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擁天下 第九卷 悟漣漪 第一百一八章 輾轉益都
    益都路,乃是山東戰略之要地,其地西臨濟南路,西南臨東平路,而東平路則是沿著大都下來的御河,整個元軍的供給也是由大都從御河直接運船而來,極為方便,這也是元廷大軍能夠在此一直圍攻安豐的重要原因。

    益都北可通渤海,南可下黃河,東可通東海,乃是山東之要道,其守將陳糅本是當年紅巾起義軍的首領之一,奉命鎮守此地,由於益都三面環山,易守難攻,所以一直得以支撐。

    而今王保保掛帥,舉兵三十萬,欲拿下益都,陳糅自然早是聽說過王保保之名,亦不敢有所輕視,連夜在將軍府召開會議。

    陳糅坐在主座上,五十來歲,一張黑膛臉,獅鼻海口,身穿鎖子甲,看起來英武非凡。坐在他坐邊的一個中年男子,圓圓的臉龐,一副笑呵呵的樣子,若不是穿著戰甲,一見還會以為是個滿身油水的商人,此人乃是陳糅手下的第一猛將胡宗恩。

    在胡宗恩對面的男子,比起身邊壯闊的將軍來,稍微瘦了些,不過這瘦卻顯得身材很是標準,如同他的相貌一樣端正。此人也是陳糅手下的猛將喬大海。

    再接下來便是一個灰衣文士,四十來歲的方臉漢子,名叫馬國林。

    陳糅說道:「如今王保保領兵三十萬前來,諸位有什麼看法?」

    胡宗恩說道:「當年察罕帖木兒領兵也是三十萬,圍攻了不下十次,也沒有拿下益都,一個黃毛小兒,有什麼好怕的。」

    喬大海說道:「聽說這個王保保也不簡單,不過我和胡兄的意見相同,重點並不在於這裡,我擔心的是如果南邊的張士誠派兵前來。」

    胡宗恩說道:「對,王保保分兵兩路,欲從濟南和東平兩側進攻,如果張士誠再來一路人馬,便封掉我益都的所有退路了。」

    陳糅見馬國林一直沒有說話,便請教道:「軍師有何高見?」

    馬國林微笑道:「我和二位將軍的看法不一致,我覺得重點反而應該在王保保的身上。」

    三人見到馬國林要說話,便都豎耳聽起,馬國林指著地圖道:「如今的益都一戰,和往日不一樣,乃是影響全國形勢的戰局。諸位請看,以我益都為中心,北有蠢蠢欲動的孛羅貼木兒,西有王保保,西南有龍鳳政權的劉福通,南面有張士誠。王保保之所以只率領三十萬大軍前來,而把重要兵力集中在淮水一帶,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劉福通的反撲,另一方面則是防止孛羅貼木兒的侵蝕。再看南邊局勢,劉福通的龍鳳政權乃是朱元璋勢力的北方屏障,而朱元璋又對其北面的張士誠虎視耽耽,張士誠若是派遣大軍來圍攻我益都,朱元璋必定持機吞食他的土地,要知道現在守住朱元璋北面的乃是常遇春,此人乃是一代名將,擅攻擅守,雖然當日被陳友諒奪了江州,卻依然威名不倒啊,張士誠豈能不有所忌憚?」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稱是,胡宗海卻又說道:「如今張士誠的勢力亦是不小,從他每年向元廷海運十數石糧食便可見一斑,再加上陳友諒自從江城大勝之後,欲有反攻朱元璋的趨勢,朱元璋亦是將兵力朝著西面的陳友諒。」

    馬國林說道:「至正二十年的時候,陳友諒約張士誠東西夾攻朱元璋,而張士誠卻以觀望的姿態,未能有所舉動,致使朱元璋將主要兵力集中西線,一舉打敗了陳友諒,如今的陳友諒雖然仍有勢力,但是已無法和朱元璋抗衡,再者,張士誠近年來屢屢和朱元璋有所摩擦,然而每次二者都是以和而退,由此可見張士誠此人保守懦弱,縱佔有一方之土,卻不足為懼。」

    陳糅點頭道:「軍師分析得的確讓人信服,不知軍師對王保保此人又有何看法?」

    馬國林說道:「這正是我要說的重點所在,王保保此人,其智不在察罕帖木兒之下,而且此次領軍襲來,乃是為了攻陷我益都,以和張士誠聯合攻下安豐。察罕帖木兒被刺殺,群軍激憤,王保保領軍,少年英雄更加增加軍中士氣,而我們苦守於此地,長期消耗,哀怨甚多,從士氣上便已輸下一籌。以前我們對察罕帖木兒的計策都有所瞭解,那是因為我們都曾派人混進營中,而此次王保保帶著親兵前來,其營帳不允許外人靠近,實難揣測到其計謀幾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今無從得知,何來勝算?」

    喬大海說道:「這樣說來,我軍豈不是毫無勝算?」

    馬國林說道:「自然不是,首先,益都地勢險要,縱然城內疲倦,但是軍民一心反抗元廷,再加上劉福通自知我益都的重要性,必會派兵來救,到時候我們裡應外合,兩面夾擊,其勢並不輸於王保保啊。」

