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擁天下 第三卷 花逝 第三十九章 夜臨天山
    沒有光,但是屋內卻分明有微微的光暈,光暈雖小,卻若螢火般洞徹,劍隨身動,影若身形,絲毫沒有停滯之意,流暢得若行雲流水,任何人都想不到,這個使劍的人正是莫浮雲。

    劍名定光,名若浮雲,這一年來,莫浮雲從未停歇過練劍,恐怕很難有人相信,一個沒有內力的人能夠將劍使得如此順暢流利,也正是因為沒有內力,莫浮雲將這劍譜上的劍招略加改動,加上定光劍為竹,輕若鴻毛,卻又天生有洞穿他人內力之優點,恰適莫浮雲所用。

    一年苦修,並未白費,以莫浮雲對各門派招式的瞭解和自己的眼力,再憑借手上的神兵,決然配得上奇葩二字。

    一劍舞完,似飲水一杯,莫浮雲將燭火點燃,劍繞在腰間,手不自覺的放在胸口上,右胸上傳來砰砰的心跳聲,左胸的心臟早已枯萎,唯有右胸仍釋放著生命的奇跡,一年的修煉,左臂按照那一頁譜修煉,使得其似乎擁有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右手使劍輕柔若水,左手使劍卻剛猛若雷,有一次莫浮雲左手持劍,一劍劈開巨石,倒將自己嚇了一跳,練武之人練丹田之氣,上丹田位腦,中丹田位胸,下丹田位腹,三氣合一,方有大成,可是從未有人聽說過練內力還能以一臂單練的?所以莫浮雲從不叫其內力,至於究竟是什麼,似乎要問這頁譜的主人了。

    一夜匆匆,似水流年,人生短短,亦若這燭光片刻,隨風而散。

    天山#183;雪劍閣#183;品劍居歷代天山派掌門都居於品劍居中,品劍居外的長廊掛著歷代祖師的畫像,手持名劍,飄然若仙,而從百年前開始,掌門便除去了畫像這一項,唯死後安放於地下密室中。

    品劍居外是雪劍閣,閣中收藏歷代祖師所留的名貴之物,而裡面最名貴的則是當年鑲嵌在牆上的八柄名劍。這八柄名劍,有的是天山派開派之初由天下名師所鑄而成,有的則是上古名劍,而每一柄劍都對於一個星位,合成北斗七星陣。

    北斗七星陣,名為七星,完全的威力卻在八星之上,八星者,掌門手中之劍也,七星環繞,八星居中,方天衣無縫。

    八星陣法的威力據說通天徹地,可使風雲變色,天地換顏,可是這些都只流傳於記載之中,除了第一代祖師曾使出八星陣法後,余後便是傳說,而未有人親眼目睹過,而八星之劍也隨著開山祖師的仙去而消失,遂劍余七,陣法也便之剩下七劍陣,而今呢,這供奉的桌子上只剩下古樸的餘味和七支劍鞘。

    無劍無譜,空有劍鞘又有何用?這本身就是對天山派,對自己最大的侮辱,容藏風激動的一掌拍在身邊的桌子上,一股剛強到至柔的勁力透過,桌子化成細若微塵的碎片,如此隨心而發之力,便這一手簡直是將天山派的內功心法「焚月冰魄功」使到四十年以上的功力,若是有人見到,恐怕不會認為容藏風便會比史鐵生差吧。

    一掌使去,長袖一甩,微塵隨風捲動,餘下地下一片碎亂的塵埃,容藏風從懷裡摸出那張紙箋,字體娟秀似嬌龍,正是出自自己女兒容碧然之手。上書不過短短幾個字,寫下外出之意,闖蕩江湖而去,對於這個自己一直寵愛而來的女兒,容藏風從未感到擔心,除卻此次,教她武功之為防身,卻未有意讓她入去江湖,只希望她嫁個如意郎君,好好的過一輩子,如此便好。究竟是什麼讓她突然起了去外界的念頭,容藏風並不知曉,只是,今天已經派遣人馬出去,便是要將她尋回來。以天山派的關係,加上和官府的往來,要想找到她的行跡也是輕而易舉的。下午的時候早有人來報,大小姐一人一騎朝著關內駛去,以自己對她的瞭解,勸是無法勸回,看來如今也只能南下一趟,或許可以和寒箏一道。

    一轉念想起寒箏來,容藏風頗有些心動,自從自己的妻子去後,便再未有如此感覺,一顰一笑浮現眼前,對於自己尋求的東西,容藏風有了些不同的感受。

    門外的小徑響起沉穩的腳步聲,隨即在閣門露出史鐵生的身影。

    容藏風微微轉身,坐在太師椅上,垂問道:「查到是哪方面人干了嗎?」

    史鐵生面色帶些黯然的搖了搖頭道:「沒有。」

    這一搖頭,讓容藏風頗有些意外,很顯然這起放火事件不是一個意外事故,而主謀是誰,能夠讓史鐵生查不出蛛絲馬跡,便可推測出對方不僅是早有預謀,而且恐怕也是個高手,而對方究竟目的何在,在如今天山月眉結盟的關鍵時間浮出水面,隱約中透出一些痕跡來。對此,容藏風自然不會掉以輕心,手肘撐著桌面,手腕置在鼻吻之下,以一慣的沉思狀片刻之後說道:「幾日之後,我要下山一趟,這裡便全交給你了。」

