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快……救我,將頭重新……安回去。」阿爾豐斯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叫喚,他吃力的看了一眼發聲的地方,奧帕的頭顱大半沒在草裡,只剩下口和鼻孔露出水面。
阿爾豐斯想支撐著站起來,無奈全身軟錦錦的沒一點力氣,乾脆一個就地打滾,滾到了奧帕的頭旁邊。他連話都懶得再說,扯著頭顱上的毛髮,慢慢朝五尺外那具無頭的身體掙扎著爬過去。五尺,對現在的阿爾豐斯來說無疑是世界上最漫長的距離,他用身體蠕動,用膝蓋支撐,用腳尖頂,靠上臂的皮膚摩擦,一寸寸爬到奧帕身邊,晃悠悠的手顫抖著將腦袋按在頸部切口上。切口上的血跡已經形成半凝固狀態,只往外滲出了少量血清。龍爪切出的傷口極為平整,沒有多主要組織造成大面積破壞,這樣食人魔才有將自己的頭顱重新接上的機會。
「主人,請再堅持五秒,這樣我才能恢復對手腳的控制。」一連上身體,奧帕的話馬上變得流利,雙眼也靈活的轉動起來。
看到它雙手按住自己的脖子,阿爾豐斯鬆了一口氣,攤開手腳呈大字形躺在草上,連動一動手指這種最輕而易舉的動作也成為一件艱難無比的事情。
「真是萬幸,要是那只黑豬不是用爪,而是用腳踏過來,恐怕我就得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奧帕不斷用手調整著自己頭顱的位置,萬一因為頸骨的異位而導致歪脖子歪腦的不良後果那可真是糟糕至極。片刻,它撫著頸部迅速跑到凱瑟琳身邊,彎腰抄起那柄屬於洛卡的矛斧。
又來了,阿爾豐斯的手指摸上次元袋的繩頭,萬一這傢伙再來一次落井下石,只好讓碎殼馬上出來殺了它。
奧帕並沒有像阿爾豐斯想像中的那樣過來報仇,它吞著口水走向龍屍身邊,一腳揣在黑龍肚子上,「就是你這雜碎差點殺了老子?拿點回報來吧!」說著掄起斧頭,朝龍腹沒有鱗甲保護的地方剁了下去。彤紅的龍血濺了食人魔滿頭滿臉,紅色的面孔中隱隱透著皮膚的綠色,再加上圓瞪著的眼睛讓它的樣子看起來比地獄的惡魔還要凶狠。
龍腹正中有一條很細的線,這裡完全沒有鱗甲的覆蓋,兩邊的鱗片越往外越密集,到龍背上才真正形成堅不可摧的防禦厚甲,怪不得黑龍沒有瞭解敵人實力之前總是低著頭,原來是為了防止脆弱的腹部受到攻擊。
奧帕熟練的操縱著手中的斧頭,一直往下拖,不一會就將黑龍開了膛。食人魔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這種程度的開膛分割一點也難不倒它,對生、物身體結構的熟練掌握,讓它一下就找到了下手的地方,力量和斧頭的結合恰到好處。阿爾豐斯看著它專注的動作,好像又回到了月之心,費迪南德在鑒別物品時那種全神貫注的表情此刻就出現在奧帕臉上,開膛這種血腥殘忍的舉動在食人魔眼裡完全變成了一種藝術的體現,和動作本身所造成的意義沒有多少關聯。
奧帕終於完成了手裡的工作,拋下矛斧鑽入龍的體內,過了一會,出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染滿鮮血,乳白色的短角上還掛著碎裂的內臟,它還是沒有忘記那個龍血的傳說。它拿起矛斧,伸出手指在斧鋒上一抹而過。「主人,那個傳說是真的,看啊,斧頭在手指上只留下一道白印。」它像個找到寶貝的孩子一樣歡快叫個不停,朝阿爾豐斯連連搖手。
阿爾豐斯笑笑,這也算是命運對自己這組人的回報吧,沒有辛勤和生命的努力付出,又怎麼能獲得刀槍不入的龍血呢?