    陳糅說道:「軍師所言,甚是有理,如今既是未知之局,我們還是提早做好準備才是。此一戰,關係天下啊。各將士聽令,嚴守城門,以防止奸細入城,廣收糧草,勤練士兵。」

    眾將紛紛稱是,領命而去。

    莫浮雲一行人一路行來,看到的便是長期經過戰爭後剩下的殘垣和早已荒廢的土地,日行千里卻看不到一股炊煙,入目處卻滿是無人埋葬的骨骸,眾人皆是正義之士,看在眼中,內心極其的不安。

    四天的長途跋涉,在傍晚之際終於來到臨近益都附近,杜遵道讓眾人先在外守侯,自己趁夜色進去,先和陳糅相商,莫浮雲於是帶著其他人來到益都附近的林地上休息。

    杜遵道一走,韓林兒在林地中顯得非常的沉默,杜遵道帶來的隨行人在四處巡邏,柳行香則到遠處去打夜味。林地休息的地方便只剩下莫浮雲和韓林兒,這也是二人第一次單獨相處。

    韓林兒處隱隱的傳來低低的聲音,莫浮雲奇怪的移步過去,卻看見他在掩面而哭,不由奇道:「殿下,莫非有什麼為難之處?在下雖不才,卻願效犬馬之勞。」

    韓林兒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傷心的道:「杜叔叔一向教導我,身為君主,必要有堅強之心,所以在他面前我不敢哭泣。如今他一走,我念起這一路走來,黎民受苦,便傷心不已,忍不住哭起來,莫兄且勿見怪。」

    莫浮雲忙說道:「豈敢,殿下有此仁心,乃百姓之福也。」

    韓林兒朝著莫浮雲問道:「莫兄。你覺得我能夠當上皇帝嗎?」

    莫浮雲說道:「殿下如今乃是真龍天子,當上皇帝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韓林兒說道:「群雄爭霸,成為帝王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我擔心自己若是無法成為帝王,這天下的百姓便又要受苦。」

    莫浮雲安慰道:「殿下且勿想得太多,凡事事在人為,有杜前輩輔助,殿下必定有成帝的一天。」

    韓林兒破泣為笑道:「多謝莫兄關心。」

    莫浮雲笑了笑,心裡覺得韓林兒如今雖有龍氣在身,性格卻太過軟弱,心慈則手軟,如何來爭霸天下呢?他能否成為一代帝王,莫浮雲並沒有太大把握。

    陳糅坐在居所的廳室之中,將山東各地的軍事地圖認真的檢閱著,不時的勾勾畫畫,突然頭一抬,手迅速的將地圖一收,沉聲道:「什麼人?」

    白影飄飄,杜遵道的身影如幻影般的出現在廳室之中,拂鬚笑道:「多年不見,陳兄功力進展不少。」

    陳糅擦亮眼道:「杜——杜兄?」隨即警覺道:「何方鼠輩,竟敢假冒陳某之友,何不露出真面目來一見?」

    杜遵道輕歎道:「曾記得當年我與明王和劉福通結義之時,陳兄便曾告誡於我劉福通此人心機過甚,野心頗大,當時我亦年輕氣盛,心高氣傲,不屑其意,如今釀成大錯,愧對明王和陳兄啊。」

    陳糅猛吸一口氣道:「果真是杜兄不成?」

    杜遵道甩甩手,拋出幾個銅錢給陳糅道:「當年小刀莊,欠下你的幾兩酒錢,今天總算可以還了。」

    聽到這件事情,陳糅警戒之心立除,大步上前抱住杜遵道道:「天啊,我便知道杜兄你定然未死,今日你總算來了。」說完,連忙將杜遵道引來坐下道:「杜兄前來,我心裡一塊大石也落地了,只可惜我現在身不保己,不然定要助你剷除劉福通。」

    杜遵道笑道:「此次我前來,便是要助你守城。」

    陳糅大喜道:「有杜兄在,我益都何止增加十萬人馬啊。」

    杜遵道笑道:「此言過甚,不過我此次可是將小明王帶來了。」

    陳糅大喜道:「杜兄竟然能將小明王從安豐帶出,此乃大喜事啊。」

    杜遵道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此小明王非彼小明王,在安豐的那是假貨。」

    陳糅怒道:「怪不得,劉福通的官一升再升,原來卻是自己一手安排的。」

    杜遵道說道:「劉福通的事情稍後再議,你且隨我去恭迎小明王入城,有小明王龍氣相護,益都之地才是如勝十萬人馬啊。」

    陳糅大喜道:「我們現在就去吧。」

    此時柳行香已打了野味回來,正在燒烤著,點點火星由杜遵道的隨行人擋住,從林地外是看不到這裡有火光的,正燒著,柳行香突然說道:「有人來了!我去看看。」說完,便竄了出去,隨後便高聲叫道:「杜前輩回來了。」

    韓林兒大喜,眾人便都走出林地來,一見眾人出來,陳糅和杜遵道都連忙下馬,陳糅見到眼前這個和明王相貌極其相似的韓林兒,不由喜著拜道:「臣陳糅見過小明王殿下。」

    韓林兒連忙道:「將軍請起。」

    陳糅連忙說道:「此地風大,還請小明王移駕城中。」

    韓林兒忙朝杜遵道望了望,杜遵道微微頷首,韓林兒便說道:「煩請將軍帶路。」

    莫浮雲的身份是極其隱秘的,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險,縱然面對著忠心的陳糅,杜遵道對他的介紹仍然是:楚方,乃是小明王身邊的幕僚。

    就這樣,一行人終於入得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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