒有意外,也沒有出聲,很自然地推門走入。
木屋只有一間房間,房間正中端坐著一條高大的白狗。
他愕然。竟是上次遇見的那條狗,吃了他一頓便不告而別的狗。
「你來啦。」那狗說話了,嘴巴卻沒有動。
「是啊……」他怔然回應。
原來是做夢啊,那麼小衣也沒有遇到危險嘍?那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