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咖咖的車輪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也讓阿爾豐斯從沉重的思緒中清醒過來。那是一輛破舊的木板車,車上面裝著幾大桶挨家挨戶收集起來的潲水,餿酸的味道毫無遮擋的從他鼻孔鑽進去。
好熟悉的味道,當年他就是靠這些東西的維持才得以生存。那麼艱苦的歲月都挺了過來,怎麼現在反而沒了生存的鬥志?他看著自己的手,剛才真是太鑽牛角尖了,幸好沒有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車慢慢靠近,眼看就要撞在阿爾豐斯身上。他把身體挪開幾步,讓出了中間的通道。
拉車的是一個乾癟老人,稀稀拉拉的花白鬍子被風吹得倒貼在佈滿滄桑的瘦臉上。奇怪的是就這麼個老人卻擁有一雙炯炯發光的眼睛,沒錯,兩個眸子幾乎和夜狼一樣閃著森森的幽光。
他沒有停步,只是側目看著阿爾豐斯。阿爾豐斯頓時感到一陣壓迫感從老人身上傳了出來,全身上下的毛孔一齊收縮,竟然起滿了雞皮疙瘩。多年摸爬滾打的經驗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非常危險,離開,有多遠就走多遠。這種毫無理由的直覺讓他再後退幾步,雙手下垂讓內息貫通指尖做好戰鬥準備。
但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那輛車沒有停止,慢慢移往前方。他鬆了口氣,放緩內息的運轉速度,倒退幾步確定沒人注意這才轉身朝木車相反的方向飛奔離去。
「勞煩向鮑爾曼先生報告一聲,說泰勒有事和他商量。」阿爾豐斯被哨兵擋在軍營門口,無奈之下只能提出這個不合情理的請求。
「滾!這不是第七隊駐地,你找的那個殺人魔不在這裡。」一個值勤的軍官大聲斥責起來,看來蓋勒特在軍隊裡得罪的人也並不少。
「可是,上次……」
「換防了!」哨兵挺起手裡的十來尺長的槍,槍尖對準了阿爾豐斯的胸口。
阿爾豐斯趕快點頭陪笑,也沒敢再多問什麼。能不得罪人的時候,就盡量少一個敵人。
他返回到市中心時也差不多到要答覆索拉德的時間。要爬,就得盡全力向上爬,軍隊雖然傷亡高,卻是最快的進階方法。所以,他決定去找蓋勒特。神官的地位在人民的心目中是超於世俗的形象,但實權並不在這群鑽研魔法的人手中。市政廳的門檻太高,即使巨額的賄賂也只能換到個底層職務,而且勾心鬥角的政治自己並不擅長。
再次來到那個寸土寸金的花園時等候在那裡的竟然是美貌的死靈巫師。一襲鵝黃晚裝讓克裡絲蒂娜苗條而健美的身材顯得更加雍容華貴,領口的扣子沒有扣牢,胸口一片雪白的肌膚引人遐想。
阿爾豐斯沒有貿然靠近,他心底總有一種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面前的少女。
「我……我想找西格瑪大人,有些事情得向他面復。」阿爾豐斯說話有點吞吐,因為不知道向克裡絲蒂娜說出來是否合適。
「你變了,看著你有點陌生。」克裡絲蒂娜雙手提著群擺,碎步向阿爾豐斯款款走來。
阿爾豐斯點點頭,「我是變了,因為我要好好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堂堂正正。」
克裡絲蒂娜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還堂堂正正?那可不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堂堂正正的人我見得多了,不過,那僅限於外表。」接著臉容一斂,正色說道:「爸爸今晚有事,你的答覆我會代為傳達。」
「如果站在朋友的立場,能不能幫忙參考一下,是成為軍人好還是作為神官的僕從更有前途?」
「沒有那條路會更有前途,所有的路都踩在你腳下。」克裡絲蒂娜回答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關鍵是怎麼去行,是吧。」阿爾豐斯閉上眼睛,「剛才,我想自殺。」
腳步聲響起,阿爾豐斯感覺到自己被一個熱情的軀體緊緊擁住,耳邊傳來輕柔甜美的女聲:「蔥頭,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們要面對的是現在和將來。」
他嚇了一大跳,張開雙眼,入目處是克裡絲蒂娜滿懷焦急的剪水雙瞳。這段時間他們肯定調查過自己的背景了,不然不會連自己的外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一定是我?」阿爾豐斯將頭向後仰了仰,稍微拉遠了兩人的距離,「我不想將自己的感情當作一項純粹的交易。」
「別問太多,以後總會知道的。」克裡絲蒂娜將頭抬起,「我從來沒有將這段感情和交易劃上等號。」
阿爾豐斯捧起懷中人的臉蛋,往她微微顫動的紅唇輕輕吻下。柔軟的丁香滑膩而甘甜,讓他不能停止繼續深入探索。手上摟著的腰肢扭動著貼緊他的身體。
良久,兩人才在激烈的熱吻中回過神來,克裡絲蒂娜無言的望著阿爾豐斯,眼睛裡充滿了期待。這無疑是一個強烈的信號,要是答應索拉德,她就是他的了。
「我答應,但是還有一個條件,我希望加入軍隊。」阿爾豐斯終於下定決心,「白天呆在軍營,晚上來這裡。」
「這真是個好消息,我代表整個家族歡迎你的到來。」對於他的提議克裡絲蒂娜想都沒想就一口承諾下來。
阿爾豐斯心知肚明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西格瑪家族沒有得到整個人,但起碼也獲得了自己的一半,同時加入軍隊也保證了自己不會轉投到敵對神官勢力的控制中。
他握緊了克裡絲蒂娜的柔荑,心裡卻如被冷水兜頭淋下。
克裡絲蒂娜手上帶有個指環,這種普通的飾物本來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但指環外側生著兩枚小刺,要是帶毒的話保證可以讓人悄無聲息的投入死神的懷抱。阿爾豐斯心裡頓時醒悟,怪不得索拉德不親自到場,暗中處死一個平民實在有失首席神官的身份,如果剛才自己出言拒絕,那毀滅自己的任務將由克裡絲蒂娜親自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