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叮鐺的聲音,還沒等眾人看清楚,戰鬥就已經結束了。六個武士像同時凝在了原地,虎面人的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它的前胸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正在沽嘟沽嘟的往外冒著。啪啦啪啦的輕響從幾具鎧甲內傳出,這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老闆……」
「主人……」
「阿爾豐斯……」
卡爾、奧帕、蘭希三人同時驚叫,兩把斧頭正砍在阿爾豐斯頸側,一把長劍直穿過他的腿骨,背後和前胸的衣衫片片裂開,右臂上血肉模糊,為了在瞬間取勝,阿爾豐斯不惜以身體做誘餌和守衛大門的武士像互拼速度。
五個守衛同時倒地,它們身上的厚甲在瞬間碎成了粉末,和身體裡的骨胳落的同一個下場。剩下的那一個手上拿著面金屬小盾,盾上長滿了倒刺,阿爾豐斯的衣服就掛在這些刺上,盾面從中破出一個大洞,裂痕像珠網一樣遍佈整個盾面,這個奇特的武器代替主人承受了阿爾豐斯的致命打擊。
「再來!」阿爾豐斯一把扯下衣衫,遍佈上身的黑龍刺青在淋漓的鮮血中露出猙獰的面孔,急速運行的內勁將身上的血液快速蒸乾,隨即覆蓋上一層淡淡的白霧。起碼從這一刻起,阿爾豐斯已經也不再是人,他成了名副其實的死神代言人,無論是誰只要看他一眼都會覺得這是從無底深淵最深處殺上來的惡靈。
阿爾豐斯雙手抓著砍在頸側的斧柄,一聲暴喝,雙斧從僨起的肌肉中猛然提起,鮮血狂湧中露出了嫣紅的新肌,傷口正在逐漸封閉,只有生命門的力量才能讓他承受這幾下重擊,換成其他人必定是同歸於盡的局面。「匡榔」一聲,他將斧頭擲落在地,隨即一把握住腿上的劍柄緩慢的抽出來。劍鋒和骨頭的磨擦之處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這聲音幾乎能讓人將胃裡的酸水都吐出來。
剩下的那個守衛不住倒退,就算它還能戰鬥,也已經被阿爾豐斯身上散發出的彪悍氣勢嚇得心膽俱裂。
龍族的靈魂、沙漠的鬥志、強橫的內勁再加上生命門的力量,造就了一個血腥的戰神,就算是赫拉克提再出現在阿爾豐斯面前,以他現在的狂暴狀態也會毫不猶豫的捨命進攻。除了戰鬥,阿爾豐斯心中已經別無他念。
冷山、碎殼卻都已經看到一個致命的破綻——阿爾豐斯身體內的血流得太多了,只要這副身軀還屬於人類,就算戰意再旺盛、內勁再充沛、恢復能力再強大,血液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製造出來的。這樣的打鬥如果再來上兩三場,阿爾豐斯鐵定會因為失血過多喪失直立能力。
「打開門,讓我進去。」阿爾豐斯冷冷的向著唯一還能站立的對手說道,冰冷的聲音和身體產生地蓬勃氣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個守衛拚命搖著頭,在以往的幾千年甚至幾萬年間它又何從見過這樣強悍地冒險者?這哪裡還是冒險者的行為,簡單就是以主人的身份在命令它開門!就在它還舉棋不定的時候,突然從耳邊傳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那你還有時間後悔為什麼會活在這個世界上。」阿爾豐斯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它的右側,一把按著它的腦袋往大門撞去。
「砰」的一聲大響,五六十尺高的堅厚木門頓時被撞出一個凹洞。
阿爾豐斯的手臂從那面破盾的缺口中穿過,牢牢握著守衛的手腕,另一隻手按著它的頭頸,簡直就是將它當成了一把破城撞槌。每撞一下,一蓬鮮血就從頭盔中急噴而出。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撕心裂肺的吼聲在長廊裡迴盪——這是阿爾豐斯的聲音,從聽到冷山說有自己有孩子的時候,雖然他給人的感覺很果斷、堅強,但內心深處那種無助和憤恨是怎麼也無法掩飾的,此刻就像噴發了的火山一樣爆發了出來,他把眼前的守衛當成了教皇,任意蹂躪著,撞擊著,渾然不覺自己的手臂已經被倒刺刮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深溝。
