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這是阿爾豐斯第三次落水。他感覺到腰身一挺,水下有個光滑柔軟的身體將自己托起急速向前滑行,應該就是布蘭克說的虎鯨。阿爾豐斯的手摸上虎鯨的背鰭,慢慢轉過身體,這傢伙足有二十尺長,如果並排站直的話自己還不到它身高的三分之一,剛才看到的只是一部分露出海面的背部。
虎鯨的聲音開始改變,由呼呼聲轉成嚕嚕的聲音。阿爾豐斯沒有布蘭克那樣和動物交談的本事,只能去猜測它的想法。他用左手在虎鯨的左側腦袋按下,它很聽話的朝右游動,右手在另外一側按下它馬上左側拐彎。好聰明乖巧的生物,絕不是沙漠裡那些倔強得像石頭的駱駝可以比擬的。
人的雙眼在海裡的能見度很低,只能看清楚一兩百碼遠的範圍,再遠一點景象就變得模糊起來。這還是阿爾豐斯第一次仔細觀賞海底景色,前兩次都為了生存匆匆略過。這是個藍色的世界,五彩繽紛的各式魚類在身邊快速游動著,海裡並不寧靜,到處都充滿了各種生物的叫聲,比喧鬧的市集還要嘈雜。阿爾豐斯伸手往一群銀色的小魚抓去,水波激盪下它們突然加速從指縫間溜了過去。他不禁愣然,就自己這種動作,連魚都摸不到,怎麼能和魚人作戰?說是送死還差不多。
虎鯨游出一段距離後,一陣海豚特有的吱吱聲從右前方傳來,既然布蘭克說這片海域的海豚全部被徵用,那麼發出聲音的地方肯定就是戰場。阿爾豐斯左手按落,一人一鯨朝海豚的方向游去。
前方的海水出現了一片淡淡的粉紅色,阿爾豐斯伸出舌尖添了添海水,濃重的鹹腥味中混有一點點血的味道,這裡剛才應該發生過流血衝突,可就是沒看到一個魚人和他們的坐騎,屍體可能已經沉入了海底。
虎鯨一搖大尾,側著身體斜斜衝了出去。阿爾豐斯感覺一股水流由下至上快速直竄上來。他擰頭一看,一個手持三叉戟的沙華魚人在虎鯨經過的路線上下沉浮著,突起的眼睛不斷打量著自己。虎鯨躲過了一次來自身下的偷襲。阿爾豐斯這才記起這裡並不是陸地,襲擊會來自四面八方,剛才他只是一心向前看,沒有留意腳下廣闊的空間。
魚人吐出一大串水泡,尾巴在水中連擺幾下,分開海水挺戟朝阿爾豐斯背上急刺而來。昨晚夜襲時它們的速度和普通人差不多,那是因為脫離了海水的關係,阿爾豐斯現在終於知道它們的真正速度了,簡直就像是在水中飛翔,龍龜和它比起來簡直成了剛學走路的小孩。他側身一讓,三叉戟擦著手臂滑過,還沒等他反擊,魚人腳掌一蹬,從頭頂游過,長戟一收,頭也不回反手當胸刺下,落點極為精準。
阿爾豐斯自然而然的向後一仰身,動作剛做出就暗叫糟糕,後背貼著的並不是空氣而是無窮無盡的海水,水的托力形成的阻礙讓他這個動作比普通的魚類還不如,眼看戟尖就要碰上胸口肌肉,他將頭一低,上下頜一張一合,用牙齒咬住戟尖。魚人顯然想不到阿爾豐斯會來這個反應,手一抖就想將三叉戟從他嘴裡抽回來。
人身上最堅固的武器就是牙齒,雖然沒有肉食動物的鋒尖,但咬緊物體之後卻能產生強大的力量。回抽力將阿爾豐斯的身體帶離鯨背,他好不容易有一個借力點,腳一踩鯨背,朝魚人猛衝過去。這次他將肩膀緊縮起來,以減少水的阻力。再笨的人泡過幾次海水後也會稍稍懂點怎樣用身體配合水流以加快速度,更何況阿爾豐斯並不笨。
魚人又再抖了抖手,還是沒能將阿爾豐斯抖落,它放開戟柄,身體不退反進,張開五爪就朝阿爾豐斯面上抓落。要是被這記耙抓擊中,少說也得去掉一半的面皮,身體懸空的阿爾豐斯無論朝哪個角度躲避也閃不開這一擊,他口一張鬆開戟尖,雙腳一擺,勉強朝前游出半尺。「啪」一聲悶響,魚人的手掌心重重的打在左臉上,鋒利的指尖劃過耳下皮膚,他用自己的面頰消去了這一記耙抓的力量。