「主人,聽說龍血還有起死回生的功能,我扶你過去泡泡吧。」奧帕興高采烈的跑到阿爾豐斯旁邊,伸手就要將他拉起來。它將斧頭藏在了背後,惟恐阿爾豐斯對它起疑心。
阿爾豐斯朝那幾個躺在地上的隊友指了一指,「先弄好他們,這幾個人的生死對我們很重要,我暫時沒有危險。」
布蘭克和洛卡的傷勢很重,尤其是布蘭克已經徘徊在生死的邊緣,他的內臟受到致命重創。洛卡和凱瑟琳的鎧甲被打得四分五裂,但是因為兩人都是厚裝甲,還不至於馬上送命。幸好奧帕當時逃跑了,還真是錯有錯著,現在這裡也只有它一個還具備活動能力。
奧帕先將布蘭克拖了過去,它的動作很小心,盡量不讓布蘭克的身體和地面再發生碰撞,內臟受傷的人經受不起走路的顛簸,哪怕是輕輕一步引起的振蕩都會將他送到另一個世界。處理好布蘭克之後再到洛卡和凱瑟琳,最後才是阿爾豐斯,四個人死豬一樣躺在龍血形成的血池內,奧帕在旁邊不停得將血水潑灑到他們身上。
「我有點奇怪,為什麼你剛才沒有給我來上一斧。」阿爾豐斯笑著問奧帕,其實他心裡已經猜到答案,只是想從它口中證實自己的猜測。
「就算我再怎麼笨,也不會笨到向一個能為自己帶來無窮利益的人下手,仇恨只能帶來一時快意,我還指望從主人身上得到更多的好處呢,嘿嘿,部落裡能夠沐浴到新鮮龍血的人,恐怕我是第一個。」奧帕的面上不無得意,又再鞠起一掌血水兜頭淋下,「何況,我還得下去摸一摸空穴,估計那裡真的有幾件看得上眼的家什。」
「順便幫我做件事,從龍眼裡將一條棒拔出來。」阿爾豐斯再次閉上雙眼。他不是睡覺,而是引導熱力對戰鬥中留下的傷口進行恢復,有傷口不及時處理才是最愚蠢的行為,在沙漠中,任何一個小傷口都會導致發炎和感染,由此而造成的傷害完全有可能會伴隨一生。那種將傷口故意暴露在他人面前進行炫耀的動作簡直就是白癡才會做的舉動,只能說明一件事:這傢伙可以隨意去搶了,不管他過去多麼厲害,現在也是一頭待宰的肥羊。
龍穴像一個倒扣著的杯子,只有一條斜斜向下的通道和那個灌滿水的洞相連,這種密閉的結構既可以讓龍穴內充滿水份,又不至於讓水灌滿。穴內雖然還保留著新鮮的空氣,卻又悶熱異常。四周的泥壁上生長著大片的青苔,阿爾豐斯俯身聞了聞,越是靠近青苔空氣就越清新,正是由於這些植物的存在才不至於讓龍穴由於空氣的缺乏而導致窒息。
黑龍選擇這種的巢穴結構目的非常明顯,龍穴正中的地方堆著三枚尺來長半尺寬的蛋,悶熱的環境是為孵化這些龍蛋設計的。為了自己的後代不受侵犯,這也是黑龍在重傷之後還接受阿爾豐斯挑戰的最終原因。
龍蛋旁邊是一堆閃著耀眼光芒的錢幣,數目估計在三四千左右,大部分是黃金,少量白金,還零星散落著一些鑽石翡翠夜明珠之類的珠寶。瑩石類的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芒,在龍穴裡不用點火也能看清四周的環境。
奧帕飛身撲到錢堆上,拚命將錢和珠寶攬到懷裡。食人魔貪婪的天性在這一刻表露無遺。阿爾豐斯隨手撿起一塊翡翠,看了兩眼後心裡直罵黑龍不長眼珠,這件貨色看上去的確很養眼,卻是屬於最不值錢的那一類,有些綠色的斑點還能看出人工滲色的痕跡,拿出去賣不到幾個錢,還以為會在這裡找到什麼蓋世奇珍呢,想不到會是堆這樣的東西。不過想想也是,龍族又不是正規的珠寶鑒定專家,收集這些東西也只是天生的喜好而已。
「主人,這些錢我們分了吧,四六怎麼樣?要不,三七……還是不行嗎?好,二八,這可是我的底限了。」說到最後一句,奧帕心疼的緊緊抱著一大堆錢,眼角滲出了晶瑩的淚花,像個無端受到欺負的可憐孩子。