冷山不由得後退了幾步,要是阿爾豐斯將滿腔怒火發洩到他身上,他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這裡可是禁魔區,任何傳送術都會失去效果。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這話是從阿爾豐斯嘴裡冒出來的?這讓他簡單無法置信,阿爾豐斯給他的感覺一向很理智,怎麼會說種話?但他又不能不信,因為那確實是從阿爾豐斯的嘴裡發出來的,難道是受刺激過度瘋了?他不由的有點後悔起剛才告訴阿爾豐斯孩子的事了,如果因此失去阿爾豐斯這個幫手的話,他的顛覆計劃不知道又要往後拖上幾百年才能實施了。
木門的缺口在撞擊中越來越大,阿爾豐斯一把扯下守衛的頭盔,露出裡面那顆已經被撞得稀爛的腦袋,它是個什麼生物已經不得而知,不過一雙吊在外面的大眼珠卻直直的瞪著阿爾豐斯,好像死也不相信人類的身體可以發揮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誰也不敢去勸阻失去理性的阿爾豐斯,沒人認為自己的頭會比那兩扇厚門還硬,撞上幾下的後果是明擺著的,近兩尺厚的雪松木硬是被撞出一個大洞,那個守衛肩膀處的鎧甲已經被巨大的敲擊力撞塌了,整顆頭顱慢慢的變成了一點點附在四周的暗紅色肉末,和甜美可口的魚子醬屬同一種顏色。
阿爾豐斯似乎還不過癮,一腳挑起地下另外一具屍體,兩副重鎧在他手中變成了簡易的撞牆錘,連續五六下之後木門開始出現大面積碎裂——內部機構早就被強橫的內勁碾成屑狀的碎末,哪還承受得住如此猛烈的撞擊。阿爾豐斯雙手一送,兩具屍體直挺挺的穿門而過,摔在二十碼之外。
出乎所有人的想像之外,門內不是殿堂或者通道之類的建築,而是一個方圓大約兩里的盆地,中間一座以泥石堆成的小山筆直插破天穹,天空也不是日常所看到的那種蔚藍,呈現出一種墨綠的色調,偶爾會有一些黑色的影子從上方飄過。
「那是藍鯨!無所不知的太陽神啊,難道我們還在海底停留?」剛進洞的布蘭克只幾眼就認出了那些影子是什麼生物,不禁大為驚奇。
這個地方好像被一個巨大的能量防護罩和海水隔離開來,這是建造於海底的一座人工城市,地面最低處離海水的最高處大概有上萬尺,地平線一里外的地方就能看到棲息在海底的大型生物。
在盆地內活動的生物自然不會是人類,或者可以將他們稱之為前人類,他們都是骷髏,差不多五萬個骨架就在狹小的空間內來回移動,它們手捧肩扛的都是一些石頭泥堆。盆地裡遍佈著大小不一的土坑,不斷有骷髏從坑裡爬出來。冒險者的到來並沒有讓這些廉價勞動力產生哪怕一丁半點的反應,它們還在繼續忙活著手裡的工作。
難道這些人生前曾經是作為所羅門的殉葬者、陪葬品而被埋在這裡?這種殘忍的方式在明價交易奴隸的古代非常盛行,有錢有勢的上層社會裡的頭面人物用奴隸數量的多寡來衡量一個人的身份地位,這早就是人所共知的秘密,只是這麼龐大的骷髏大軍還是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阿爾豐斯直接從骷髏群中間穿過,所經之處白骨紛飛,脆弱的骨架一撞就散,又怎麼能經受的起這頭猛牛的衝擊?大片大片的土地在阿爾豐斯身後不斷坍塌,就連被掏空的地面也承受不了內勁的震盪。
一個人要是存心破壞,所造成的毀滅絕對會超越常人的想像之外。
「現在……現在……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卡爾看得頭暈目眩,徹底失去了判斷能力,平時把殺人不當一回事的人也開始亂了手腳。不但是他,這裡發生的一切還有阿爾豐斯的表現都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不過害怕歸害怕,他們絕對不會後退或者有朝回路看上一眼的意思,捨棄不是眼前唯一的選擇。
其實只有阿爾豐斯自己最清楚,他的舉動並不是在大腦指揮下做出來的,從看到大門的一剎那,一股力量就控制住了他的心靈——寶藏的真正守衛者在無形之中已經開始宣戰了,和掃蕩將人誘入夢境的手段不太一樣的是它們控制阿爾豐斯身體完全是在一種清醒的意識中完成的,就如同一個被人操縱的木偶,身體的每個部分都已經不再屬於自己,那句話也不是他喊出來的,在那股力量的控制下,就連聲音的發出也受到了控制。
從頂門大量湧出的生命力正在抗衡入侵腦部的能量,後腦、左腦已經被掌握,只有右腦還稍微保留了點意識,強烈痛感讓最敏感的腦部神經開始麻痺,由於內勁無法集中,連靈魂離體都無法實現。
阿爾豐斯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扭轉起來,「過來,大家都過來,那個寶藏就在前面等著我們去發掘。」他甚至看到了自己伸出沾滿腦漿和暗紅色血塊的右手,向著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千萬不要信我說的話!!!儘管殘留的意識在大聲疾呼,卻無法讓別人聽到他真正的想法,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同伴們一個個的通過大門進入這片盆地。