沙華魚人被阿爾豐斯這種古怪的打法弄得有點莫名其妙,它還沒搞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耙擊沒有將眼前的人類擊傷時,突然頸部一緊,已經被阿爾豐斯左手抱死。在水裡和魚人比速度實在是愚蠢至極的想法,阿爾豐斯只能用擒抱這種貼身攻擊的方式絆住移動迅速的魚人。魚人大吃一驚,雙手反伸,抱住阿爾斯的腰背。兩人在水裡緊緊擁抱著,像一對熱戀的情人。
阿爾豐斯感到一陣疼痛,魚人的尖指在他背上一陣亂耙,他頭一低,死死抵在對方頸側,防止魚人順勢咬下,右掌四指並在一起向魚人喉頭急速插去。拳頭在水裡造成的打擊力並不重,他用了個最簡便的方法。
幾縷鮮血如絲帶般飄出,隨即消失在水中。阿爾豐斯灌注了內力的的手指深深的插入魚人的咽喉,甚至碰到了頸骨,指尖對指尖用力一扣,再往外一拉,魚人的喉骨瞬間被挖了出來,眼前蕩漾起暗紅色的血花,魚人的喉嚨處破了個大洞,體內的空氣混合鮮血不斷冒出來,形成了一個個紅色的小氣泡。背上的魚爪慢慢鬆開,無論魚人的生命力有多頑強也逃不過大量失血帶來的昏眩。阿爾豐斯右臂搭上魚人的頭頸,「嗒嗒」聲中魚人的頸骨竟被活生生勒斷。兩人慢慢的向深海沉落。
阿爾豐斯長噓了一口氣,在水裡形成一連串的氣泡。沒想到在地面上不堪一擊的傢伙回到它們的地盤卻是如此難纏。他伸手往魚人肩頭按下,身體緩慢的向上浮起,虎鯨剛才就在他們身邊不停的盤旋著,看到阿爾豐斯和魚人分開之後馬上游過來將他的身體穩穩墊住。
「幹得漂亮極了,哈,這麼多的血,真是讓人懷念!鬆開袋口,讓我也出來透透氣,海裡不會有人說閒話。」碎殼的話中充滿了興奮。
「去你媽的,那個傢伙到底在哪?我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這裡。」阿爾豐斯惱怒之極,一個普通的魚人都拖了這麼久,再這樣下去恐怕還沒看到挑戰者就已經淹死在海裡了。他一抽次元袋的繩索,鬆開袋口。海水並不能透入袋裡的空間,裡面的生物卻可以自由出入。
碎殼的黑色身體慢慢在水裡露了出來,純粹由能量構成的不死生物並不需要空氣呼吸。身下的虎鯨有點驚慌,它畏懼的是碎殼散發出來的冰冷靈力。阿爾豐斯不停輕拍虎鯨的頭,安撫著它的情緒。碎殼伸手在它頭上一拍,朝更深處的海底潛了下去,虎鯨乖乖的跟在他身後,好像完全聽從他的指揮。
「你對它做了什麼?」阿爾豐斯想通過對話來緩解自己緊張的心情,戰前保持平穩的心境可以直接影響到決鬥結果。
「也沒什麼,小小玩了個魅惑術。根本就不用關心它,你想想等一會的事吧。」
碎殼越潛越深,周圍的環境也逐漸暗淡下來,沒有剛才那麼明亮了,隨著壓力的增大,阿爾豐斯快有點喘不上氣來了,幸好碎殼不再繼續下潛,改成了一路向前游動。
「為什麼你不受海水的影響?看起來還是那麼快。」
「我在星界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這點海水算得上什麼。你以為能量會被物質阻擋?嘿嘿,來得好!」前面三團黑影朝碎殼快速游來,那是三個騎在鯊背的沙華魚人。
騎鯊者!在速度上鯊魚比不過沙華魚人,只是它們習慣呆在鯊背上養精蓄銳以減少不必要的體能消耗,以便在最需要時能以最佳的狀態投入戰鬥。
眼看雙方就要碰在一起,魚人從鯊背一躍而起,三枝戟往碎殼身上同時插落。碎殼連避都不避,任用戟尖刺穿身體。水波晃動中,碎殼的身體好像也是水做的一樣,三枝戟在他身體上交錯而過。魚人們大為驚訝,慌忙向後躲避。如果它們知道面對著的是夜影,不知道還會不會做這種無濟於事的舉動,純能量體根本無需理會普通武器的攻擊。
