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可能,也許我們有點過慮了。」布蘭克拚命搖著頭,好讓自己擺脫這種恐怖的想法。
「話不要說一半,你們想到了什麼關鍵問題?」凱瑟琳皺著眉頭,可能她的腦中從來沒有想過人類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沒什麼,我們做了一下猜測,結果有點出乎意料。」阿爾豐斯沒有像布蘭克那樣痛苦。將他人送上死亡第一線換取自身安全,這在塔隆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根本就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想起精靈依蓮妮看到飛魚號時的激烈牴觸,如果上次這條船也是走這條航行的話,那麼就好理解了,她很有可能親眼目睹了船上所發生的一切。
「凱瑟琳,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要仔細考慮之後再回答。如果有一間房子發生了火災,而裡面的人全都在想方設法拚命逃生,可是出口被擁擠的人群堵死,必須殺掉幾個人才能衝出去,如果不將他們殺掉,那麼全部人不是被活活燒死就是被濃煙嗆死,你碰巧又在房間裡的話會選擇怎麼做?」阿爾豐斯倉促間打了一個比方,雖然這個比方不太貼切,但也足以說明現在的處境,他想讓傭兵們自己作出決定。
「那當然是砍死那幾個人再逃出去,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沒理由讓他們拖累所有的人。」洛卡說出了絕大多數人在這種絕境裡的做法。
「主人,那群女人和你們扯不上一點關係,為了她們幾次出生入死,現在要她們作出一些回報也並不過分。龍龜的胃口再大,也吞不下四十一個人,用十來二十人的肉體來挽救整船人的生命,怎麼說也不算太過份。」一直縮在角落的奧帕說道。
「這個問題我認為不用回答,面對泰拉斯奎的時候我並沒有將她們扔下,現在也不會。」凱瑟琳的聲音很輕,但誰都能聽出話裡的堅定,她終於明白布蘭克會無緣無故痛苦的原因。
「凱瑟琳,你不明白,這已經不是我們幾個人的事了,就算我們願意面對龍龜,船員們會怎麼想?他們絕對不會陪我們送死,在考慮自己的同時,你也應該顧及到其他人,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布蘭克吞了吞口水,無論是誰,面對這種境地都會進退兩難。
現在不是那種狹路相逢的勇氣之爭,擺在他們面前的是赤裸裸的謀殺,如果不謀殺別人,那麼自己將有可能被更強大的生物殺死。
阿爾豐斯笑了笑,「現在還沒到非做不可的地步,那只龍龜連碰到沒有碰過船身一下,我和布蘭克只是做了個最壞的預測,而且,如果你不想用她們來作餌,也還有別的辦法,要知道,船上可不只是她們才有血有肉。我們又不是免費搭船,那群女人名義上還是我們的財產,踏上這條船,船長就有義務保證我們的利益不受損害。至於用什麼方法來保證,那是他們的事。」
所有人聽了這話都不寒而慄,阿爾豐斯竟然想到要將船員代替女奴,不過這也是下下之選,先不說這樣會激怒船員,一旦沒有他們,誰來做船上的粗重雜務?總不能指望弱不禁風的女奴們來掛帆下錨吧。
「咚——」,腳下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船身開始晃個不停,地面的木板向一端慢慢翹起,如果不是錯覺,船應該在傾斜。龍龜來得好快!阿爾豐斯一躍而起,抓住艙頂的木板,自然垂直的身體和其他人相比形成了非常明顯的角度差,飛魚號隨時有傾覆的可能。這樣的情況下拋什麼人下海已經來不及了。
阿爾豐斯沒有在海上冒險的經驗,他牢牢記住紮伊裡的話,只要船一翻,馬上就帶著木板碎塊爬出去。他盯著艙裡的小圓桌,默默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除了阿爾豐斯,所有人緊貼艙壁,都在努力保持住身體的平衡,以免因為船體的傾斜角度變大而滑到底部。
「誰救救我,我不會游水。」奧帕終於忍不住,幾乎帶著哭音喊了出來。
「哭什麼,我也不會,沙漠裡的人有幾個見到過這麼多水的。」阿爾豐斯居然出奇的鎮靜。無數次的生死徘徊,讓他養成這種習慣,緊張的情緒非但於事無補,還容易在要緊關頭犯不該犯的錯誤。
傭兵們愣了一下。「等一下你們到海裡的時候分別抱著我和布蘭克的腰,千萬記住,別扯腿,也不要亂動,那樣只會直接沉到深海喂烏賊。」洛卡扯下自己的外衣,布蘭克和凱瑟琳也做著同樣的動作,他們將所有大件武器都摘了下來,只留下腰間的短匕。
「它游過去了。」阿爾豐斯的身體和別人慢慢恢復平行,傾斜的角度逐漸減輕。他鬆了口氣,原本還以為飛魚號經不起龍龜的一撞。
一隻碩大的淺綠色頭顱在透氣孔前一掠而過,隱約可見頭頂上方有一塊與眾不同的金黃色。
阿爾豐斯在木頭上推落,身體借力躍到透氣孔前,剛好看到一個巨大的深綠色龜甲潛入海水。龍龜的甲和沙漠陸龜那種平滑甲殼不同,上面佈滿了銀色的斑點,背甲上生著兩道凸起的稜脊,和腹甲相連接的殼緣演化成大而尖銳的銀色倒勾,望而生畏。幾條金色的長刺和蹼組成頭上的冠狀物,一條十尺長的尾巴緩慢的擺動著,推動巨大的軀體往前游動。
洛卡也擠了過來,「哇,看吶,它的嘴又大又尖,邊上還長滿鋸齒,被咬上一口還有命嗎?」
「嗯,龍龜不像泰拉斯奎那樣囫圇吞嚥食物,它應該歸類於猛獸型,要是獵物被啄上一口或者咬中身體的要害,肯定無法挽救。看它甲殼上點綴的銀斑,真是太漂亮了,它絕對是最棒的海洋生物。」布蘭克對動物的迷戀讓阿爾豐斯有種錯覺,這傢伙怎麼會跑到人的世界裡混,他應該屬於自然的懷抱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