「你是誰?」阿爾豐斯只有向這股侵入自己腦袋的能量發出一聲來自心底的怒吼。
「嘿嘿,你既然有本事進來,應該不會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所羅門還是真沒有一點人性,一千年,又一千年,接著又是一千年,我們永遠都得呆在這個狹窄的空間,除了把骷髏作為玩具,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樂趣。」聲音中沒有憐憫和同情,阿爾甚至感覺到了裡面散發著濃重的怨氣。
阿爾豐斯看到自己的身體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對著那條插向穹頂的小山,他猛然醒悟過來,所羅門之柱就在這裡,控制自己的,就是七十二魔君裡其中的一個。正因為看到的是一座山,並不是想像中排列整齊的七十二根石柱,所以剛才一直都沒聯想起來。
「別玩了,鐸不拉,上一個百年就是你殺了那些冒險者,弄得我們連個像樣的玩具都找不到。」
阿爾豐斯又聽到了一把陌生的聲音,究竟自己的腦袋被多少股能量控制?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碎殼一直按兵不動,這是唯一可以期以厚望的救援。
「我嗎?怎麼又是我?明明就是那些冒險者不自量力,關我鳥事!要是每人都像這傢伙那麼耐玩,大家都有份樂上幾天。」
謝天謝地,阿爾豐斯終於知道對自己下手的魔君叫做什麼鐸不拉。人有時很奇怪,在命懸一線的時候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將對方怎麼樣,可就是想知道殺死自己的人的名字,所羅門將這群魔君關在這裡確實是明智之舉,就連阿爾豐斯的能力都無法和其中一個抗衡,要是把他們放出去,世上的人可想而知會有多麼悲慘的下場。
「太好了,完美奪心魔,我最喜愛的玩具!你別動,盡量忍耐一會,我會覷準時機收拾它們。」碎殼的聲音如絲線一樣透入阿爾豐斯殘留的意識,夜影終究是混亂陣營的邪惡生物,一看到自己的獵物就忘乎所以了。
阿爾豐斯有點哭笑不得,那些魔君們正將自己當成玩物,殊不知他們自己也被別人瞄上了。完美奪心魔?是什麼傢伙?冷山和布蘭克可能會知道一點吧,它們肯定比掃蕩還難纏,以前碎殼誤以為掃蕩是奪心魔首腦,還專門帶了一支老鬼婆的軍隊回來對付它,這次不知道又會想什麼辦法將他夢寐以求的玩具掌握在手心了。
「他們都是我的,他們都是我的……」
又有一把尖細的聲音從地底傳入阿爾豐斯的耳中,一對細小如剪刀般的雙鍔從一個洞穴中探了出來,單就這個武器而論已經不算小了,足夠將人的脖子「喀嚓」一聲剪為兩段的,但和隨後出來的整個身體相比,所佔的比例要比螞蟻還要小上很多。一隻呈褐色蟑螂形狀的生物破土而出,兩隻佈滿複眼的頭顱竟然和人類差不多大小。
布蘭克揉了揉眼睛,「我……我沒看錯吧,索薩塞德寄生蟲!它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你的眼力好得沒話說。」阿爾豐斯感覺自己的身體狂笑起來,完美奪心魔鐸不拉又開始玩弄剛弄上手的玩具了,「那只可愛的大跳蚤就是索薩塞德寄生蟲,它早就餓壞了。」
「走!」阿爾豐斯趁著奪心魔得意忘形的時候集中全力暴喝一聲,這是他對同伴的最後一聲通知,這聲嚴厲的暴喝和狂笑夾雜在一起,聽起來有說不出的詭異。
抱著瘟疫的蘭希馬上倒退出去,這個女人的一旦動起來比所有的男人來的更為果斷,這是一個陷阱,現在衝過去無疑是自尋死路,暫時撤出大部分人手,時間上還來得及集中所有的力量。進行一次拯救行動。
冷山是第二個跟著倒退的人,他和蘭希都不敢轉過身,都是面朝著盆地飛快的後退。
「別退,後面……」奧帕的提醒還沒喊完,蘭希的動作已經停頓,一堵堅實的冰牆不知在什麼時候形成,將退路封死。
一隻藍色的骷髏頭從冰牆中探了出來,喋喋而笑。
「冬……冬鬼!」從冷山嘴裡哆嗦著吐出一個詞,顯然他知道這副人形骷髏的來歷。
「巫妖,哈哈,竟然會有巫妖敢來這裡,你還是第一個。」那副骷髏指著冷山,笑聲由小轉大。
只在眨眼間,前後的通路就都封死了,整支探險隊被徹底包圍在這個充滿骷髏奴隸的小***裡。
巴克利伸手扣住蘭希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一撥弓弦,奪命箭從冬鬼的頭蓋骨中射入,那是它全身唯一沒有冰塊覆蓋的地方,只有一團黑色的氣體。箭幾乎是應聲而入,但是在透入半尺之後完全被寒冷凍結,箭桿凝在顱上再也不能進入半時,箭羽頓時燃燒起來,那團黑氣竟然是溫度極高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