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對於我的這個憂慮,軍部專門召開了緊急會議討論相關的可能性,在經過一系列的論證後,得出的結論是狼人極有可能派出了遠征軍,因為在過去的一個月中,狼人前線軍隊調動頻繁,數個主力軍團在前線戰場上失去蹤影,他們不可能也像狐人一樣,在另一側有突襲之師,而休整更是不可能,這些建制完整的軍團即便打得只剩一個團隊,也不會被要求修整,對他們來說,榮譽重於一切,如果沒有更大的榮譽擺在他們的面前,誰會在戰爭呈焦灼之際休整呢?
要做到掩人耳目,一支遠征軍的規模不會太大,或者分成數批晝伏夜行,但狼人在紅南狐的幫助下卻不必掩飾形跡,但考慮到補給等因素的制約,其人數不會太多,畢竟遠途跋涉的消耗是驚人的,如果不是一支鐵軍,難以歷經數月的艱難行軍。要查找這樣一支部隊的行進,說簡單也很簡單,以大量斥候滲透偵察,配以獸鷹及幻獸騎士,不難發現,但說難也很難,必須日夜守候,穿越線長達數千里,誰知道這狼人是什麼時候經過偵察線呢。
軍部的應對措施基本上沒有,根據情報,狼人已在漢水西岸集結了包括僕從軍在內,超過五十萬的部隊,這已接近白狐族兵力的總和,況且白狐族兩線作戰,力量分散,他們應該分兵兩路,一路牽制西南軍團,一路順勢西上,跟在遠東、近東兩軍團後銜尾追擊,直撲傑帕,而不是現有的全面圍殲西南軍團,浪費戰機,讓狐人有時間集結兵力,做出會戰之舉,但如果有遠征軍存在的話,敵人這招就厲害了,集中全部兵力,盡可能消滅狐族的有生力量,為隨之而來的兩線夾擊創造優越條件。
以上是狐人軍部參謀處兩小時的討論結果,我簡直是不屑一顧,這些顯而易見的表面功夫,根本就不用討論,要是我是狼軍指揮的話,要是有紅南狐內應的幫助,根本就可集中全力直下都城,何必浪費軍力做什麼遠征之舉,他們應該另有目的才是,但這目的是什麼呢,卻不是現在就可以看透的。
林步最後還是聽從我的建議,千里飛鴻狐人留守本土各部,小心戒備,以防敵襲,但消息還是晚了點,半月後接到白狐部留守部隊的回音,十萬軍隊在紅南狐和狼人數十萬大軍的夾攻中,僅逃出萬餘人,而狼軍竟然在攻陷白狐部老巢後下達了慘絕人寰的屠殺令,人畜不留。而雪狐族幸虧接到消息及時,安然退返回西北部雪原,狼人和紅南狐聯軍也不敢冒然進入雪原作戰,但本土全境除雪原外也幾乎全落在紅南狐之手。
在半個月之中,我也沒空閒著,因為留下參戰的原因,我將希林、小包等人召回,而將獅族的另兩位斥候打發走了,我親身前往農奴根據地,金沙平原內腹談判,農奴首領庫伊在營地內擺下鴻門宴,但這位精明能幹的首領卻被我第一句話打動他鄉遇故知。
我隨身帶了四人前往叛軍營地,分別是達高(狐族談判專家)、阿果、小包、米奇(熊族戰士),這也是給對方一個訊息,本人是一個無種族階級觀念之人,以安各族奴隸之心,而讓人高興的是庫伊竟然是人類,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日耀級人族戰士。
在獸族領地上,人類雖然不多,但也絕不罕見,能存活至今的人族奴隸,又有幾個是省油的燈,但有我這談判天才在這裡,要說服這些亡命之徒也並非難事。
庫伊對於我的身份持懷疑態度,因為我的長相徹底就是狐人的標準相貌,這種事即便說破嘴皮子也無濟於事的,畢竟我身上流淌著一半的狐血,幸虧我有一個特殊的惡名,死神代言人。這個惡名流傳之廣、傳播之快讓我汗顏。
庫伊對於惡名昭著的這位長成這樣,說什麼也不能相信,但我身上就帶了蘭城的軍符,讓他不相信也不行。
真的很難相信這些面無人色、臉如菜色的奴隸們竟然抵抗住了白狐精銳部隊長達一年的圍剿,而且在未傷及根本的情況下攻佔了數處險要據為根大本營,而狐人卻是毫無辦法。這庫伊的精明讓人一見而知,應該並非這出謀劃策之人,說服他還在其次,這暗中主事之人意動才是關鍵所在。
