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德港位於一個超大型島嶼東南部,它的前身只是一個小漁村,海上貿易的興起帶動了村裡的繁榮,再加上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擁有優良的大型港口,任何船隻都能停泊在這裡進行補給和維修,島上還有各種各樣的樹木可以提供造船用料——使這個冷清的小村莊變成了座繁榮的濱海城鎮。
高聳的山脈沿著海港伸入海中,削減了自海上來而的風浪,寬約二十里的港口水域裡有兩個大型海灣,每一個海灣都建造著港口碼頭供過往船隻停泊,大大小小有差不多上百艘船,既有八十尺長的大型商船,也有僅能容納一兩人的小艇。
飛魚號駛入其中一個港口,在寬闊的碼頭旁邊下錨後,莫妮卡和幾個水手將大桶大桶的鮮魚倒入海裡,殺人鯨家族在一片「吱吱」聲中盡情享受著屬於它們的美食。這些聰明的傢伙真是撿到份好工作,既能玩耍又能填飽肚子。
「每艘外來船隻泊岸之後船長親自給它們餵食已經成為這裡的不成文規定,以前有幾個氣量狹隘的船長不肯給這幫傢伙報酬,第二次來到這裡時,他們的船無一例外全部觸礁沉沒了,它們記恨的性格倒和女人差不多。」扎伊裡朝狂歡中的殺人鯨孥了駑嘴,半真半假的解說著。
阿爾豐斯看著水裡鯨群,有這麼聰明的動物嗎?竟然知道什麼是自尊和報復。
莫妮卡帶著一部分人到鎮上採購急需物資。傭兵分成兩組,洛卡和凱瑟琳一組,跟在船員身後到市鎮上閒逛。布蘭克和阿爾豐斯組成的另一組卻在碼頭邊上閒談,名為閒談實為監視,怕就怕傭兵們全部遠離船後莫妮卡馬上就會下令啟航。奧帕倒是也想跟著他們到鎮上渾水摸魚,阿爾豐斯一眼就看穿它的內心想法,硬是把它留在了身邊。
「你說她會再次動手嗎?」阿爾豐斯趴在一道浮橋上,盡量探出身體撫摸著一條小虎鯨光滑的背脊。這個吃飽喝足的小傢伙根本不怕人,還將頭部露出水面,張開嘴露出梳子般整齊的細牙,喉間發出的「咕咕」聲表示這個動作讓它感到十分舒適。
「不知道,這裡距離蒙利埃還有三分之二的路程,誰知道她會不會再搞出一次冒險活動。在這裡停留恐怕也不懷好意,就我所知,水密艙損壞之後必須將船隻拖到船塢進行大修,沒有十來二十天根本就弄不好,隨便買點材料不可能完全修復。」布蘭克半倚在浮橋的木樁上,抬頭看著天邊絢爛的雲霞,面有所思的回答著。
「主人,還是把他們全部殺光才能真正的安心,我們大可再雇其他船隻出海。」奧帕陰沉著臉說道。
布蘭克搖搖頭,他對食人魔的嗜殺習性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樣做只會導致第二個莫妮卡的出現,海上是他們的天下,誰都不樂意束手就範,如果被我們劫持的是一個性格暴烈的船長,說不定出不到二十里就將船鑿沉,船員可以游回島上,到時你打算在海裡怎麼辦?和鯊魚跳上一段熱情澎湃的舞蹈然後到深海轉一遭?」阿爾豐斯的話聽的奧帕這只真正的旱龜不由自主縮了縮肩膀。「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現在我們和船上的人關係還算融洽,以她的性格絕不會拿整船人的生命開玩笑。」
「噗」一大團水霧突然從虎鯨的頭部噴了出來,阿爾豐斯的頭髮和面頰上掛滿了晶瑩的小水珠。原來是那隻小傢伙玩了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它們的性情倒是和小孩差不多,遇到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喜形於色。小鯨叫了幾聲後潛入水中,一條水線向外海筆直延伸過去。
阿爾豐斯伸手在面上一抹,慢慢站直了身體,從小到大他就沒有感受過多少嘻戲的歡樂,這一下倒是勾起了腦海深處對幼兒時代的點滴回憶。
「想玩的話儘管陪她玩個夠,看看她究竟能夠動用多少力量讓我消失。」阿爾豐斯嘴角邊露出一抹笑容,心裡對冒險越來越充滿著渴望,現在的他已非當日那個只會苟延殘喘的拾荒少年。以前他沒有借助過蓋勒特的力量,當然也不會去懇求奈落幫助自己,危險,要獨自去面對才能體會其中的樂趣。
「原來你是抱著這個想法,她要是將能夠動用的力量全部施展出來,我們能應付過去的話就徹底安全了。不過,恐怕她還沒有這麼笨,立刻就將所有的牌翻到檯面,旅程還未結束,她還有大把時間慢慢玩下去,」布蘭克將皮靴從腳上扒下來,坐到浮橋的木板上讓腿浸入海水中,「要是天天都能這樣就好了,人啊,都有了這麼廣闊的天地,還在你死我活的爭來斗去,值得嗎?」
「當然不值得,可是只要人還存在著慾望,這種爭鬥就絕不可能停止,像我以前一樣,挖到一點東西,心裡卻想著會得到更多,結果真正得到手的時候,必定會惹起其他人的眼紅,如果我不反抗,那結果就是被殺。」阿爾豐斯結合自己的經歷,慢慢的分析著,「而且這還只是大眾層面的慾望,如果上升到統治層面,我相信還要殘酷得多。」他想起了月之心城那場錯綜複雜的權力之爭,幾乎所有自己認識的人都被扯進了這個無底漩渦。
「看來我的無心之語讓你回憶起一段不太開心的往事,」布蘭克歉意的笑了笑,「既然我們沒能力阻止,那麼就全力去為大多數孤苦無依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但求問心無愧就好。」
「就是因為這個信念,所以你們才敢在最危急的關頭轉身去挑戰泰拉斯奎?」阿爾豐斯對他們的想法始終沒有徹底瞭解。
「那時候在我心裡並沒有什麼強不強大的概念,不管它是泰拉斯奎還是神,只要有一口氣在我都會衝過去將它擋住,長久以來的信念不允許我在當時轉身,即使在面對它的時候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布蘭克絲毫也沒有因為說出自己的醜事感到羞愧。
「你才是真正的強者,不是身體或者魔法上的強大,你擁有一顆無比堅定的心,這一點我遠遠比不上你。」阿爾豐斯對這個傭兵隊長又多出了幾分好感,這段時間相處下來發現布蘭克也並不是那種一成不變的老頑固。
「承認自己比別人差,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廣闊的胸襟,以你現在的身手只要多加歷練,十年之內總結出自己要走的路,堅定的走下去,將來的成就絕對無可限量。」布蘭克伸手按在阿爾豐斯肩膀上,「時間會證明一切,我看好你。」
「我很迷惘,不知道走哪條路才最適合自己,而且,好像已經無路可走了。」阿爾豐斯面上掛著一絲失落。
「每條路需要靠雙腳走出來,前人走出來路不一定適合自己,只是總結他們的經驗會有適當的幫助,」布蘭克笑笑,「我在十六歲的時候和你一樣覺得迷惘,可是現在已經上路了。如果覺得自己還沒有真正找到方向,那就先訂一個小目標去實現它,在這個過程中你會覺得人生充滿了樂趣。」
「我想平平安安的到達蒙利埃,這是眼前所能找到的最容易實現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