「如果你想要,那就全拿走,這些東西現在對我來說是種累贅,十枚金幣重一磅,你保證扛著四百磅的負重能越過沼澤?滾一邊去做夢吧,要拿就挑最值錢的災幣和珠寶,這頭該死的龍,儘是些破爛,還要我一件件鑒別……」阿爾豐斯一連拿起五件珠寶,無一不是劣品,忍不住破口大罵。「拜託,喜歡收集珠寶就應該拿出專業收藏家的眼光來,狗屎曬乾後還能做肥料呢,挑來挑去儘是些次品,操!」這些哄小孩子的珠寶簡直讓他大倒胃口,幸好十件中還有一兩件是真材實料的,稍微填補了點失望。
奧帕將衣服脫下鋪在地上,將白金幣和阿爾豐斯交給它的珠寶打成一個大包負在背後,眼光在龍蛋上瞟來瞟去。
「想過嘴癮的話就拿走一枚,黑龍怎麼說也處於沼澤生物鏈的頂端,破壞自然的平衡之後恐怕會讓這裡造成一場繁殖失控的災難,」阿爾豐斯思索一會,還是決定讓黑龍的統治在沼澤裡繼續延續下去,「說不定幾百年後,還會有人踏上和我們一樣的屠龍之旅,那時候就要看他們的運氣了。」
通過籐繩兩人濕漉漉的爬出二十尺的水洞,回到地面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一絲陽光。布蘭克和洛卡還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只是看他們的樣子已經渡過了危險期,凱瑟琳手持火把在旁邊守衛著他們。砍下來的龍頭和剝下的龍皮擺在一邊,這是完成任務的憑證。
「找到什麼好東西?」洛卡一看到奧帕馬上衝它叫了起來,雖然躺在地上,他還是惦記著千載難逢的美食。
奧帕拿起夾在腋下的龍蛋晃了一晃,「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貨。」
「我們沒時間在這裡繼續停留了。阿爾豐斯,你和凱瑟琳帶著龍首和龍皮先回去,我和洛卡留在這裡,傷勢好轉之後我們會追上去。」布蘭克沒有給兩個老饕盡情享受的機會,他是從大局著眼,這次任務不是輕鬆的野外郊遊,殺了龍也只是暫時掌握了主動,剩下的問題就是怎樣才能在最短時間內趕回去交差,帶著兩個受傷的人肯定會造成時間上的拖延,無形中反倒幫了迪埃裡的大忙。
「失去你這個嚮導,相信我們也走不了多快,相比之下還是大家一起走更划算。」阿爾豐斯直接拒絕了布蘭克的建議。
「用不著嚮導,現在我可以和那頭炎蛇蜥聯繫上,有了這個代步工具你們可以在三天之內離開沼澤,以我的傷勢恢復程度來看,還需要一天時間才能站起來行走,真不明白,要是根據傳說在一個魔法時之內傷勢就能痊癒,現在竟然拖上這麼長的時間,哎,傳說終歸是傳說,當不得真。」布蘭克歎了口氣,有點無奈。
阿爾豐斯心中一凜,這可能不是傳說有誤,而是龍魂被囚禁之後的結果,囚龍棒在離開龍腦之後不斷的緩慢生長,比原來剛接手的時候長了一寸左右,失去靈魂的龍血當然不會有多大的功效。
「那你們照顧好自己,蒙利埃見。」阿爾豐斯一把提起龍首,扯了扯還在猶豫的凱瑟琳,奧帕將龍皮裹在包袱上,三人朝沼澤走去。
「那頭炎蜥在外邊等著你們,它知道黑龍被殺之後對你好像很感激,別再打它了。」背後傳來布蘭克的喊聲,語氣中對這些中立的自然生物充滿了好感。
「布蘭克從小就是這樣,除了獲得食物,那怕是一棵小草他都不會任意踐踏,這也是他選擇成為德魯伊的原因。要不是家族誓言的約束,恐怕他早就離開充滿爭鬥的世俗社會了。」凱瑟琳笑了笑,自從將阿爾豐斯真正看做同伴之後,她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
炎蜥在硬地外的沼澤裡來回爬動著,黑龍的死對它來說確實是件好事,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提防其它生物了,食物鏈去掉最高的頂部,蛇蜥家族一躍而成沼澤的最高統治階層,在新一代黑龍具有威脅能力之前,它們可以充分享受幾十年的安樂日子,對阿爾豐斯表示感激也是合情合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