進入營地,我為所見而驚訝,這支奴隸起義軍並不如事先想像,是一支烏合之眾的彙集,而是充滿戰鬥力,雖然臉色因長期缺乏營養而略顯菜黃,但其中的殺伐之色卻顯而易見,這是一支拉出去就能上戰場的隊伍,我更堅定了將其捆綁於狐人戰車的想法,合則兩利,這也是為你們尋找一條生存之路,不要怪我。
談判桌上人不多,僅四人坐在檯面上,達高和我一方,庫伊和一留著山羊鬚、身披儒袍的中年男子為一方,對面而坐,而阿果等人則是悠閒地站在我和達高的身後,但我相信,這三個人帶給對方的壓力並不小,我和達高背門而坐,阿果、小包和米奇正好將出路堵死,一旦翻臉動手,雖然庫伊有著日耀的實力,但要想輕易脫身也沒那麼容易。
我細細打量著這中年男子,果然有謀者風範,見我上下打量,並無半點煩燥不安,反輕點頷首,微笑致意,很增人好感。
先是由達高宣讀了獸王旨意,除宣佈釋免奴隸軍的罪行外,還羅列了各項封賞措施,不過我相信這些根本就打動不了在座兩位的心,因為富貴如塵土,自由最可貴,況且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們還是明瞭於心的。
達高最後宣讀的恢復農奴自由之身的提議終引起了那中年男子的興趣,他輕擼山羊鬚,沉吟道「貴族有何保證,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難保貴族不會秋後算帳。」
我嘴角浮起一絲淺笑,你說話就代表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我直言不諱道「其實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相信白狐族如今所處的形勢,兩位也心知肚明,要不是這樣,我想也根本沒和兩位談判的必要。」
庫伊和中年儒者互視一眼,點頭示意所說沒錯。我接著道「其實合則兩利的道理兩位也知道,要是狐人敗亡,狼人一樣不會放過貴軍,而如今狐人勢危,如果兩位乘勢相助,那必會令狐人感激,言而無信、恩將仇報之事,你認為堂堂獸王殿下會做嗎?」
庫伊輕搖腦袋,但中年儒者卻持相反意見「那我們要是和狼人合作,相信談攏這些條件也不難,何必要助弱者抗強。」
我笑道「那倒可以,但狼人會不會允許一支僱傭軍團存在呢?作為報酬之一,允許奴隸加入僱傭軍團,以抗外誨,而加入之時,恢復自由之身,其在戰後也將作為建制部隊存在,和狐人軍隊拿相同的晌糧。這條件夠豐厚吧。」
中年儒者此時也頗為意動,但反問道「那剛才這位怎麼沒宣讀這項內容。」
「這是我們這次談判的最後底限,要不是碰上你,你認為我有必要說出這個條件嗎?」
中年儒者滿臉嚴肅地瞪了我半晌,終露出笑容,道「剛才我還不信,是你捲起了蘭城的腥風血雨,但現在>>」
「不信也不行了,是吧?」我接口道。
笑意瀰漫在談判桌上。
為顯示誠意,在協議簽訂的當天晚上,就有大量的補給送抵義軍大營,同時狐人的中高級將官培養院校的大批教官,開拔到營地,他們將在短期內提高這支不很正規的軍隊的戰鬥力,庫伊所部至此成為狐人的第五軍--外籍僱傭軍團。
而在萬事俱全之時,庫伊和中年男子李斯特相視苦笑,經過長期艱苦卓絕的戰爭,終於獲得了自由之身,但同時他們也登上了狐族的戰車,與狐族同呼吸共命運,李斯特更是慨歎「狡猾的少年啊,早就知道這樣的條件,肯定會引他們入局的,卻不露聲色,一點一點將自己逛了進去,謀定而後動,還真是天才,但願這樣的算計少用在自己等人身上才好。」他卻不知道,與「天才」的再次相遇,就在不遠的將來。