碎殼雙手反抓戟柄,從身體裡抽出兩枝三叉戟,往外一送,穿入兩個魚人的腹部,手腕再一抖,把它們斜挑了起來。這個邪惡的傢伙並沒有朝魚人的心臟或者頭腦咽喉等要害部位刺落,只是挑選了最不致命的小腹,存心將魚人弄的半死不活的來讓自己高興。碎殼的身體輕輕抖動著,這並非由於害怕,而是過分激動的表現。想想也是,那個洞能有多少人敢進去,他在裡面悶了這麼久,換做任何人也會趁現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大肆發洩一番。
魚人握住叉柄拚命想將三叉戟從自己身體裡拔出來,即使馬上死亡也遠遠勝於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碎殼一轉手腕,戟頭在它們體內攪動著,劇烈的疼痛讓魚人停下了自殺性的動作,碎殼放慢了速度,左右觀察著,好像很欣賞自己的傑作。剩下的一個沙華魚人也沒有落荒而逃,後退的動作一頓,便朝碎殼飛身撲上,企圖救下自己的同伴。
碎殼並不理會耙在身上的爪子,頭一甩,「咚」的一聲悶響,魚人的腦袋被撞得四分五裂。「嘿嘿,這招是跟你學的,以前我就沒想到用頭撞人會這樣的爽快。」
阿爾豐斯暗中歎了口氣,看來這傢伙不殺個痛快是決不會罷休了,自己殺人只是為了保命,碎殼殺人僅僅是作為一種娛樂方式,而且從現在的情況判斷他還喜歡虐殺。虎鯨說什麼也不敢靠近碎殼兩尺的範圍,看來夜影身上所發出的靈氣並不是所有生物都可以承受得起的。阿爾豐斯伸手握住碎殼身體上的一桿戟柄,用力拔出後回轉戟頭,穿透一個魚人的咽喉。
「你幹什麼?」碎殼正玩得高興,突然被打斷的興致讓他勃然大怒。
「我下海並不是來玩的,你那麼想玩就玩個盡興吧,恕不奉陪!」阿爾豐斯回頂了一句,手中三叉戟再次送出,結束了另外一個魚人的痛苦掙扎,那雙慢慢變得呆滯的魚眼中竟然流露出少許感激之色。三叉戟的戟尖可以減少水的阻力,怪不得魚人那麼喜歡使用這種武器。
碎殼在戟端上一拍,兩具屍體往海底快速沉落,回頭瞪了阿爾豐斯一眼。「再游出四百碼就到了。」
阿爾豐斯拍了拍虎鯨頭頂,跟在碎殼身後繼續前進。
一大群黑色的小點向著他們的方位撲到,碎殼挺身擋在阿爾豐斯面前。虎鯨身體往下一沉,避開二十多個黑點。差不多兩百枝弩矢無聲無息的從阿爾豐斯身邊和頭頂掠過,過去之後才感覺到水波的震動。碎殼稍微側身,身體正面插滿了弩矢,他眼力的精光大盛,「再等上一會那傢伙就會過來,放心好了,他是你的,我不會跟你搶。」好像有幾十隻無形的手同時將弩矢從碎殼身體裡逐分逐吋的拔出,不一會所有的矢都掉入海床,碎殼的身體恢復如常。
夜影簡直就是殺不死的怪物!阿爾豐斯心底泛起一種無力感,究竟怎樣才能讓它受到傷害?哪怕是最輕微的傷害也值得一試。有這麼個傢伙跟在身邊無疑會產生極大的心理壓力。真是報應不爽,奧帕對自己的害怕程度可能也有幾分相似吧。
「想殺我?呵呵,以你現在的能力還不行,別指望那些魔法裝備,它們派不上任何用場,想打敗我需要靠自己的雙手才行。」夜影的心理和人類絕對不同,碎殼雖然知道阿爾豐斯在打什麼主意,但一點憤怒的意思都沒有,還覺這種想法很有趣。
「難道你不怕?」
「被別人打敗或者殺死難道值得害怕?這只會令我感到興奮,敗於強者之手是不死生物最理想的歸宿,我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誕生,但是戰鬥的樂趣始終是著我存在下去的動力。」碎殼好像輕輕笑了一聲,「你的對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