    縱然事態有些嚴重,但是容藏風依然相信以史鐵生的能力能震得住局面,何況,史鐵生的力量亦並非簡單的一個人。

    史鐵生點點頭,沒有多問一句,轉身離去。

    閣內便又剩下容藏風一個人的氣息,冷清的牌位,空蕩蕩的寂寞,寂寞而期待。

    邪惡的笑意,冰冷的銳器帶著刺股般的寒冷和撕心裂肺的痛楚,莫浮雲猛然從噩夢中醒來,額頭上尚餘著冷汗,大口的喘著粗氣,不自覺的用手放在右胸上,心臟依然活砰砰的跳著,粗氣慢慢的變細,莫浮雲恢復了平靜,將衾衣扯開一點,露出左胸上那道傷疤來。

    帶著複雜的心情和對往事的追憶,良久之後,莫浮雲披上隨身攜帶的厚厚襖子,推開門走出。

    山上的風吹來,莫浮雲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把衣服裹緊了些,朝外面走去。

    夜色明朗,有彎月當空,恰似月眉兒,倒懸空中,苑內的一切都寂靜十分,人們在熟睡,莫浮雲反而饒有興致的朝外走去,沒有雪的冬夜,亦是美麗動人的。

    走出小苑,是一條鋪好的青石山路,不遠處就是天山派的「望月樓」,以莫浮雲的目力,可以清晰的看到樓上望台上的兩個守夜弟子,二人似在低聲交談,看來天山派素有的嚴謹亦不是那麼的可靠了。

    呼吸著沁涼的空氣,俯望著萬丈紅塵,夜霧輕輕撲來,在這寂靜的而閃著寥落星光的夜晚裡,格外的冷清,似乎人心也因為冬天的到來而逐漸失去溫暖,危機感撲面而來。

    小苑所在的地方三面是懸崖,只有一處通往天山派,危峰之上,必有險景,莫浮雲隨心而行,遇徑而行,竟真在繞崖之處發現一條曲折山道,山道貼壁而成,壁下便是萬丈深淵,白日尚且恐怖,何況又在黑夜裡。

    莫浮雲卻是膽色過人,很少有人如他這般年齡便經歷過真正的生死交界,生死尚不懼,何懼山路?

    沿著山路而行,來到一除幽靜之所,四周林木高立,中有一平地,平地之上有一石桌,四石凳,石凳上卻有一老人坐於其上。

    莫浮雲細眼看去,只見老人穿著大袖衣衫,神情飄逸,胸口及前襟下擺處有金絲做雲紋裝飾,從背後繞出金絲曳一長帶,彎曲為環,若是普通人看見,幾疑為神仙中人。

    但是在莫浮雲看來,深夜之中,山野之內,會有仙人否?老人手執一隻,眼看桌面,莫浮雲輕步移去,只見桌面上卻是一張棋盤。

    老人舉棋未定,莫浮雲細觀棋局,亦微微皺眉。

    一老一少關注棋盤良久,老人卻是一笑之後,將棋子置於一處,這一放,如同撥開雲霧見天日一般,整個棋局立刻活躍起來。

    老人放完,微微抬首,看了莫浮雲一眼,而一眼之後卻不忍心離開,骨骼驚奇,天賦異秉,只可惜……老人不由得惋惜的一歎。

    莫浮雲無暇關顧老人的這一聲歎息,卻是執起剛才那一隻置於另外一處。

    這一著並不下於老人剛才那一手,亦是宛如神來之筆,剎那間死棋變活,整個棋盤中隱有神韻。

    老人忍不住的再看了莫浮雲一眼,再次驚歎於他的棋技,只是最後眼中依然忍不住的失望,半晌後說道:「遇見你,是老夫平生遺憾之事之一。」說完,起身朝不遠處的石居行去,留下一片寂涼。

    莫浮雲冷笑一下,觀若仙人,心卻凡心,讀書之人愛才,便需對方聰慧悟性才智;練武之人愛才,便需對方資質非凡,骨骼驚奇,就算眼前這個飄逸若仙的高人亦是如此,若是自己身體健康,是否便如同歷代傳說一樣得授奇功,從此笑傲江湖了呢?

    如此想著,莫浮雲不由得再次發出一聲嘲弄般的笑意來,未怨天道不公,只是感歎天下凡人喜歡裝仙扮神,自喻高明罷了,剛才自己下的那一步棋並非自己最好的妙招啊!

    一夜的際遇,對莫浮雲而言,重點並非這個神秘的老人是誰,而是心裡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傲然,越來越朝著他的父親靠攏了,若是除去那外表的溫柔謙遜,便和莫天命毫無二樣。

    夜色依然低迷著,沿著山路朝回走去,一步一步,緩慢而深刻。

    威脅,來源於殺氣,而殺氣的主人便是狹窄山路盡頭的那個黑衣人,渾身罩在黑色之中,渾然便如同一件殺人的利器一般。

    一年前,莫浮雲便見識過了赤嵌的十大殺手,甚至赤嵌的赤血魂君亦見過,和那種千錘百煉的殺氣不一樣,眼前這個人的殺氣顯得稚嫩,稚嫩而原始,原始得如同一頭野獸。

    現在絕對不是思考眼前是什麼人的問題,而是如果此人一出招,必定是致命的招術。

    的確,以莫浮雲的眼力能看破許多武學,但是拋開所在的狹窄路徑不提,縱然看得穿,行動卻無法跟上,空有眼力又能如何?

    對方的眼中射出一種冷漠之光,似有藐視天下之感,而莫浮雲在他的眼中似乎已如將死之人一般。

    莫浮雲面色無懼,思索一瞬,便舉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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